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息怒

沈氏冷笑著說道：“你要討個公道，我就給你這個公道。我今日不妨把話挑明了說。依著我的意思，這四個丫鬟應該都給了敏兒才是。她懷了身孕，日后定然缺少人手。岳婆子生怕怠慢了你，才做了現在這樣的安排，你居然還不滿意。我倒是想問問你，什么樣子的安排你才滿意？”

二少奶奶從未受過這等待遇，眼淚直在眼睛里打轉。

紫絹和紫綾一律都低著頭，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沈氏接著訓斥道：“自打你進了我陸家的門，我處處待你不薄。并沒有因為嫡庶的身份之別虧待了你，吃穿用度各個院子都是一樣的。你整日埋怨我做事不公道，我倒是想問問你，什么才叫做公道？難不成什么事情都如了你的意才叫做公道么？”

二少奶奶哽咽的吐出四個字：“兒媳不敢……”

“不敢？你哪有什么不敢的。”沈氏譏削的說道：“稍微一不如意，就拿下人來撒氣。岳嬤嬤在我身邊多年，做事考慮一向仔細周全，我都舍不得訓斥一句。你倒好，居然為了這等小事就將她喊到了院子里去責罵。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定會說我們陸府做主子的心胸狹窄，稍有不如意就拿下人撒氣了。”

二少奶奶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委屈的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

往日是嬌貴的名門千金，在家里被嬌慣著寵愛著。父母從未舍得大聲責罵過一句。

出嫁之后，丈夫脾氣溫和，對她也頗為愛護，因此這半年多來日子總算順心。這也讓她忽略了嫡出和庶出之間的區別，不自覺的要求越來越高。總是處處和大少奶奶較勁，稍有一處比不上大少奶奶都渾身不痛快。因此這次分配丫鬟一事，才會惹來她的不快。

本想著岳婆子不過是個下人，敲打幾句不算什么。沒想到，沈氏居然因為這事重重的責罵了她一頓……

沈氏還待再說，如玉連忙陪笑著上前來：“夫人，您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快些坐下歇息會兒。”

錦繡早倒了茶水過來奉上。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成功的將沈氏的怒火稍稍壓制了下來。

這樣的時刻，就能看出大丫鬟們的作用來了。主子特別沖動惱怒的時候，得仗著膽子上前圓場子。若是等局面到了失控的地步，可就沒法子收場了。

二少奶奶的行為固然讓人惱火，可也不能罵的太過分了。傳到二少爺二姨娘耳朵里，難免會惹出另一場風波來。

諾大的屋子里只聞二少奶奶輕輕的啜泣聲。紫絹紫綾平日里神氣的緊，現在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沈氏半杯茶下肚，心情總算平靜了不少。

在沈氏發火的時候，如玉總算還能說得上話：“夫人，要不，先請二少奶奶回院子好好的休息會兒。有什么事情，待明日再說如何？”

沈氏想了想，如玉說的也有道理。再這么面對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指不定還會冒出什么難聽話來。人這脾氣要是一上來，就連自己也是控制不了的。索性各自回避一下，冷靜冷靜再說。

“好了，你先回去吧且把我說過的話好生的想一想，別一張嘴就是我這個做婆婆的苛待了你。”沈氏淡淡的說道。

二少奶奶咬牙應了，在紫絹和紫綾的饞扶下，猶如喪家之犬一般走了。

沈氏重重的嘆了口氣，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

如玉軟言勸了幾句，錦繡也跟著附和：“夫人，如玉姐說的是，您還是不要再發火了。二少奶奶也不是不解世事的，她回去一定會想明白的。”

沈氏的臉仍然繃的緊緊的：“但愿如此吧”

二少奶奶被罵一事飛速的傳遍了整個院子，沒等天黑，所有的姨娘小姐丫鬟就都聽說了此事。

二姨娘馬不停蹄的去了二少奶奶的院子里安慰。

其他的姨娘們抱著看笑話的心態靜等著事情的發展。平靜的日子太過無聊，多來些這樣的事情做調劑也不是壞事。反正，只要這把火不燒到自己身上就好，誰還管燒到了誰？

二小姐卻在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來了沈氏這里，安撫了沈氏幾句。

沈氏大感安慰，到底還是女兒貼心。

正值嚴冬，二小姐穿著厚厚的襖子，臉色依舊有些微的蒼白。沈氏忙囑咐素秋給暖爐子加些炭火，讓屋子里的溫度再高一些。

二小姐笑道：“娘，女兒身子好的很，您不用擔心。”

