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五月初一

拿了新做的蜂蜜蛋糕和蘇全倆人吃著，喝著茶水，一邊說說話。

宮里的點心也很好吃。不過唐果自從發現了身邊的這些人、這些事在表象之下的另一面之后，雖然心里告誡自己不要計較，大家都沒做錯，但是，終究心里不能沒有芥蒂。——她和這些人交往的時候，都是真心的。尤其是孫九、春兒，唐果從未想過防備他們倆。

一次夜里無人時突然疑惑，皇帝怎么會對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的？

唐果搖搖頭，閉上眼睛，專心于睡覺這件事了。

自此之后，對大家還是一如既往——她也知道，至少現在，人家對她是真心的。

但是唐果出去的越發少了，每日三點一線：住地——工作地點——住地。連最感興趣的御膳房都不去了。這次還是因為要請蘇全喝茶聊天，才跑去做了這個前世吃得次數最多的糕點。次數最多，也不過是一年三、兩次罷了。這種無水加蜜蛋糕比較便宜，也挺好吃。過年節的時候，唐果偶爾買來吃。

吃遍了宮里的美味點心，唐果突然懷念起這個味道了。跑去御膳房忙活了一頓，請教了做點心的王師傅，很快就弄好了，比前世那種好吃多了。

茶是今年的新茶，皇帝給的。唐果以前不喝茶，前世喝白開水喝慣了，想不起來。如今皇帝給了她這碧螺春茶，便也跟著品一品，倒也品出些清香回甘的味道，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介于可有可無之間。

和蘇全在一起，唐果還是很放松的，有話就聊聊，沒話就不說。倆人都自在。

大虎、二虎在竹林中撒歡，鬧得竹雞到處飛。正不可開交，唐果聽見有個聲音道：“哥，這就是你說的大虎、二虎嗎？真好玩……”

唐果和蘇全兩人忙把食物放下，走出來看，是十三皇子和十三皇女兄妹倆，后面跟著宮女、太監。

倆人趕緊請安，十三皇子說了聲“免禮”。——自從唐果抬旗之后，這些皇子們都說“免禮”了，反正都是行禮之后才說的，唐果也沒留意到有什么不同。

那十三皇女道：“唐佳姑娘，這是你的老虎……能和我玩一會兒嗎？”眼中很是渴望。

十三皇子笑道：“她盼了好些天了……就等著天晴出來找你呢！”

唐果微笑：“十三皇女不怕么？它們可是有點兒認生的……”話說在前面好，大虎、二虎越來越大，不像小時候那樣容易接受陌生人的靠近了。

“不怕！十哥、十三哥、十四哥和它們一起玩都沒事的！”十三皇女很是有自信。

十三皇子笑道：“唐佳姑娘放心，我會照料的了。”

“既如此，兩位請便。”唐果笑道。

十三皇女很是激動，但還是努力壓抑著喜悅之情，一舉一動循規蹈矩，唐果看她躍躍欲試又顧忌著規矩的樣子，心下一軟，想道：“這些皇女們的規矩可真的很大，如果是我，早撲過去了……”便也走過去，做大虎、二虎的疏通工作。

有了唐果的介紹，又有十三皇子在一邊照料著，大虎、二虎雖然對十三皇女不親近，倒也沒排斥，她摸摸虎毛啥的，也沒給她顏色看。

十三皇女十分開心，倒像是小女孩兒得了新朋友，眼角眉梢都透著高興勁兒。

因得了唐果的許可，此后，十三皇女便時常來找大虎、二虎玩。

唐果慢慢了解到，原來這些皇女們雖然彼此住得近，可是并不像平常人家姐妹們那樣一起玩玩鬧鬧的。姐妹之情一般，甚至有的連一般都不如。規矩是一回事，各位皇女生母之間的關系也影響著她們姐妹。唐果想想就覺得累得慌，難怪以前上歷史課的時候，那位很愛講故事的歷史老師說清朝的公主們活得都不長呢！

嗐！說人家公主這樣……“原裝”的和她那異母妹妹還不如人家呢！唐果嘆息了一會兒，放下了。

又因為唐果和十三、十四兩位皇子關系相對近一些，她心下倒對這位乖巧、不跋扈的皇女多了幾分憐惜。于是唐果常幫她和兩只老虎聯絡感情，有空時偶爾也和她一起玩個游戲什么的。

和十三皇女在一起時，唐果有時也會想起那位紫薇舍人的后人，宮女薛氏。不就是這位皇女要選她嗎？不知到底選了沒有……如果那薛氏真是賢嬪賈氏的姨表妹，十三皇女的母親應該不會讓她選的……唐果終究沒問，還是旁觀就好，絕不參與。

