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噬生蟲

艾沖浪緊隨羅玉燕到達正宮時，皇上正在大發雷霆：“庸醫！全是庸醫！連病因都找不出來，要你們何用？就你們這點醫術，怎能保證皇室和滿朝文武大臣無疾？”

大鄭皇上六十余歲年紀，方面大耳，身型高大，確實是一幅天人之相。

二十余名太醫在他跟前站成一排，人人臉色漲紅，汗流浹背。

眼中既有一絲愧色，也有一絲不服。

慚愧的是，他們手段用盡，卻是連病因都找不出，委實有愧于太醫的稱號。

不服的是，天下疑難雜癥何其多？

即便是神醫，也不敢說能包治百病。

他們因無法診斷皇后娘娘的病因，便被皇上斥責為庸醫，心中委實不服。

形勢比人強。

不服又能怎么著？

敢申辯么？

一不小心，就會人頭落地。

比起小命來，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太醫身后，是一排宮女和太監，每人都是瑟瑟發抖，臉色蒼白。

伴君如伴虎。

皇上給了他們舒適而安寧的生活，同時也讓他們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人頭落地。

就算原本跟自己干系不大的天災人禍，他們也可能遭受牽連。

說白了，他們活的就是皇上的心情。

皇上心情愉悅，他們活得就舒坦。

皇上心情惡劣，他們就活得戰戰兢兢。

羅玉燕帶著艾沖浪進入皇后寢宮時，坐于榻上、正在震怒的皇上甚至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換成往日，他還會跟羅玉燕這個長輩打個招呼。

可如今相識于微末的皇后臉如金紙，呼吸微弱，他哪還顧得了什么人情禮儀？

再說了，與羅玉燕同行的艾沖浪，除了長相還算英俊之外，渾身上下并一點罡氣波動。

這樣的小白臉哪里值得他正眼相看？

皇上可以無禮，羅玉燕卻不能失禮。

她微微一福，將艾沖浪介紹給皇上：“陛下，這位是生死谷谷主艾神醫，有妙手回春之能，讓他瞧瞧皇后吧。”

皇上聞之一愣，再次細細打量艾沖浪一番后，不由很是失望：“神醫？這般年輕，全無武功，也敢妄稱神醫？不是招搖撞騙之輩吧？”

氣惱之下，連姑姑的稱呼都省略了。

不僅皇上對艾沖浪這個神醫很不在乎，那些太醫的神色間更是不屑——

如此年輕，且不會武功的神醫？

哄鬼呢！

恐怕連藥材都認不全吧。

醫之道，可不是能夠速成的，需要慢慢積累沉淀。而且，神醫是必須要有高強的武功作支撐的。否則，認穴、扎針、渡氣等特殊手段，都無法完成。

不過這樣也好，這個騙子的出現，成功地轉移了皇上的注意力，至少可以暫時擺脫火烤的滋味。

如果他真能治愈皇后娘娘的怪病，自然最好不過。

這樣雖然會丟臉，但丟臉總比丟命強！

以皇上的殘暴，以及對皇后娘娘用情之深，一旦皇后不治而去，太醫監至少得有小半人陪葬。

艾沖浪冷冷一笑：“原來陛下竟然如此淺薄！”

此言一出，現場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即便皇上心情大好之時，普天之下也無人敢如此譴責陛下，何況其雷霆震怒之時？這家伙怕是來找死的？

皇上氣極反笑：“淺薄？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評價于朕。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斬立決！”

艾沖浪臉色淡然：“以貌取人，是為淺薄；有困難不想辦法解決，只知遷怒于人，是為淺薄；身為一國之主，遇大事控制不了心情，任其狂爆，是為淺薄。”

皇上一聽，臉現驚訝之色：“嗯，能說出這番話，倒也有些見識！你究竟是何人？”

“艾沖浪！”

“艾沖浪？”皇上沉吟片刻后，一臉的震驚：“大宇駙馬艾沖浪？”

“正是區區在下！”

確證之后，皇上立即站起身來：“原來是艾大人大駕光臨，快請坐。”

