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序曲

正月十五這一天是元宵節，過了這一天年就算都過去了。陸府又請了戲班子來唱戲，據說還請了許多的女客來。府里熱鬧非凡，主子們都去看戲去了。

不過，錦繡她們這次可沒機會去看戲了。想到那個唱腔柔美的柳絮兒，錦繡也覺得有些遺憾。

吃過午飯之后，照例是給丫鬟們發月錢，然后，方婆子就宣布了一個重大的消息：“今天下午各人就都別去做事了，都待在屋子里等著，岳嬤嬤會帶人過來挑選三等丫鬟……”

小丫鬟們之間立刻像炸開了鍋似的鼎沸起來。

雖然早已知道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可等真正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忍不住激動不已。

錦繡的心也怦怦跳了起來，像有幾只小兔子揣在懷里亂蹦跶似的。一時覺得自己的苦日子快要熬到頭了，一時又怕中間出了什么岔子選不上，患得患失的難以平靜。

再一看旁邊的錦蓮，錦繡立刻啞然失笑。

原來錦蓮一臉緊張的捏著衣角揉來揉去，比起自己來還不如。

“別揉了，棉襖都快被你揉壞了。”錦繡笑著打趣，借著說話的功夫將自己的心平靜平靜。

錦蓮沒心情說笑，苦著臉說道：“錦繡，我好擔心。”

錦繡柔聲安慰道：“你擔心什么，你平日里做事認真勤快，嬤嬤都看在眼底呢！一定會被選上的。”更何況，素心為了錦蓮的事情到處打點，除了方婆子這里岳婆子那兒也都關照過了，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才對。

錦蓮忐忑不安的說道：“可是，我嘴笨的很，根本不會說話，若是岳嬤嬤來問我問題的話，我說不定連話都不敢說了。”

她曾聽素心說過，岳婆子習慣將小丫鬟們一個個喊過來問幾句話，借此觀察丫鬟們的品性如何。因此能說會道的丫鬟機會定然大一些，她天生的木訥不善言談，一定會在這上面吃虧的。

錦繡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也有些訝然。旋即明白過來，這就相當于簡單的面試，要考較小丫鬟們的應對功夫了。

錦繡反而鎮定下來，要單論臨場應變功夫，她若自問第二，這里的小丫鬟就沒人是第一。畢竟她的心里年齡和前輩子幾十年的生活經驗擺在那兒呢，什么樣的情況沒遇到過？這樣的小陣仗還不放在眼里。

方婆子咳了幾聲，小丫鬟們漸漸安靜下來。

“大家伙兒都回屋子休息去吧，到時候我會讓人去叫你們。”方婆子的眼睛一掃，又緩緩的囑咐了一句：“若是岳嬤嬤問話，你們就好好的回答，切莫失了分寸。”

小丫鬟們各自回了屋子，然而這個時候哪有休息的心情？誰不惦記著下午選三等丫鬟的事情？

錦月基本不擔心這個問題，她娘早為她打點好了，年前特地去找了岳婆子，具體送了些什么東西她也不太清楚，反正是不用發愁了。

錦霞的情況基本差不多，所以兩人心情都很輕松，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這時候就能看出家生子和她們這些賣身進府的小丫鬟之間的區別了，錦鷺和錦書也是蹦蹦跳跳的過來，臉上哪有什么愁容，都嘻嘻哈哈的。嘴上雖也說著“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選上”之類的客氣話，實則都很有信心。

錦繡見錦蓮還是緊張的團團轉，索性拉上錦蓮去了隔壁屋子去找錦茹和錦蘭。

誰知錦茹和錦蘭也沒強到哪里去，正在商議著下午的事情呢！

見錦繡和錦蓮過來，錦茹連忙讓出位置來讓兩人坐下。

“誒，也不知道岳嬤嬤下午都會問些什么？”錦蘭喃喃自語。

錦蓮也嘆了口氣：“誰知道呢，我聽素心姐姐說過，岳嬤嬤最愛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了。”接著，就將素心講給她的事情都說給姐妹們聽。

素心當年被問到了這樣一個問題：“若是你家里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讓你回去，偏偏主子身邊離不了你伺候，你打算請假回去待一陣子還是繼續留下來伺候主子？”

這刁鉆的問題讓素心楞在當場，怎么也沒想到岳婆子會問出這種問題來。別的丫鬟都是回答一些姓名年齡之類的不痛不癢的問題，怎么到她這兒就變成這種問題了？

錦茹聽到這兒忍不住追問了一句：“那素心姐姐后來怎么回答的？”

錦蓮臉上現出了佩服的表情：“素心姐姐當時答的可好了。”

