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仲夏驚雷（二）

閃電劃破天際，撕開厚重的夜色。轟隆隆的雷聲，時小時大，像是有人在蒼穹高處敲下的鼓點，很有節奏。雷電中蘊含有一股力量，林洛然從前并沒有像此時般感受真切。巍峨的古堡中亮著幽幽燭光，馬一鳴幾人還在探索古堡，電閃雷鳴的深夜，這樣的場景，在地球新紀元前的電影中時常出現，韓薇雅家中經濟優渥，看過不少相關書籍電影，林洛然在自己的房中，神識完全放松，能聽見小姑娘在向別人講述吸血鬼傳說。血族啊，她昔年倒是參加過血族的假面舞會。可能隔了太久遠的時光，連從前討厭的血族，也變得親切起來——至少這星空彼岸的娜美星，是不會出現血族的。雷鳴電閃，馬廄中的幾匹馬兒嘶鳴不已，古堡中除了林洛然幾人別無生人。林洛然的神識掃過每個房間，地下室中，小青狐的身影在忙碌著。它雖讓韓薇雅將丹爐帶上，煉丹時卻并沒有用上。城堡中也沒有地火。只見小青狐慢條斯理從一堆靈草中挑出需要的靈藥，埋頭用小爪子揉搓起來。它的揉搓，每一次都像修士在用丹爐提純。這是屬于九尾狐族的煉丹秘術？林洛然暗笑，她還認為小青狐僅僅會辨藥，畢竟這家伙總是種藥，實際上什么都沒種出來……難道，青狐種藥的過程，實際就是在了解每一種靈草嗎？林洛然莫名想起長袍男人所說，你得看見山的本質。小青狐為雷聲帶來的煩躁，在揉搓藥材的過程中慢慢平復。林洛然將神識又集中到了古堡之外，雨水沖刷著綿延無盡的草地，水滴們順著草葉轉入泥下，水靈氣中夾雜著些許雷電之力。據說大自然的驚雷中帶著一股凜然正氣，修為低微的妖族每到雷雨天氣，從不外出行走，膽子小些的還會瑟瑟發抖。像小青狐這樣的九尾王族血脈只是厭煩雷電，草木之精更容易被天雷劈毀——那么雷電中，到底蘊含了什么力量？而她在受傷前，從來沒有對雷電有這樣清晰的感受。大風將窗前的白色窗簾吹得鼓起來，閃電照亮了林洛然的面容，在雷聲中，她竟出奇獲得了安寧。時值今日，她也沒有看清山的本質，那么雷電呢？科技文明中，雷電產生的原因連新紀元前的地球人都明白，積雨云頂部一般較高，云的上部常有冰晶，冰晶的淞附，水滴的破碎以及空氣對流等過程使云中產生電荷，一般而言，云的上部以正電荷為主，下部為負電荷，上下部之間形成了電位差，當電位差達到一定程度后，就會產生放電，這就是伴隨風雨雷鳴夜常看到的“閃電”現象。放電過程中，由于閃電通道中的溫度驟增，使空氣體積急劇膨脹，從而產生沖擊波，導致強烈的雷鳴……林洛然閉上眼感受空氣中雷電氣息，這人人知道的常識，并不足以使她信服。當天光大亮，雷聲漸漸隱去，馬一鳴四人，完成了對小智的“古堡恐懼癥”灌輸，并結束了這場古堡探險之旅。雨后的清晨，草尖顫巍巍的露珠美得叫人心折。馬家兄妹相約前往江水那邊的山林修煉，韓薇雅和科林也跑去林中撿蘑菇，城堡中只剩下專心的小青狐，沒有雷聲打攪，它能更專注于煉丹。林洛然一動不動，已在窗邊站了大半夜。帶著植物芬芳的空氣，將她從沉醉中喚醒，林洛然終于抓住了心中涌動的那絲靈光。她手邊無筆墨紙張，但想要落筆的沖動，讓林洛然忍耐不住，伸出右手，并食指和中指為筆，凌空落下了第一筆。空氣中還游離著不少未來得及散去的雷電分子，林洛然指尖一動，它們都有蠢蠢欲動的趨勢。照著記憶中所學，林洛然以指替筆，每一筆落下，都是慎重而精準的，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直到為“雷”字添上最后一筆，林洛然身前聚集了大量的雷電分子。若是換了旁人，必然欣喜異常，林洛然卻有些失望。她能清晰感受到筆下凝聚的能量，它們是雷雨過后，尚未散去的雷電分子匯聚。