皇上此舉，讓現場諸人面面相覷，都弄不懂皇上為何會前倨后恭。

駙馬爺雖然身份尊崇，但又怎能跟皇上相提并論？

更何況，還是大宇王朝的駙馬？

殊不知，大鄭皇上的表現之所以反差巨大，是因為他怕了！

失去皇后固然心痛，但跟失去皇位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畢竟，帝王本就薄情。

品嘗到權勢甜頭者，最害怕失去的就是權勢！

他怕的，不是艾沖浪的武功和權勢，而是他的手段。

小武神雖然戰力強橫，但大鄭皇室供奉也不是沒有小武神；天下第一宗宗主雖然權柄滔天，但還比不上他這個一國之主。

大宇、大龍兩任皇上，先后被艾沖浪拉下馬，他依憑的并非是武功，而是合縱連橫的手段。

無論哪國皇帝，失去了軍方、武林界這兩大助力，皇位都會不穩固。

這個喜歡把皇帝拉下馬的家伙，跑到我大鄭來做什么？咱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啊？

難道，他是來拉我下馬的？

想到這里，大鄭皇帝冷汗抑制不住的往外冒。

這一幕，直瞧得眾人莫名其妙，感覺很是詭異。

眾人心思，艾沖浪懶得去探測。

以他現在的本事，哪里還需要去看人臉色行事？

當下微微一笑：“救人如救火！先治好皇后娘娘再跟陛下敘話吧。”

皇上雖然并不相信他能治好皇后，但一則不敢得罪于他，二則也希望能發生奇跡，自然不會阻止，當下大手一展：“那就辛苦艾大人了！”

此時，‘丹田大能’的一絲神魂力早就侵入了皇后娘娘的軀體，而且已經找到了病癥。

為避免太過驚世駭俗，艾沖浪裝模作樣的細細查看一番之后，方才嘆道：“皇后可是得罪了旁門左道之人？”

皇上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沒有！皇后她除了每月去一次佛山燒香之外，從不外出。”

艾沖浪再問道：“這么說來，也未去過蠻荒之地？”

皇上語氣更加堅定：“絕對沒有！這么說來，艾大人是找到了病因？”

艾沖浪點點頭：“確切地說，皇后娘娘并非得病，而是被人下了暗手！”

皇上眉頭緊鎖：“暗手？”

艾沖浪再次暗中跟‘丹田大能’交流一番后，這才一臉淡然地道：“不知皇上可曾聽說過‘噬生蟲’？”

皇上還未說話，羅玉燕卻搶先道：“可是能夠吞噬生命壽元的‘噬生蟲’？”

艾沖浪點點頭：“原來羅前輩也知道‘噬生蟲’。”

羅玉燕道：“略知一二。”

一眾太醫面面相覷，聽得暈頭轉向：‘噬生蟲’？這是什么鬼！咱專攻醫道數十年，怎么從未聽說過‘噬生蟲’？這個艾神醫別是嘩眾取寵吧。

那些太監和宮女則是面現喜色。

在他們看來，管他什么蟲，既然這個年輕得不像樣的艾神醫找到了病因，想必就能藥到病除。

只要皇后娘娘有救，那他們就能繼續活著。

皇上卻是既喜且驚。

喜的是，這艾大人果然非同凡響！

看病四要素‘望聞問切’，他只是粗略一望，即找到了病因。以其聲望，當是言之有物，不會嘩眾取寵。

驚的是，皇后的竟然是中了‘噬生蟲’！

他雖然身處皇宮，但同時跟其他四國皇帝一樣，也是一位大帝五階大圓滿級別的武學大高手。

身居高位，自然見多識廣。

武功強橫，自然閱歷豐富。

如此人物豈能不知道‘噬生蟲’的厲害？

兇名赫赫的‘噬生蟲’，層次不夠的武者或許不知，但大帝五階大圓滿以上的大能和超能大都知曉。當然，‘艾氏牌大帝’除了公主李飄衣之外，并無人知悉。

因為連艾沖浪這個‘艾氏牌大帝’的創始人，都只是從‘醫武雙絕’的醫典中見過‘噬生蟲’其名，對其形卻是一無所知。

得知了皇后病因之后，皇上的臉色反而愈加難看。

因為他知道，‘噬生蟲’身為蠱中之王，一旦種植成功，就很難將其驅除。

驅除時，它會拼命反抗。

就算是軀體強橫的武學大高手，也經不起它折騰，更何況皇后娘娘只是初通武功？

發現問題是能力，解決問題才是實力。

艾沖浪只是略一打量就能找到病因，無愧于神醫之名。可是，他能夠在不損傷皇后娘娘的前輩下，順利將‘噬生蟲’驅除么？

別說皇上沒有把握，就連艾沖浪自己也沒有把握。對艾沖浪信心最足的，反而是羅玉燕。

何也？

原因有二：

其一，無知者無畏。

羅玉燕對‘噬生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知道其恐怖之處，認為也就比普通的蠱厲害一些而已。

