第九十八章:淺相鏡生

天月邊橋，枯骨半朽，天淵之上，黑暗七巨頭企圖制止這團烈火，誰曾想…僅僅一試間，戰場中的烈火猛然變強，直接將天淵燒出個窟窿。

灼熱的力量燃燒整個燕云，哪怕是天淵之上，也無可避免，數百萬黑暗生靈，在那團燎原烈火之中，燃燒殆盡。

焚火現世，不可阻擋，張仙人早已經計算好這一切，以他生命為代價，為這天地，求得了一線生機。

在隕落之前，他已斬斷黑暗大軍后路，又引得天機位浩瀚無垠之力，將這百萬大軍困在其中。

大勢已成，剩下的，全靠天意！

傅云自黑色深淵而起、乾坤鼎出，眼前的一幕令他一陣膽寒，冰冷的殺意瞬間覆蓋整個深淵。

只見那滄瀾古道之上，以韓玉軒為首的千名神威堡弟子堵住了深淵裂縫，而天風流的數十名高手躺在了那一堆尸骨之中，摻雜著絕情刀、凌云窟、蒼鷹堡等等幾百上千人的尸骨。

那一堆尸骨，堆積成山，在焚火降世前，神威堡上千名弟子力擋蒼穹，用自己的身軀，隔斷了黑色深淵裂縫。

一眼望斷、無一生還，數千人的隊伍，只在三日間，便一個一個在傅云親眼目睹中離去。

抗蠹者韓玉軒與他手中的旗幟，就插在那堤壩之上，他整個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他已經死了，在傅云走出乾坤鼎的那一刻，他才如釋重負的放下手中的長槍，帶著一臉笑容，閉上了眼睛。

他的意志支撐著他，如他手中的旗一般，屹立不倒。

為了能掩護傅云順利大開天命，啟動八荒焚火陣，他用盡了全身氣力，以燃燒氣血為代價，用血軀擋住了深淵裂縫之中的黑暗生靈。

不屈的戰意響徹整個燕云戰場，一聲聲哀鳴、一聲聲咆哮，親眼目睹最親之人在自己身邊一個個離去，悲痛、怨恨、憤怒瞬間占據心頭，在那一刻，所有人都瘋了，不顧蒼茫大地之上的燎原烈火，奮不顧身沖進天河之中，殺敵飲血。

“殺！！！”

一個字、足以表達傅云此刻的心情，這一行數千人，此刻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在最后的韓玉軒倒下后，整個黑色深淵，就只剩下傅云一個人了，雖不知后面的天河界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那邊的事，已經輪不到傅云來插手了。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此刻…他已經完全癲狂了，三日的時間，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一個死去，就算他是一個薄涼之人，也該有所變化了。

這仇恨，無法掩去，他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哪怕是九天之上的神靈也無法彌補，仇恨占據了傅云的內心，此刻的他眼中只有殺戮。

手中的魔刀殺至深淵裂縫當中，以一人之力，力斬蒼穹，面對源源不斷徐來的黑暗生靈，他一步都沒有退卻。

整個黑色深淵堆積成的尸體，糜爛的軀體遍地都是，將這滄瀾古道徹底掩埋住，不留一絲縫隙。

傅云已經殺紅了眼，根本不知何為退卻，魔刀在他手中，大放光彩，一刀一飲，血漸三尺，一顆顆頭顱滾落而下，尸體糜爛的腐蝕性氣味，難聞至極，令人嘔吐。

不過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他已經徹底瘋了，在魔心變的催動下，他完全變成了一個只知殺戮的魔頭。

自打接下這個重任，他就沒想過能夠活著回去，無論是他，還是與他隨行的數千名八荒弟子，他們都沒有過想要活著回去的想法。

悲壯的畫面歷歷在目，橫尸白骨露于野，蒼茫大地血漂流，望斷深山不知處，唯有飲血方解恨…

黑色深淵的黑暗大軍足足有數十萬之眾，哪怕傅云不要命的殺了三天三夜，也不過才殺了兩千多人而已，在這樣的高度消耗、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他根本受不住這個裂縫。

