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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一 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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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0-12-13  作者:薛之雪
二百九十一從前

二百九十一

某些記憶蘇醒,這個地方我來過。除了白色還是白色,一切看似無形,但物隨神動,這是那個白色天使說的天堂公司,看來,我墜樓成功,居然又回到天堂,我以為會去地獄。

“歡迎來到天堂公司。”一個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容貌卻已經出現在我眼前,還是那個天使,純白色的頭發,白色的嘴唇,甚至睫毛都是白色的,但卻說不出的嫵媚。

“謝謝。”我也沒等她招呼就自己坐下,因為這里物隨神動,心神想的東西就會出現。果然,我坐在一張椅子上。“為什么我會將這里忘了?可是一回到這里又想起來?”

天使笑了笑:“幽靈一旦離開白世界,在白世界的記憶會被自動封鎖,一回來,又會自動解鎖。你去過黑世界?”

我點點頭,想起流沙下黑暗中那個奇怪的老頭。他說那里是黑世界,那里就應該是吧。

天使臉上驟然有了一絲緊張的神色,但立刻消失不見,問道:“你有沒有吃那里亂七八糟的臟東西?”

我搖搖頭,然后看到她舒了一口氣。莫非她害怕我吃那些東西,吃了會怎樣?

她見我疑惑,就說:“黑世界和白世界是完全對立的兩個世界,你是白世界的幽靈,如果吃了他的黑蛇,你的屬性會不白不黑,無法回到白世界,從而受他控制。”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說白了,就是他們雙方在爭奪我這個小鬼,何必呢,這個世上鬼比人要多。

“并不是每個人死了都有靈魂,大多數人會神隨形滅,所以人世界才會有無神論大行其道。只有少之又少的有靈性的人才會死后留下靈魂。而去黑世界的幽靈只是那些怨靈,本身需要被懲罰,無法利用,所以黑世界常常和白世界爭奪幽靈。”

我點點頭問:“可是你們這里不是天堂公司嗎?怎么說白世界?”

“天堂公司只是白世界的一個下屬子公司。”

看來幽冥界不但實行公司制,還集團化發展。我記得黑世界的老頭兒說我喜歡白世界的主人風流倜儻,白世界主人應該就是集團總裁吧。我可沒見過人家,何來喜歡?但那不管我的事,我只是個小小幽靈,我便問我關心的事情:“請問,你知道寒夜在哪里嗎?”

“我不能告訴你。”她好看地笑了笑,“但你可以換個其它問題問我,興許我能幫你解答。”

換個問題,別的問題我都不關心,但我不想喪失這次機會,努力想,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黨寒夜和林羽石分別又走向一白一黑的地方,于是我問:“林羽石是什么人?”

“他是黑暗之子。”

“他和寒夜是什么關系?”我想旁敲側擊地了解寒夜。

“我已經回答了你一個問題,你該走了。”她淡淡地道。

我很不甘:“讓我去哪里?還去重生嗎?不,我不要了,怎么過都是痛楚,如果不能見到寒夜,就讓我留在這里吧,你們天堂公司有沒有空缺的職位要招聘啊?我可以試試,我對薪水和職位高低沒有要求。”只要能留在這里,總會有一天見到寒夜,因為我確信他來了白世界。

白色天使把她細長的白白的手指伸向一個泡滿綠茶的杯子說:“我可不敢把你留在這里,我們老板歷盡人間磨難,還不惜擅動權利,讓時空錯亂。才修來和你的一段塵緣。讓你去了黑世界我已經是失職了,再擅自留你在這里,等老板回來,不罰我禁閉才怪呢。”

說著她沾了綠茶水的手指在我頭上一點,我的感覺突然中止。

空白,還是空白,在空白里沒有思維,無法思考,我是誰?我在那里?我在做什么?為什么這么頭疼?

我用了很大力氣,眼皮總算松動了,然后緩緩掰開,白色,眼前還是白色,但白得不夠通透,我剛剛去過哪里?記憶里只是一片雪白,總是朦朧的想不起來。再向前想,韓樂翔辦公樓的樓頂,夜風吹佛,很冷,然后我墜下去。

這里,掛著點滴,輸液管,白色窗簾,白色墻壁,白色燈管,這是醫院,我沒有死成!我太失敗了,連死都死不了,77層摔下來。他們是怎么救了我?

“小雪,你醒了?”一個少年清秀俊朗的臉出現在上空,無比激動,比中了五千萬大獎還激動。

我望著他,在記憶里尋找這個人,歐陽漠北!原來我是在做夢,又夢到他了。真的不明白前世的這個學生為什么總是硬要出現在我的夢里?我對他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我連親人都很少夢到,卻總夢到他。

“為什么總讓我夢到你?”我不太高興。

“你能說話了!”他的激動無法形容,飛升成仙尚不如他激動,“你終于活過來!我知道你不會成為植物人……”然后他都哭了,喜極而泣。

我苦澀地笑了一下:“傻孩子,做個夢,你至于這么認真嗎?醒來,一切都是假的。”

他擦了擦眼淚道:“這不是夢,小雪,這是真的,是真的,你昏迷了五個月,終于醒了,醫生們都說你會成為植物人,但我相信你會醒,你真的醒了!”

