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黛玉難產（二）

黛玉如今懷孕將滿九個月，還不到生的時候。怎么回事？

“主子，傳話的人也說得不是很清楚，就說昨兒白天還好好的，晚上突然就要生了。當時宮門下鑰，便沒報與主子知曉。如今……太醫和嬤嬤們都說情勢不好……”

唐果沒啥生育常識，也沒聽說過“七活八不活”這句民諺。可她從大家的臉色上也能猜出，這個“不好”，只怕是“非常不好”！這都生了十幾個小時了！

“太醫院里最好的婦科大夫是誰？”

“回主子，如今最好的幾位婦科大夫全在十二爺府上了。”孫九答道。

唐果在屋里轉了幾圈，“請烏爾吉嬤嬤代我到十二貝勒府上去，等十二福晉安全生產之后，再讓她回來。嗯……你等等。”

他們家的祖宗家法里，有條要命的不成文慣例，女人生孩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先保小的。

別說皇家，民間也多是這么辦。這年頭，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繁衍！女人如衣服，輕易就能換，親骨肉卻是血脈相連，等閑不會斷的。

而且，太醫早在幾個月前，就斷定了，黛玉腹中，是個男嬰！

這事兒除了黛玉本人，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要真到二選一那一步，黛玉可就危險了！

唐果推開門往西暖閣就跑，她得給黛玉弄個保命符！

嚇得靈芝、小悅拿起披風、手套就在后面追。

“主子，您等等！披上……主子……”

唐果又回來了。

鎮定！別莽撞！

進屋坐下，拿起茶碗來灌下一碗茶，唐果思路清楚多了。

這事兒不能去找皇帝，沒法兒辦。別說兒媳婦兒，他的大小老婆也是這樣。這個兒媳婦有這特殊待遇，旁人如何？

寄希望于裪母子？不是完全保險，這兩位低調慣了。祖宗家法不是誰都能挑戰的。害死皇家子嗣的罪名，不是誰都能擔的。再說，那可是個男孩兒。

“主子，烏爾吉嬤嬤到了。”

“快進來。”

不等烏爾吉嬤嬤請安，唐果道：“免了。嬤嬤，我有一件事請你幫我辦一辦。”

烏爾吉嬤嬤還是施了禮：“主子請吩咐。”

唐果從脖子上摘下奔馬玉佩：“你拿著這個到十二貝勒府上去。萬一……如果裪選保小的，你就代我傳旨，憑這個，保黛玉。”

烏爾吉嬤嬤微微嘆口氣。真要走到那一步，后患無窮。心知唐果心意已決，并不多言，跪下接了玉佩，“主子請放心。”

又道：“十二福晉吉人天相，定會母子平安。老奴不到最后一步，不會傳旨。”

唐果點頭，烏爾吉嬤嬤退出去，趕著出宮了。

壞消息一波一波的傳來，唐果坐立不安。聽說定嬪也時刻盯著，不住的念佛。

“主子，您別急。太醫說過，民間說七活八不活，主要是胎兒自身有問題，否則沒那一回事。十二福晉這一胎，養得好，太醫天天診平安脈，胎兒一直康健，定會吉人天相。”

靈芝一勸，讓唐果注意到一事：“我記得黛玉是每日一診脈的。而且自她傳出喜訊，定嬪那里便送去好幾個有經驗的嬤嬤，她身邊原還有資深的嬤嬤在，若是有問題，早就應該查出來了，怎會臨時出狀況？”

難道真被人家算計了？

忐忑不安中到了中午。

唐果吃不下飯，勉強陪著皇帝動了兩筷子，就不吃了。

皇帝道：“我估計果兒現在著急上火，也是沒食欲的。下午自己吃些水果，別餓著。無論發展到哪一步，你放心。”

唐果愣怔一下，反應過來皇帝指的是自己讓烏爾吉嬤嬤保黛玉性命的事，他是說他會站在自己一邊。

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皇帝拍拍唐果的手：“果兒，裪對你那侄女是有情的。也許到不了那一步。”

“希望如此。”

裪到底沒有讓唐果失望。

晚上八點多，負責傳信的小太監將消息傳了回來，靈芝趕緊進來回話：“主子，太醫說……十二福晉是……被催產。現在，福晉和小阿哥只能保一個，另一個聽憑天命。十二爺說保大人。”

唐果靜默。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嗎？

被催產！？

次日丑時，黛玉的孩子終于生了。

確實是個男孩兒，還活著。只是不知能活多久，太醫院里高明的兒科大夫以后要常駐十二貝勒府。

這一日正是臘月初四。

烏爾吉嬤嬤臘月初六才回來。黛玉已經沒什么事了，小阿哥也暫時不會死。

據說裪這幾日已憔悴的不成樣子。

“主子，奴婢私下瞧著，十二爺倒有些愧疚悔恨的意思在里頭。林夫人也守了這好幾天，聽話里的意思，下黑手的人不止一家。”烏爾吉嬤嬤極隱秘的回稟唐果。

有了這么一件事，唐果這兒過年的喜悅氣氛沖淡了不少。

等到臘月十五前后，黛玉母子皆穩定了，才好些。

烏爾吉嬤嬤去送東西，聽黛玉身邊的劉嬤嬤說，小阿哥張開了些，眉毛鼻子像裪，臉型眼睛酷似黛玉，長大必是第一等的美男子。

只是聽到這話的人，心里都暗道一聲“可惜！”