但是金色符文，不是像最低等的術法，將靈氣聚攏就算成功。像長袍男人寫出的“湖”字，明明是從無到有，憑空變出了偌大一片湖泊。所以這個雷字，算是很失敗了。林洛然將指尖聚集的雷電之力散去，尋思著哪里出了錯。九點鐘左右，去山林修煉的馬家兄妹回來了，科林帶著韓薇雅也回來了，兩人采了不少蘑菇，韓薇雅想來是研究靈草資料頗有心得了，總算沒朝著一堆顏色鮮艷的毒蘑菇下手。聽見幾人小聲商量，說她受了傷，要給她做些好吃的。幾個年輕人的手藝……林洛然想想，還是勿要打擊他們獻殷勤的信心吧。雷字書寫失敗，林洛然倒也未氣餒，在地毯上盤腿吐納了一會兒，緩解了因重傷帶來的焦躁感，林洛然下樓吃過幾個年輕人合作的愛心早餐，就徑直上山砍了些竹子回來。“林姑姑，您這是要做什么？”瞧見林洛然在城堡附近挖坑，幾人都很奇怪，馬一鳴和科林都叫她去休息。“閑來無事，造些紙玩玩。”她想自己做一批宣紙，用來練習金色字符。在蜀大深造那段時間，她看得亂起八糟的書籍也不少，古法造紙，也說不上多復雜，可以一試。聽完林洛然對于土坑的要求，馬一鳴和科林強行接受這活兒，開始挖坑起來。韓薇雅和馬雙雙兩個丫頭也不落人后，翻身上馬，以馬蹄將嫩竹全部踩碎，林洛然在挖好的池中蓄水，將踩爛的竹片都推下了土坑用水泡上。幾人又聽林洛然吩咐，尋了干草和樹枝將土坑蓋住，都累得渾身汗津津的。靠著雙手勞作，總能帶給人踏實感，再說，林洛然傷得太重，沒使用一次小術法，都能讓她氣喘吁吁，她不愿顯露人前，徒讓幾個年輕人擔心。嫩竹需要半個月的發酵，這期間林洛然都用參片養著傷，每日堅持吐納罷了。

她也想過用韓薇雅的丹爐煉些治傷的丹藥，奈何莊園附近根本沒有地火，她傷得連丹火都提不起，煉丹也無從談起。溫莎帶著朱迪斯來過兩次，大多是胖王子自己來蹭吃的，作為王室繼承人，溫莎在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注定要失去一種叫“自由”的東西。這明艷女子，從此再不能任性做一名囂張的星際海盜了。半個月后，嫩竹發酵好了，小青狐推開了地下室的門。“先試，有沒有效果。”那是一枚色彩像青花瓷的丹藥，沒有命名，屬于狐族特殊的野路子煉丹法，林洛然也沒辦法給它劃分品階。但是很有效果，林洛然服下不過半小時，丹田游走的細微靈力，開始滋補她體內的損傷。自從她強行抑制住結嬰，又在幻陣中吐血，丹田中四顆金丹一直萎靡不振，一副不愿為她制造靈力的表現，它們今天受了藥力滋養，倒愿意動一動了，還真是難得。“好丹。”林洛然由衷稱贊，小青狐聽了之后終于放下心來，它煉這枚丹也耗損了不少精力，皮毛暗淡無光，聽見林洛然說對她傷勢有幫助，小青狐放心之下，很疲倦，蜷縮在她房間的地毯上就睡著了。剝開、腌制、漂洗、發酵、碾碎、抄紙、壓紙、揭紙、曬紙，古法造紙，抄紙是最復雜的一步，林洛然也嘗試了許久，歷經一月，當這批微微泛黃的白紙終于曬好，林洛然聞著紙上殘留的陽光味道，提筆開始練習雷字。不知是不是她的心境在一月的造紙過程中漸漸平緩，林洛然此時練習“雷”字很有感覺。濃稠的墨汁在白紙上游走，她覺得自己抓住了雷電的脈動。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脈搏聲，心跳聲，還有窗外的風聲。這是仲夏的尾巴，天氣的正在漸漸降溫，秋天即將到來，雷雨天氣不再輕易出現。感受了一整個夏季的“雷”，林洛然落筆成字一瞬間，紙張上電弧閃動，突然白紙無火自燃，晴朗的夜空突然一聲炸響。打雷了——林洛然呆呆望著天際，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