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三章 退一步和再退一步

楊雪與秋若楓步入放置遺體的大廳，只見方明景負手而立，雙目一轉不轉的望著老爺子的遺容，如同石化了一般。

秋若楓見此情況，略有好轉的心情再度悲傷起來，伏在楊雪肩頭輕輕抽泣了起來，“他已經在這兒站了一天一夜了！”

秋若楓的哭泣驚動了方明景，方明景轉過身來，木然的看了兩人一眼，楊雪吃了一驚，只是數日未見，方明景似乎衰老了許多，蒼白的臉龐，無神的眼眸，仿佛游魂般落魄。

但方明景只是一眼，便不再看兩人，而是身體微側，為兩人讓開了路。

恩怨情仇，仿佛在一瞬間化為烏有。楊雪與秋若楓上前，在老爺子遺體跪下，憶起小時候的點滴，老爺子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楊雪的眼淚，順著臉龐滾了下來。

方明景漠然的望著這一切，過度的悲傷，已經令他喪失了憤怒的勇氣。何況這是老爺子的最后一程，他恨楊雪，但為了老爺子，他克制自己。

然而等楊雪與秋若楓祭拜完畢，方明景隨兩人步出大廳，方明景便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沉聲道：“明天你們不必過來了！”

楊雪與秋若楓怔住了，但方明景話一說完，便轉身回了大廳，根本不給他與秋若楓爭執的機會。

“他怎么能這樣？”

秋若楓柳眉微蹙，便想追上去與方明景理論，卻被楊雪拉住，“明天你一個人過來吧，我在遠處看看就行！”

“不行！”

秋若楓大發嬌嗔，一甩手便進了大廳，楊雪站在門外，環顧著微弱燈光下的群山，只見山河黯淡，夜色迷蒙，楊雪的心中滿是凄涼。

縱使一代英雄，也逃不過時間的無情。老爺子一生戎馬倥傯，從抗日到治國齊家，老爺子可謂鐵骨錚錚，只是到了這一代，人們爭權奪利，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方明景如此，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這些，楊雪便能想到老爺子臨去之時的心情，無奈，失望，心中不甘卻無能為力。

楊雪胡思亂想之時，秋若楓從大廳走了出來，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一番，與方明景溝通的結果顯而易見，楊雪并不在意，老爺子一生心胸開闊，又豈會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只是秋若楓卻不甘心，當年她與楊雪被老爺子收養，雖然不是親生，卻被老爺子視為已出，如今老爺子去世，如果他們連最后一程都無法送，那將是一生的遺憾。

車至山下，秋若楓忽然轉首望著楊雪，恨恨的道：“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我就不信他能把你趕出來！”

“算了，老爺子在天之靈，也不會希望看到我們鬧到這一步！”楊雪淡淡一笑，“今天在九泉山上，方明景沒有將我趕出來，我就知足了！”

楊雪黯然的笑容，看得秋若楓幾乎落淚。一直以來，楊雪與方明景之間都是楊雪在退，在讓，方明景則咄咄逼人，可老爺子與她仍然要求楊雪退，包括上九泉山前，她還在請求楊雪放過方明景。

現在想來，她在勸楊雪之時，何曾為楊雪想過，考慮過楊雪的感受？

夜已深，流光溢彩的京華，霓虹滿路，繁華似錦。車上的楊雪與秋若楓，卻是一路無話，各懷心思。

次日上午，天陰沉沉的，楊雪坐在碧水菀的別墅大廳中，等待電視臺直播老爺子的追悼會。

楊雪終究還是沒有到現場去，雖然中央領導會悉數到場悼念，到場人員可能有數千人，多楊雪一個也不多，方明景也顧及不到這些。不過，楊雪還是選擇了避開，想必老爺子在天有靈，也不會與他計較。

陳雅陪著秋若楓去了現場，算是代替楊雪前往，畢竟她腹中懷著楊雪的孩子，同樣是老爺子的后人。

九點鐘，追悼會準時開始，歐陽副主席代表黨和國家致辭，緬懷了這位民族的英雄，人民的英雄，方明景夫妻與秋若楓、陳雅則做為老爺子的孫輩，陪著老爺子走完了最后一程，看著方明景在靈前痛不欲生的那一刻，楊雪同樣潸然淚下。

一個人的離世，對于無關的人而言，不過是一條轉瞬即忘的消息而已。但是對于愛他的人，卻意味著全部。

追悼會結束當天，楊雪便離開了京華，盡管陳雅心有不舍，盡管秋若楓有著一肚子話要說。

秦山那邊，有更多的工作、更重要的使命等待著楊雪，馬早平兄弟的案子，銀河商社，九榮集團的投資，如同老爺子生前所說，這是黨和國家賦予他的使命。

從兩年前楊雪踏入秦山，跌跌撞撞的走到今天，楊雪這一路可謂是風風雨雨，可是，再多的困難，再大的險阻，楊雪也會走下去，對馬早平，對項吉元，楊雪絕不會放過。

只是，楊雪剛回到秦山，便面臨劉笑平的責問。

陳小亮為了早日查明真相，授意調查組對馬早秋進行二十四小時無間斷的審問，消息不知道怎么傳了出去，馬早平立刻面見省紀委書記文春光，對調查組的工作方式提出了強烈的質疑。

只是，當劉笑平批評楊雪之時，楊雪冷笑以對，馬早平巧取豪奪紡織二廠時，用的手段更極端，也更惡劣，可是誰來為吳欣偉說一句話？

現在，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卻無法忍受了！

“劉書記，我這段時間在京華，對于秦山發生的事，我需要進行調查，不過，馬早秋偷稅漏稅、違法經營卻是不爭的事實，即使調查組手段有些過激，那也是逼不得已……”

楊雪話未說完，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楊雪沒有接，但旋即手機便接到一條短信，是陳小亮發來的，馬早秋已經招供，承認碧海云天違法經營、偷稅漏稅的事實，并承認銀河商社是馬早平、項吉元與他幾人合作成立的公司，在兩千萬的低價購買土地之后，卻將土地質押給銀行，貸款兩個億。

最后的一點，尤為令楊雪興奮，楊雪站起身，從容的向劉笑平道：“劉書記，調查組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項吉元、馬早平兄弟非法從事商業活動，并用銀河商社的名義，從銀行非法套取資金。”

“有這樣的事？”

劉笑平面色劇變，在事實面前，劉笑平已經無力再去計較秦山調查組的違規，劉笑平倏地站起，向楊雪道：“你立刻趕回秦山，將問題調查清楚，然后將結果在常委會上通報，對于涉案之人，絕不姑息！”

這一刻的劉笑平，義正嚴辭，省委書記的威嚴，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