這孩子不知能不能長大。

臘月二十，朝堂上林岳的兩個政敵被彈劾結黨亂政，與十余同黨一起丟官下獄。

臘月二十三，唐果在宮里見到了裪。

的確是瘦了一大圈。

風流帳不是那么好結的。大概是他運氣太差，皇子王孫們的風流韻事滿天飛也沒事，他第一次出軌就踢到鐵板。

他以為結束了，人家沒結束。薩克達氏秘密派人來京，與林岳的政敵富察氏伊桑阿勾搭上。勾連輾轉，到底得了手。

薩克達氏那里，皇帝命人去賜了白綾。

那陳珊瑚尚未歸宗，薩克達氏臨死請求皇帝饒恕子女，說陳珊瑚并不知情，是她自己一時氣憤，才鑄下大錯。

在人們的悲歡悔恨、喜悅平淡中，康熙四十三年到來了。

京城里今年過年，茶余宴后的談資特別多。

比如，據消息人士透露，八貝勒家那位“容貌天下第一”的婢女孕婦十分強健，看著就是個好生養的，絕不會流產、難產。如果出意外，一定是人為。

比如，十二福晉年前難產，關鍵時刻，十二爺保大人舍親兒，實在是有情有義。不過到底是違背祖宗家法。還真是應了那句“英雄難過美人關”，十二爺肯定是舍不得天仙似的福晉。溫柔鄉即是英雄冢，為了女人連兒子都能舍，十二阿哥……

至于女人們在私底下如何議論，如何妒忌、如何污蔑，更是難以枚舉。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絕大多數女人都得承受那樣的待遇，就你一人特殊，想不被妒忌都不行！

再加上與林家不對付的人推波助瀾，與裪有利益沖突的在底下添柴加火，這話題越發的熱烈了。

正月二十八，淑惠太妃六十大壽。

作為順治帝為數不多活到現在高等級嬪妃，這老太太的六十大壽得到了皇家的重視。前后熱鬧了好多天。

皇帝已年過五十，可以見守寡的老年庶母了，親自去拜過壽。太子、諸皇子亦紛紛表達孝心。

老太太的家人得了恩典進宮見面，正日子上，夠資格來拜壽的內外命婦也都到了。

賜宴、看戲等等俗套也是免不了的。

這樣的活動唐果得參加。

老太妃在宮里一輩子，能活到現在，啥事都看明白了。如今就圖一樂和，自己領著幾個親近對眼的跑去大嘮小嘮，有好戲就聽兩出。旁的事都交給皇帝的妃子們了。反正這幫人都在表現孝心，一舉兩得。

唐果不管那些事，只坐著看戲，再就是跟定嬪、姚穎心說話。話題當然免不了圍著黛玉和新生的小阿哥打轉。

定嬪是出不了宮的，一直沒見著孫子。黛玉身子沒大好，不得來。姚穎心卻是出生時就見過的。滿月宴上，也只她這個外客遠遠的看了幾眼孩子——孩子太弱，怕過了病氣，一直沒見外人。

“小阿哥長得粉白粉白的，臣妾瞧著，越長越像十二福晉了，只兩道劍眉像十二貝勒。小模樣別提多招人喜歡！”

定嬪聽得十分眼饞，“聽說還是瘦弱些，我的這個心哪，總也放不下。”

姚穎心暗嘆，免不了寬慰兩句。

三人說得興起，嫌戲臺子上這出太呱噪，命人找了個清靜地兒，接著嘮。說的都是好的兒科大夫，如何保養等等。

終究不好久不露面，讓人打聽著臺上換了清淡戲，三人又回去了。

“哼！要我說，分明是當娘的狠心。生死關頭，哪里能說舍了孩子顧自己的？”

說話的女人背對唐果，聽聲音不年輕。

唐果皺眉，她覺得這話似乎在影射黛玉。且不說黛玉那時候沒了知覺，你誰呀？管得著么？

“可不是？漢人家的女人，也就臉面能看，到底是……呵呵……”

一群女人哄笑。

對著唐果的幾個突然看見她們三人領人過來，像被掐了脖子，立刻咽住了。

唐果確定，剛才那人肯定編排的是黛玉。

編排到宮里來了，夠囂張！

三人互相瞧著，不動聲色，回屋。

各自座位上坐了，看戲。

“主子，那人是一等公石昭之母，算起來，是皇上的堂姑姑，和碩格格。”

她呀？怪不得！

這老太太心理變態！

正趕上二輪點戲，太監捧著盤子來到唐果跟前：“請夫人點戲。”

唐果問：“太妃們點過沒有？”

“回夫人的話，幾位太妃喜歡瞧雜耍，帶著幾位福晉瞧蹬壇子去了。請各位主子隨意。”

唐果想了想：“有沒有哪出戲是諷刺長舌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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