素心是這樣回答的：“我會請人帶個信回家，就說我事情繁忙沒時間回家去。”

岳婆子笑著追問了句：“你真的這樣想的？若是家里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呢？”

素心恭敬的答道：“我既然已經成了陸府的丫鬟并且有幸伺候主子，當然處處都要以主子為重。”

錦茹和錦蘭聽到這兒都贊不絕口，紛紛夸贊素心會說話。這樣伶俐并且忠心的丫鬟自然會受到另眼相看。怪不得素心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做了二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鬟呢！

錦繡在旁邊淡淡一笑。

素心的回答確實是討喜，不過，卻有點不切實際，若是家中真的發生了重要的事情，做女兒的哪里能不聞不問棄之不理呢？

錦蓮留意到了錦繡眼中的不以為然，笑著問道：“錦繡，若是你被問到了這樣的問題，你會怎么說？”

錦繡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我和素心姐姐的答案不一樣，如果我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我也會請人帶個信回家，先弄清楚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若是事情很重要的話，我會跟主子請假回家看一看。丫鬟多的是，沒有我自然還會有別人去伺候主子。可父母弟妹都只有一個，對我來說，他們才是更重要的。”

一時間，三人都楞住了。

半晌，錦茹才低聲說道：“錦繡，你說的很有道理。”是啊，真的遇到這樣的情況時，誰能狠下心腸來對家中的事情不聞不問啊！

錦蓮也點了點頭：“這樣的回答很合情理，岳嬤嬤也不見得就不愛聽了。”

錦蘭卻微皺眉頭：“錦繡，若是下午的時候真的遇到了這樣的問題，你最好還是謹慎些。反正就是幾句話的事情，說些好聽的也無妨。”在這種情況下說實話多傻呀！

錦繡淡然一笑：“我知道分寸，不會亂說的。”

錦蘭自嘲的一笑，錦繡最是擅于揣摩人意，比自己強的多了，何必為她操心這種小事。

“錦蓮，你說岳嬤嬤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會提這種古怪的問題啊！”錦茹憂心忡忡的問道，她屬于大大咧咧的那種個性，若是冷不丁遇到這類問題，也不知道能不能答上來。

錦蓮搖搖頭：“我聽素心姐姐說了，大部分都問些簡單的問題，譬如姓什么叫什么多大了家鄉在哪里之類的，只有幾個人被為難了。”

幾個人……

錦繡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問道：“那素心姐姐有沒有說過是哪些人被岳嬤嬤問起了這些問題？”

錦蓮撓撓頭，不確定的答道：“我也記不清楚了，好像有素月和素蕓她們幾個吧！”

錦繡心中頓時了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看來，岳婆子是特地挑了幾個出色的小丫鬟提問，想看一看各人的應答如何。素心也好，素月素蕓也罷，都是素字輩丫鬟中的出挑的人才，被岳婆子考核過關之后又做了重點培養，因此才早早的有了機會進主子們才院子里做事，然后又被提拔作了二等丫鬟。

這個院子里沈氏的權利自然是最大的，她喜歡提拔哪個丫鬟都可以隨心所欲。其次就是各個姨娘少爺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都是他們信賴的人物。

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的升遷卻都在岳婆子一手掌握中，就算是到了沈氏面前岳婆子也頗有幾分體面的。

可以說，岳婆子是陸府里當之無愧的實權派管事嬤嬤。

若是能得了岳婆子的眼緣，日后在陸府里想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要省力的多……

“看來，被岳嬤嬤多問幾句反而是件好事情。”錦蘭沒有錦繡想的這么遠，但是也能看出其中的些許端倪。

錦茹也聽懂了，唯獨錦蓮一臉茫然。

錦繡不忍心錦蓮在那兒苦思冥想，笑著提醒：“素心姐姐在哪個院子里做事？”

“二小姐的院子里呀，都是二等丫鬟了。”錦蓮發射型的答道。

“那素月呢？”

這還用問嘛，誰不知道素月是大少爺身邊的得寵丫鬟。

“大少爺的院子里……呀，原來岳嬤嬤提問過的這幾個丫鬟都做了二等丫鬟了。”錦蓮后知后覺恍然大悟。

抬頭一看，錦繡正掩嘴而笑，錦茹和錦蘭也呵呵笑個不停。

錦蓮尷尬的一笑：“我的反應總是慢半拍。誒，你們都這么聰明……”錦繡不必去說了，就是錦茹和錦蘭也比自己強的多。

錦蓮嘆口氣，小臉上盡是沮喪。

錦繡拍了拍她的肩膀：“錦蓮，你聽話乖巧做事細心認真，嬤嬤不會看不出來的，要相信自己！”

錦蓮被這么一鼓勵心情好多了，用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