天氣越來越熱，四月末了。

皇帝最近幾日比較忙，唐果也每日陪侍到晚上十一點左右，倒是沒有超過十一點的時候。晚上，無大事皇帝不見人，唐果倒是可以呆在屋里，不用出去喂蚊子。

五月初一，天氣很好。皇帝晚上沒到十點就干完活了，便帶著一群人回寢宮清溪書屋。唐果住的地方離那里很近，因為“太閑”被皇帝勒令夜里當值陪侍后，她晚上下班都是隨皇帝一起走的。

唐果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固定在第二了。以前如果梁九功、顧問行在的話，自己還可以去第三，如今這兩位在，也往后站，唐果只好排第二。當然，這是不算皇帝前面那些引路、開路、護衛的人。或是有諸皇子、大臣在的時候。

落后皇帝四、五步遠，唐果邊走邊體會晴朗夏夜的魅力。

暖風拂體，花花草草的香氣縈繞在周圍，真的是個美妙的夏夜啊！唐果在心里贊嘆著。

大自然能帶給人們無盡的享受——只要你用心體會。

不過——大自然也會帶來別的。

唐果正沉浸其中，身心舒暢，皇帝突然站住了，把唐果往身邊一拉。唐果嚇一跳，頭腦瞬間清醒。

“陛下？！”

“沒什么，等一會兒再走。”皇帝平靜的道。

噢……

看皇帝拉著自己的手，唐果微動動手指，沒掙脫……不太敢使力。不是因為他是皇帝，因為唐果覺得人家似乎是好意，而且……事有詭異——大家拿竹竿干啥呢？

嘶嘶……嘶嘶……

這聲音……

耳熟……

雞皮疙瘩應景的起來了，冷汗很主動的開始往外冒……

蛇！！！！！！！！！！！！！！！！！

而且不止一條！

分不清哪個方向傳來的了……怎么好像各個方向都有呢？

“嘭”！

唐果很大力的雙手抓住人家的手和胳膊！縮在人家身后了……

管你是不是皇帝！管你怎么想！這功夫唐果早把啥都忘了。先借我躲一會兒再說……

抖啊抖……為啥老想起那條吐信子的討厭家伙和那條紅綠蛇呢……怕什么想什么……太自虐了……想點兒別的……

“陛下……啊……奴婢斗膽問一句……暢春園里養蛇了？”唐果上下牙齒開始大戰，似乎有來個三百合的意思。這什么破問題啊？你就不能想點兒跟那玩意無關的東西嗎？

“沒有……”皇帝拍拍唐果緊抓他胳膊的手，安慰道。“只是這園子建在西郊，近山多水……這些蛇是從園外進來的，每年都有很多……”

“很……多……”唐果自動腦補自己的床上爬滿蛇的景象，覺得有點兒站不住。不知道就罷了，知道了，俺以后還能睡覺嗎？早不說……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來！這是真的！比起怕死來，我更怕蛇！

“放心，今兒是意外。有專人趕蛇的，這些蛇過了驚蟄就出來活動的，你平時不是沒見到么？在園子邊上就被趕出去了，不會到里面來的。今兒這些……可能是前些日子雨水勤、如今天兒熱……進來的多吧？”皇帝道。

噢……

的確是，以前沒有的……

還好！

還好不是我一個人的時候遇到……

可是，你說雨水多進來的就多……那……進來的多就有可能會……爬到俺那小院……在這里遇得到，在小院也能遇得到的！

救命啊！！！！！！！！！！！！！！

我不要住在這里了！

唐果在心里吶喊，發動所有能發動的腦細胞，想怎么和皇帝說走人的話。

正高強度的操練自己的中樞神經，聽皇帝說道：“不用擔心，不會有蛇爬到你的住處的……”

“胡說……怎么不會……”正在絞腦汁的唐果脫口而出，雖然她因怕得很了，聲音不大而且打顫，但是皇帝離得這么近，怎么會聽不到？

皇帝一愕，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對他說“胡說”這倆字。皇帝從會說話開始，每說一句話都是字斟句酌，程度不同罷了。他父親和祖母都沒說過他“胡說”。長大以后，就只有他說別人“胡說”的份。

如今，他卻被一個小姑娘斥為“胡說”——還是一個近來正努力遠離他、事事更加小心翼翼、巴不得他看不到的小姑娘說的。

皇帝看著唐果陷入沉思。

唐果處于高度緊張狀態，估計大腦缺氧，智商已經下降到4歲以下了，根本沒發覺自己說了可以砍腦袋的蠢話。更沒覺察到皇帝的目光——她抓著皇帝的胳膊還在那兒邊抖邊思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