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忽悠,還是忽悠

此時是萬歷二十年，雖然張居正已逝十年，由其推行的改革也在十年前結束，萬歷更是因立太子之事與內閣起了爭執，以至由勤變懶，越來越少上朝。

但“萬歷中興”帶來的余利依然讓朝廷看上去花團錦簇，怎么看都不像有亡國之兆。

至于胡人，李如松前幾天才平息哱拜之亂，胡人的威脅還不如倭寇和西南土司，怎么有能力侵占中原？

此時的努爾哈赤剛剛征服建州五部，還沒有統一女真，只在長白山和鴨綠江一帶打轉，根本不被朝廷放在眼里。

因此在萬歷眼里，此時的天下雖然在周邊有些戰爭，但總體上歌舞升平，別說區區五十多年，就算一百年之后，這天下也亡不了。

虞巖不得不解釋道：“陛下，此時的國朝雖然鼎盛，但內有國本之爭致使內閣失職，外有哱拜、播州、援朝三大役掏空國庫，再加天道反復氣候無常，以致災難四起，而女真在白山黑水崛起，彼起我伏之下將有大難。”

萬歷不渝道：“哱拜已經平定；播州雖然三年未定，但只是癬疥之疾；抗倭援朝不在國內，毫無威脅；所謂女真，更只是李家家奴，當不得大患。仙長之憂，只怕是……”

在朝中，大臣們為了讓他接受勸諫，最常用的套路就是危言聳聽，仿佛他不聽國家就要亡似的，但直到現在，這個國家依然好端端的。

他本以為虞巖身為仙長，肯定超凡脫俗，卻沒想到會和那些庸碌無能的大臣一樣。

要不是看在對方飛天遁地，手一揮便轟塌一段宮墻，以及獻寶有功讓自己恢復青春的份上，他才懶得聽這些廢話。

虞巖苦笑，萬歷說播州之役只是癬疥之疾，事實是這場仗已經打了三年，還要再打八年，期間花費錢糧無數。

還有抗倭援朝，此時剛剛開始，之后時斷時續，前后進行了七年多才結束。

這兩場仗加哱拜之亂，被稱為萬歷三大征，雖然都發生在境外和邊疆，對中原朝廷的直接影響不大，但打仗是要花錢的，連年征戰加三線開戰，萬歷的家底就算再厚，也有被花光的時候。

等國庫耗空，天災人禍一起爆發，內有流民四起，外有女真叩關，朝廷自然顧此失彼，疲于奔命，直至放干最后一滴血。

不過，繼續說這些只會惹萬歷厭煩，所以虞巖決定換個說法：“外患暫且不說，內閣對陛下的掣肘卻迫在眉睫，陛下貴為天子，卻奈何不得下臣，可知為何？”

“為何？”

一聽這個話題，萬歷來興趣了。

虞巖：“在很多人看來，相權或者說文臣之權，能跟君權抗衡，最大的依仗有兩個。

一是他們重名甚于重利，不怕罷黜也不怕殺頭，甚至有人故意邀名賣直，用自己的性命換一個青史留名。

二是他們喜歡結黨，呵斥一個出來一群，罷黜一個他們能集體撂擔子，讓朝廷停擺。其中心思，跟法不責眾相類。”

“難道不是？”

在萬歷看來，虞巖總結的這兩點很到位，他之所以怠政，表面上看是因為立太子之事，實際上是因為大臣們在立太子之事中表現出來的一些行徑和想法，把他惡心到了，以至出現逆反心理。

虞巖呵呵一笑：“他們之所以喜歡邀名賣直，是因為他們屬于同一個階層，其他人不會讓他們的名落到空處。

試想一下，如果他們賣完直卻沒有人幫忙傳揚，他們還會這么頑固嗎？

同樣的道理，他們喜歡結黨，也是因為他們屬于同一個階層，陛下呵斥了一個，其他人就會有唇寒齒亡之感，就會自動站在一起。”

萬歷：“那仙長有何妙法？”

虞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請問陛下對武林門派怎么看？”

萬歷：“……”怎么跳躍性這么大？

虞巖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說道：“可能在陛下和朝廷看來，武林中人只是一群無法無天的草莽。

但在我看來，文官大臣代表的是士紳階層，武林門派代表的則是地方豪強，尤其名門正派，要么本身是豪強，要么與豪強聯系甚密。

在朝中，地方豪強沒多大勢力，遠遠弱于士紳階層，但在民間，豪強的勢力只是比士紳稍弱，如果有朝廷撐腰，未必不能與士紳抗衡。”

在底層大眾眼里，士紳和豪強沒有區別，都是所謂的大戶人家，但實際上士紳多是走科舉之路，豪強則喜歡練武，士紳與豪強的區別，有點類似朝中文武之分。

在正常的歷史中，豪強肯定不如士紳，發展到一定高度后會自動向士紳轉變。

但在笑傲江湖這個武俠世界，豪強由于掌握了超凡武力，對武功傳承的重視不弱于對科舉的重視，再加上天賦方面的影響，豪強與士紳雖然談不上對立，但也不能混為一談。

所以，虞巖給萬歷出的主意，就是以東廠掌武林，以武林連豪強，以豪強制士紳，使朝廷從上到下形成平衡，而不是士紳和文官獨大。

若是武林對朝廷的忠誠達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篩選一部分高手進入軍隊，與勛貴及將門抗衡，形成另一種平衡。

這個主意可不可行另說，包括他的階層理論正不正確都無所謂，畢竟他不是學政治的。

他說這么多，真正目的是鼓動萬歷，讓東廠和錦衣衛配合他傳播說書版笑傲江湖。

當然，名義上是用笑傲江湖擾亂江湖局勢，方便東廠和錦衣衛渾水摸魚，以免武林沒掌控成功，自己卻成為公敵。

萬歷對亡國的預言毫無觸動，對用地方豪強牽制文武官員的提議卻大加贊賞，當即派東廠提督張誠，也就是那個快如鬼魅，被虞巖幾炮轟暈過去的太監高手全力配合，并讓身邊的另一個太監陳矩居中聯絡。

虞巖如果有事要聯系萬歷，可直接找陳矩，不需要通過張誠，更不用硬闖皇宮。

他要是再闖一次，估計萬歷剛增加的壽命就要被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