我昏迷了五個月!我還是覺得很好笑。我不是重生了嗎?怎么會沉睡五個月?“今天是哪天?”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十八號,農歷十一月二十一,距你從車下救出我整整五個月零二十天。”

我糊涂了,我從車下救出他,應該就是帶他們跑操時,當卡車倒過來時,我把四個孩子推出去那件事。可是我后來記得自己重生了啊,而且,重生到十年前,在我生日這天,吃了侯羽箭的蛋糕。陪王子謙看了半部電影,然后從韓樂翔辦公樓上跳下來了。我真的糊涂了。

“可是我記得,我不是死了嗎?我感覺到我的腦漿都流了一地。”我望著歐陽漠北不確信地說。

他噗嗤笑了:“小雪,薛老師,你的想象力真夠豐富的,腦漿流了一地!嘿嘿,你的腦袋硬得很,那輛客車拉了一車純凈水,你的硬腦殼把人家的純凈水瓶子頂破,我倒是見到純凈水流了你一腦袋,沒見到腦漿。”

我努力回憶:“這么說,我傷得不是太重?”

他輕描淡寫地說:“不是太重,就是腦殼砸開一條裂縫,頸椎輕度碎裂,右上臂骨折,左手腕骨裂,左膝蓋骨粉碎,右大腿骨折,左足弓受損,全身大出血三處,大腦和神經受損被醫生判定為植物人終生。”

我連連苦笑:“我還是個人嗎?不如死了干脆。”

“你死了我怎么辦?”他那雙深情的眼睛,深邃的與他的年齡太不符了,在注視著我時,感覺說不出的熟悉。

但我沒心思思考他,腦海里出現的都是寒夜,如此看來,這不是夢的話,寒夜只是個夢,重生是個夢,我用五個月時間做了個春秋大夢,夢到一個自己深愛和深愛自己的人。不,我怎么都無法相信寒夜只是個夢,他是真的,真的來過,他真的愛過我,還愛著我,他不是夢。絕不是夢!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去,歐陽漠北用他溫暖的手輕輕為我擦去,然后輕輕撫摸我的頭發說:“雪,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無論發生什么事,再不離開你。”

我不想這樣被一個小自己十二歲的男孩子像情人一般撫摸,但我無力躲開,我的頭無法扭動,頸部被固定著,我的手臂幾次用力,只能抬動一點點。

我諷刺地笑笑:“傻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我差不多是個廢人了,你想被一個廢人累一輩子嗎?你大好的青春年華會被我拖累。別傻了,救你們是我自愿,也是職責所在,我沒有讓你報恩,況且,你也負不起這個責任和代價。”

他嘴角彎了彎,露出一絲迷人的笑意,這小子再過兩年,定然是個圣手,說道:“我不是報恩,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守著你,愛你疼你,再不準你犯傻受傷。”他望著我的表情,似乎被我拖累是很幸福的事情。

一個護士進來道:“歐陽,該換藥了。”

歐陽漠北站起來幫她拿住藥瓶,小護士灑了我一眼,不確定,又仔細看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震驚,終于爆發出來:“天哪!真的醒了!她睜著眼睛!她睜著眼睛!”

歐陽漠北熟練地將藥瓶換了,說道:“我早就說了,我媳婦兒不會成為植物人的。”說得坦然自信,我卻無言苦笑,“我媳婦”,他這么個小屁孩,想過跟我在一起要面對的什么嗎?真是無知者無畏。

護士驚魂未定:“看來……看來愛情的力量真是強大,你天天在她耳邊說話,沒有白費!我去叫醫生。”她幾乎是小跑出了病房。

歐陽漠北沖我笑笑,笑得那么成熟,熟悉,根本不是他這年齡該有的深度。

一群醫生魚貫而入,對我進行了一番盤問后離開。

看來這不是夢了,每一個動作都那么清晰,符合常規,夢不會如此真實,可寒夜絕對不是一個夢,究竟怎么回事,我越想越頭疼,可是又忍不住去想。

臉上突然有溫溫熱熱的毛巾在拭擦,我睜開眼睛,歐陽漠北正用濕毛巾小心地給我擦臉。

“謝謝。”這孩子居然如此懂得照顧人,我的親人們呢?爸爸媽媽姐姐們呢?為什么他們沒有在照顧我,而是讓這么一個孩子,還是個男孩子來照顧我?

他笑笑道:“不客氣,我很喜歡做這件事。”擦完了臉,接著幫我擦脖子,然后小心的掀開被子一角,擦我的左胳膊,我感覺到我全身沒有穿任何衣服。也是,我傷成這樣,穿上衣服就無法治療傷口。

“我家人呢?”

他一邊細心地給我擦,一邊回答我道:“反正我一個人就能照顧好你了,大家都在這里也是浪費,而且很辛苦,我就讓他們都回家去了。”

他把我的家人都打發走,也就是說我的家人把我交給這么一個孩子來照顧,他們都回家了!