武神大人兼神醫出手，自然是藥到病除。

其二，對艾沖浪極為佩服。

她原本也是心高氣傲之人，可在生死谷跟艾沖浪交過手后，對艾沖浪的武功不由深為佩服。

而在親眼瞧見艾沖浪妙手回春的醫術后，更是驚為天人。因此才會在知道皇后娘娘病危的消息后，第一時間想到艾沖浪。

噬生蟲。

是蠱的一種，號稱蠱中之王。

它只有針尖大小，無色無味，輕如鴻毛。

下蠱時毫無征兆，可隨風而入，可順水而進，也可混在食物中進入。

使用別的蠱時，都必須處于成年期才能發揮作用。

而‘噬生蟲’卻是在幼兒期植入。

進入軀體后，它直接進入丹田，最初的三個月屬于潛伏成長期，中蠱者并無任何癥狀。

三個月的成長期結束后，它會沿著血液進入大腦，并開始吞噬中蠱者的壽元。

此時，中蠱者將會出現生命垂危的癥狀。

常規醫治手段，根本毫無效果。

這個狀態多則持續三個月，少則持續十天，中蠱者就會身死道消。

時間的長短，視中蠱者的壽元多少而定。

最初，中蠱者無痛無癢、無知無覺，跟正常人無異，只是衰老的速度明眼可見。

中后期，中蠱者會陷入昏迷，宛如艾沖浪前世那些植物人一般。

因此，中了‘噬生蟲’之人，自己并無知覺，但對其親人朋友來說，卻太過殘忍。

試想，眼睜睜地瞧著親友迅速老去，甚至陷入昏迷，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委實太過折磨人，遠不如一刀梟首來得痛快。

除非對斬殺目標深惡痛絕，否則不會使用。

‘噬生蟲’身為蠱中之王，身為最穩妥的殺手，自然貴重之極。

它不但培育不易，而且壽命極短。

這就是事物的奇妙所在！

按照常理，‘噬生蟲’既然吞噬壽元生命，它的壽元應該極長才對，可它的壽命卻只有短短半年不到。

或許，這是上蒼對它的懲罰。

畢竟，它大違常理，強行剝奪他人壽元和生命，上蒼豈容它猖狂？

如果其可以重復多次使用，那巫師的地位豈非太過超然？而顯然，天底下地位最尊崇的當是皇帝。

畢竟，皇帝才是天之子。

上蒼顯然不允許巫師的地位超過自己的‘兒子’。

江湖中地位最高的那拔人都知道：請巫師用‘噬生蟲’殺人，其價格遠比請當世最厲害的殺手來得昂貴。

因此，‘噬生蟲’雖然是最厲害、最隱蔽的‘殺手’，但卻很少現身江湖，也很少為江湖人所知。

皇后深居正宮極少外出，更未與江湖人結怨，到底是何人對其深惡痛絕？

艾沖浪雖然不喜多管閑事，雖然與大鄭皇帝素不相識，但也不由對此事興趣大增。

見艾沖浪陷入沉思，深知‘噬生蟲’厲害的大鄭皇帝，內心雖然焦慮不堪，但卻只能眼巴巴地瞧著。

并不敢發聲催促艾沖浪出手救治皇后。

他知道，以皇后算不得多強的體質，如果一個處理不當，引得‘噬生蟲’狂暴，那就是神仙來了救她不得。

大鄭皇帝知曉其中厲害，羅玉燕卻是不甚清楚。

見皇后臉色越來越蒼白，見艾沖浪遲遲不出手醫治，羅玉燕終于忍不住開口催促：“既然艾大人已經找出了病因，那就盡快出手醫治吧？對了，診治費先得談好。”

說完，羅玉燕雙目炯炯地看向大鄭皇帝。

顯然，她誤會了艾沖浪，認為他之所以不出手，是因為診治費的問題。

也不怨不得她。

以生死谷郎谷主的那副德性，確實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見羅玉燕明眸看來，大鄭皇帝頓時醒悟——

不錯！診治費確實得事先談妥，免得他屆時獅子大開口，讓朕難辦。

瞧其模樣，當是有幾分把握驅除‘噬生蟲’。

一旦皇后得救，朕大喜之余，勢必會答應他的一些過分要求。

如此一來，恐怕會把自己置于尷尬的境地。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皇帝不身處被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