不僅是他，連帶著八荒各處要道，各處深淵隧道，都沒能守住，在此之前，已布下的八荒焚火陣燃燒整個燕云，完全困住了天河之中的百萬黑暗生靈，但是…八荒弟子，也損失慘重，數十萬的隊伍，打到最后，也只剩下數萬之多，其中還包括了再燕云防線之外的各路弟子。

這樣的戰爭，實在太殘酷，天道無情，蒼茫落幕之下，玄門一振不撅，末法時代，能夠修煉的弟子實在太少，且大多數修為都不夠，除卻極個別天子卓越之輩，其他弟子，修為一塌糊涂。

在這樣的差距、對比之下，生機渺茫，若不是張仙人事先布下此八荒焚火陣，恐怕…這片天地，將要徹底淪陷了。

深入裂縫，傅云已殺至無色空間，獨戰數萬黑暗生靈，在經過數個小時的惡戰，他終于支撐不住了，沒有人會來支援他，也沒有人能夠騰出手來拉他一把。

手中魔刀自虛空中掉落，整個身子被黑暗生靈瞬間吞沒。

隨著一陣青光大作，自傅云體內一塊白玉飛去，攜帶著傅云離開了這片天地。

意識模糊之中，傅云看到了這一幕，看到了自己死亡的瞬間，無比落寞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虛空當中。

那一塊白玉一陣青光大作，順著虛空飄蕩，一路直探天淵，以大無上之力，頃刻間將前方數萬黑暗生靈擊殺，僅僅一息間之力，便有如此毀天滅地之能。

不過…它沒有繼續再作戰，而是帶著傅云的靈魂，遁去虛空，消失在這片天地之中。

它是何用意，傅云無從得知，于混沌之中，傅云依稀看到那遙遠的一幕，在漫天星辰之中，一條時間長河流過，沿途走來，傅云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一株青蓮震古今，于混沌之中而來。

那是什么？

順著時間長河探去，傅云看了遙遠的未來，一幕幕血跡淋淋的畫面浮現在傅云面前，荒涼大地上的孤獨身影，獨臂難支的狼狽浪子。

自天淵之中而來，亦往天淵而去，一手玉劍斬蒼穹，宛如天上謫仙人。

一片朦朧之中，傅云看到了那遙遠的未來所發生的一幕，他不知道這到底預示著什么，但…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時間長河之中，遙遠的虛空深處，一個枯朽老者從混沌中走來，笑容和藹。

他的行為舉止十分怪異，且他所在的這一片虛空，他不應該在這里，或者說…他本身就不屬于這里。

他的身子很虛浮，如同影子一般，自時間長河的末端的那一片虛無空間中馳來，后又屹立在時間長河中端。

只見他一招手間，那塊白玉便不受控制的往那個方向而去，連帶著傅云整個人都被吸附過去。

老者一手探出，于混沌之中，開辟一個獨立的空間。

招手間、天地風云變換，一個漩渦自虛空產生，吞噬世間一切的黑洞。

傅云不受控制的飛了過去，于時間長河之中，屹立著一個亭子，老者就站在那里，一襲道袍仙風道骨，面目慈祥，卻隱約間有股陰寒之氣。

傅云不知他的用意，但此刻的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也沒有什么忌憚的，隨即走出，于亭中坐立。

那一塊白玉在面對老者時，根本不敢有任何異動，它似乎在畏懼，至于為什么…傅云不曾得知。

老者招手間，眼前的時間長河流動加快，兩個鮮活的世界出現在傅云眼前。

它們都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兩個相同的世界，所有的場景一模一樣，連里面的人都是一樣的。

但是…所發生的事卻是不相同的，就如同一面鏡子，將兩個世界隔開了，而鏡子的兩面都是相同的，可是鏡子里的人卻做著不同的事…

老者看著自己創造出來的一切，意味深長的說道:“小友且看、從這兩個世界中，你可看出什么？”

老者話里有話，從直觀的角度出發，這完全是相同的世界，可是發生的事卻完全不相同，傅云不知老者意為何解。

連他為何出現都不知道，他像是很清楚傅云的過往，或者說，傅云的一生，都在他的監視之下發生。

他這是在指點傅云！還是說……

“一個平行面里、兩個相同的世界，但…所行之事，卻截然相反的世界？這就是所謂的鏡面雙生之意么？”傅云深思許久，終不得解，老者意圖不明，且無比強大。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何如此行徑？這一切都是一個謎，他從何處來、亦往何處去？這也是一個謎。