沈氏和藹的一笑，愛憐的看著體弱的女兒一眼。和煦的笑容和剛才怒斥二少奶奶的表情截然不同。

娘兒倆個要說悄悄話，丫鬟們很自覺的都退出了屋子。

如玉拉著如意的手笑道：“如意，你怎的還不好好的備嫁妝？喜日子快了吧”

如意鬧了個大紅臉，嬌嗔道：“還早著呢，過了年才……”“出嫁”兩個字在嘴里轉來轉去，到底不好意思吐出來。

錦繡跟著掩嘴笑了。

如字輩的丫鬟里已經有不少出嫁的了，如夢最早，如雪的日子也訂好了。如今，又輪著如意了。

朱嬤嬤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親事當然慎重，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總算選中了這戶人家。

這戶人家姓王，家境小康。王家的兒子是家中獨子，長相端正，敦厚老實。識得幾個字，在衙門里做了文書一職。

如意嫁過去，不算高攀，以沈氏對朱嬤嬤的重視，當然不會薄待了如意。早吩咐了要準備上一份厚厚的嫁妝把如意嫁過去。

如意有這樣的好親事，羨煞了一群丫鬟。

嫁過去就能做正室，不愁吃穿，小富即安的生活比時時刻刻看人臉色的丫鬟生活要強的太多太多了。

如玉心里羨慕，臉上就流露出了一絲艷羨來。

錦繡笑著抵了抵如玉，打趣道：“如玉姐，你別擔心，夫人日后也一定為你尋門好親事的。”

如玉姐笑罵了錦繡一句，實則心里美的不行。

素心一直在邊上笑吟吟的聽各人說話，見等了這么久二小姐也沒有出來，不由得念叨起來：“二小姐還沒用晚膳呢”二小姐嬌氣的緊，每天都是少量多餐定時定量。每日這個時辰早該吃晚飯了。

如玉笑道：“不必擔心，如詩早去廚房吩咐過了，今晚夫人定會留二小姐吃飯的。”

如意笑著瞄了素心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素心，你向來心細，日后我若是走了，你可要好好的照顧小姐才是。”如意一走，這一等丫鬟的位置非素心莫屬了。

素心心領神會，笑著點頭應了。

錦繡不失時機的恭喜一句：“恭喜素心姐。”

素心俏臉一紅，心里也是異常的高興。

在二小姐院子里伺候了這么多年，殷殷期盼的不就是這一刻么？一等丫鬟的位置，是所有丫鬟心中的最高理想了。

沈氏和二小姐說了半天的悄悄話，才攜手出了屋子。

錦繡瞄了二小姐含羞帶怯的俏臉一眼，暗暗猜測，估摸著話題一定跟未來的二姑爺有關吧……

沈氏因為二少奶奶帶來的郁悶心情早已消散了不少，陪著女兒吃了晚飯之后，才囑咐如意和素心兩人好生的伺候著二小姐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姨娘就早早的來給沈氏請安了。

二姨娘只字不提昨日的事情，一個勁兒的陪著笑臉和沈氏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沈氏心里自然有數，臉色也比昨日和緩的多：“我向來做事公道，這么多年你也該了解我的脾氣才是。”

庶出就是庶出，和嫡出肯定會有些差別。沈氏自問做的已經夠好，沒有苛待了任何一個姨娘。更不用這位嬌貴的二少奶奶了。

二姨娘一律應了“是是是”。

沈氏又道：“敏兒還有三四個月就快生了，光是派了兩個丫鬟過去，只怕人手還是不夠。新培訓的丫鬟若是合用了，至少還得再派兩個過去。還有得派兩個有經驗的婆子過去伺候。當日四姨娘有身孕了，我也未曾克扣過人手。這次懷孕的是我們陸府的大少奶奶，當然應該更加慎重才是。”

二姨娘的笑容依舊溫柔：“夫人向來寬厚仁慈。”

沈氏嘆了口氣：“希望小輩們能理解就好。”

正說著話，姨娘們一個個都來了。

四姨娘慣例要說上幾句刺耳的話方才罷休：“聽說二少奶奶嫌分去她院子里的丫鬟少了，若是人手實在不夠，就從我院子里調一個過去好了。這種小事哪里值得生氣。”

二姨娘瞄了出言挑撥的四姨娘一眼，總算把到嘴邊的譏諷都咽了回去。

若是她出言維護二少奶奶的話，四姨娘指不定還會冒出什么別的出格的話來……

沈氏微微一笑：“還是你最曉得分寸。”

這話看似夸獎，可稍一琢磨就覺得意味深長。

四姨娘訕訕的笑著，沒敢再吱聲。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二少奶奶偃旗息鼓，岳婆子得了沈氏的維護替挽回顏面心情極為舒暢。而大少奶奶，則暗自竊笑著二少奶奶的不自量力。

各人都有一番思緒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