“這是在那個醫院?”

“省城二院。”

“我家人都回家了?別,別再擦了!”我匆忙阻止,因為歐陽漠北擦完我的胳膊,換了水,又接著掀開被子要幫我擦身體,我可是一絲不掛的。

他停下,沒再掀我的被子,笑笑道:“反正都擦了五個多月了,該看的都看過了,也沒什么特殊的。”然后又要掀我的被子。

“不要!”我叫道,光著身子被這么一個小男生擦一遍,我受不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我醒了……以前辛苦你了,以后不必了。”

我的家人太過分了,就算我傷得很重,有可能變成植物人,可我畢竟是他們的女兒啊,他們怎么能這樣把我扔給一個男學生,不理不問,這太過分了!況且我記得我救過三女一男,就算是那三個女孩照顧我,我心里也會稍稍好受一些,可偏偏家人不管,女生也不管,而是這么一個男生來照顧我。人情冷淡,世態炎涼,我就想到了這個詞。

歐陽漠北站在我床邊,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心事,說道:“是我把你父母和姐姐趕回家的,這里確實用不了那么多人,大家都守在這里很辛苦,那幾個女孩想來照顧可是她們毛手毛腳,我怕她們不但照顧不好你,還傷了你,所以將她們一并趕走的。”

他不讓我家人在,我的家人就真的走了,我苦笑一下,嘆口氣說:“漠北,謝謝你照顧我這么久,現在我醒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一定耽擱了很多課,回學校上課吧。”

歐陽漠北很有成年男人的味道地說:“干嗎一醒來就趕我走?我這么讓你討厭?”

我語重心長地說:“你明年就要高考了,這么下去會把你耽擱了,況且,我都醒了。”

他卻說:“不就是一個高考嗎?你想讓我考上哪所學校,我明年考上便是了。”

歐陽漠北的成績在我們學校初中部的時候,相當好,據他初中的班主任說,他基本不怎么學習,每次大考都是全校第一。后來中考考了全市第一,當時很多市里的重點高中來挖他,可他偏偏要上我們學校。本來他是被分到1班的,可是他非要上我當班主任的3班,1班班主任是個中年女老師,她非常不愿意把這個好苗子放走,我也不想因為他得罪同事,所以不愿意接他,可是他告訴校長說,如果不讓他上我們班,他就去市里讀高中,校長才硬性把他安置到我的班。

但自從他到了我們班,成績直線下滑,一落千丈,不要說全校第一,在班里連前十名都到不了,為這,我可沒少挨校長批斗,被那個1班的班主任嘲笑。我只好耐心地指導歐陽漠北,單獨給他開小灶,可是他那心思根本沒在學習上,兩眼就直勾勾地盯著我,偶爾還會說出一些讓我無法承受的臉紅心跳下不來臺的話。

既然他今天說我讓他考那所學校他就能考上,那我必須用這個方法逼他主動學習,于是想了想,以他現在的成績,上清華有點懸,但以他的聰明,目標也不能太低,就說:“北航如何?”

“一言為定,我保證明年考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你不準再趕我走。”

我嗯了一聲,剛剛說這些話,讓我已經疲憊不堪,閉上眼,迷迷糊糊思考自己像夢不是夢的現實。腦殼砸開一條裂縫,頸椎輕度碎裂,右上臂骨折,左手腕骨裂,左膝蓋骨粉碎,右大腿骨折,左足弓受損,全身大出血三處……我恐怕全身都是疤痕,臉上沒準都已經毀了容。

毀容,這是上天想要我體驗一下寒夜的感受吧。我沒有他的頑強,也沒有他的豁達,如果這不是夢,我不知道后半生如何去打發。

這樣一幅畫卷展現在我腦海里: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面目丑陋可憎,脾氣古怪暴躁,親友們唯恐避之不及……我便不愿再想下去,睜開眼,漠北坐在我旁邊,那雙漂亮的眼睛正看著我,明眸流波,濃濃的情意流轉出來。

我眨眨眼,如果說以前他盯著我看,好歹那時候我的樣貌還算過得去,現在都這個樣子了,還盯個什么勁兒,恐龍很好看嗎?還是你是研究恐龍的科學家?

他卻笑了:“雪。”意味深長地叫了我一聲,卻沒了下文。

我的鼻子哼了一聲道:“我臉上的瘢痕是不是很有趣?”

“沒有瘢痕,你像以前一樣漂亮。”他說著去取來鏡子道,“你自己看。”

我望著上空的鏡子,還是自己那張熟悉的臉,清秀、空明、雙眼皮眨巴著,有點靈動。只是我的頭發好短啊,跟歐陽漠北的頭發差不多。

“你頭部受了傷,長發影響治療,只好把頭發剃掉,不過新長出來的頭發比以前還要漂亮。你看,多柔亮!一年后又是個長發美女。”他眼睛閃著光,似乎看到一年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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