老者談笑間招手探去，兩個原本相同的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兩個相同的世界，開始變得完全不相同。

但是…那兩個不同的世界，卻發生著相同的事…

淺相鏡生，花開兩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看似毫無關聯，卻隱含大道玄理，其中之意，表明了什么？

與其說是兩個世界，倒不如說是一個世界。

所謂的變化，都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上，所有的根本，都是從一出發，而一、又可以分為二…從本質上來講，這里的二…已經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事極相反，兩面雙生！

一朵雙生花，闡釋了道歸本源之密，一也好，二也罷，本是同根，以特定的情況下，會同歸本源。

以不同形勢分離出去的兩面，所發生的事，都遵循一種規則在運行，萬變不離其宗，其根本不可變！

老者之意，在暗示什么？

規則規則，天地即是規則，萬物根本亦為遵循規則，他難道是在暗示他，要遵循規則，方可成事？

聯想前因后果，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在一定的規則中進行。

黑暗生靈引數百萬大軍壓境，利用天地規則之力，強行破開天塹，自無盡虛空之中，大開天門，全面入侵。

他們…掌握了最重要的本源之力，亦為此方天地的規則之力，所以…他們可以無視天地刑罰，無所顧忌的入侵傅云的世界。

每一方天地，都有著屬于它的規則，亦為秩序，這些個外來者，若不受天地所承認，一旦強行進入，迎接他的，就是那九天神罰。

他們若不被承認，會被排斥出外，而他們并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可想而知，他們已經領悟了規則，參透了規則，所以才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入侵。

“小友可知，源自天地混沌始，規則…便是這不變之理，歷無盡的歲月當中，不斷有人想要逆天而行，最后成為這滾滾紅塵之中的一抹黃土。想要破局、必先入局，只有入局，才能弄清楚，這所謂的規則為何物…”老者慈眉善目的說道，看盡時間長河，一語探破天機。

引天雷滾滾，傅云那漂浮著的靈體，于時間長河之中探去，看遍萬千世界，浮現于眼前，那一幕幕血跡淋漓的畫面，令他震撼不已。

怪異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蔓延，老者用意，傅云已然猜出，只是…他不解于老者，為何要他這么做。

他值不值得自己信任，且不論他的用意，而以傅云此刻的狀態，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已經死了，現在的他…只留下一個虛弱的靈魂，就算他知道些什么，也沒有能力去阻止。

“規則么？既然你說事極兩面，那就是說，凡事都有截然不同的兩面，那為什么是遵循規則，而不是打破規則？”傅云思緒不定，神情疑惑的看著老者。

老者行為舉止看著毫無破綻，可是…他似乎話里有話，他在隱藏什么，且…他本身就來路不明，意圖不明，傅云很難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呵呵，正如我所說，規則由天定，逆天而行，將會被天地所拋棄，你可以看看，在這滾滾長河之中，出現過多少逆天而行之人，他們又是怎樣的下場？天地無情，順者…為生！逆者、永墮深淵！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么做，在這無盡歲月中，不少天子卓越之人，他們都是數百個紀元中，難得的天之驕子，但很可惜…他們毫無意外都失敗了！所以…你覺得你比他們如何？”

老者談笑間回答了傅云的問題，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毫無意外的有著一股虛無縹緲之意，他的身形，也在慢慢變淡。

他來意為何？又指點了什么？

看似毫無意義的話，似乎隱約間應對了傅云所看到了那一幕。

在那遙遠的未來，難道…真的沒有救了么？

欲破局、先入局！天意不可違，規則不可觸碰！

“明白了！”

一番思拙，傅云意味深長的一笑，看著老者的身影慢慢變淡，他心中如明鏡一般，這許些所有的事情得以解開。

他的笑容，如昏暗的天地中一絲光芒，是那么的耀眼。

天意不可違？

呵呵…或許吧！

淺相鏡生、花開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