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王八和綠豆

“我的意思很簡單，謝玲書自視甚高，目中無人，眼光十分挑剔，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我做不到的事情，你憑什么做的到？”安東陽對于這個問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前一陣子謝玲書就在中海，原本約好和安東陽在“海洋綠洲號”上見面，后來因為“海洋綠洲號”沉沒，兩人的會面地點和時間改在第二天，在克莉絲汀公爵夫人號上見面，謝玲書和安東陽說了一句李路由不錯，可以讓他和女兒交往。

雖然謝玲書沒有多說什么，但她正眼也不瞧一下安東陽，卻用夸贊和肯定的語氣說出李路由的名字，一下子就讓安東陽心頭火氣，女兒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前妻也看得上李路由？

作為一個男人，老婆和女兒都不覺得自己多么了不起，卻格外推崇另外一個毛頭小子，這樣的事情哪個男人心里邊不會憋著一把火？

“李路由很厲害的。”安知水還端著茶托，在旁邊聽“好朋友”和父親說話，像個侍女似的站的標標準準，聽到這樣的話卻不由自主地輕輕晃動著身子，很得意地說道。

安東陽瞟了一眼女兒，如果不是自己女兒，真想罵她一句花癡，一個毛頭小子，有什么厲害的？難道就是期末考試專業課全年級第一？

李路由倒是明白了安東陽找自己談話的目的了，安東陽心里憋著股火，按道理這個年紀的男人不說虛懷若谷，至少不應該表現的如此愿意爭搶好斗，心中有一股力爭上游，永不滿足的拼搏精神和氣質，姿態上的沉穩并不相悖，安東陽到了這個層次，只能說今天的表現有些失常，李路由沒有因此小瞧安東陽的意思，倒是覺得低估了當年謝玲書離開他對他的打擊和影響，大概一直到現在，安東陽都無法對當年自己被一個女人拋棄的事情淡然視之。

“我覺得她可能是后悔了，當初不甘于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女人過普通女人的幸福生活，但是這么些年一個人的生活讓她明白了一個女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因此她覺得女兒不能再走她的老路，既然女兒的性子如此，勉強她成為利益聯姻的犧牲品，強行拆散她和她喜歡的人，讓她去和另外一個也許半點好感都沒有，完全沒有感情積累的人結合，這樣只能毀掉女兒的一生……既然錦安系的利益和她沒有什么關系，她為什么不從女兒的立場來考慮她的將來？”李路由對謝玲書殊無好感，卻不得不這樣美化她的形象，其實謝玲書壓根沒有后悔過吧？到現在都沒有覺得自己離開女兒是一件多么遺憾和讓人無法原諒的事情，反倒覺得自己是個偉大的母親，是女兒不理解她。

李路由記得，謝玲書和他說過，李路由要獲得認可，必須證明他自己，在安東陽嘴里傳過來的話中，卻表示李路由已經證明了自己，所以李路由思來想去，只能認為是自己擊敗了王山河，讓謝玲書認可了李路由。

可是他不能和安東陽說自己折斷了兩根骨頭和王山河打架，捏爆了王山河的心臟，謝玲書覺得他很能打。

“李路由，你在說什么啊，我……我哪有什么喜歡的人，讓別人來拆散啊？”安知水一開始就有些奇怪今天的話題，現在才終于清楚了，原來母親已經把李路由當成自己的男朋友了，可是……可是明明只是和李路由是朋友的喜歡而已，但是要安知水去特地打電話和母親解釋，卻又心虛的厲害，只怕到時候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

“胡說八道。”安東陽線條剛毅的臉上挑起一絲不屑，李路由和女兒都是胡說八道，他不會自欺欺人地去相信女兒沒有喜歡的人，更不會相信謝玲書會后悔。

李路由偷看了一眼安知水，安知水也在偷看他，在安東陽面前這樣的小動作，讓人感覺有些緊張，可是心里邊卻盈出一份甜蜜來。

“她根本不會后悔，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安東陽沒有留意，抬起頭來：“你們知道她當初離開我，離開中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嗎？”

安知水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李路由當然就更加不清楚了，不過聽安東陽的意思，似乎不是簡單的夫妻性格不和或者什么沒有感覺了。

“謝玲書和我離婚以后就去了美國，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蘇聯解體沒幾年，歐美國家正在消化蘇聯留下的遺產，實力急劇膨脹，美國在海灣炫耀完武力，又在南斯拉夫炸掉了中國的大使館，那時候的美國作為全球唯一的超級大國，不可一世，國內許多領導干部甚至中央高層都對中國的未來沒有多少信心。九十年代的中國完全沒有一點準超級大國的影子，許多高尖端人才外流，謝玲書就是其中的一員。”安東陽閉了閉眼睛，九十年代的中國人最渴望的就是像一九四九年那樣有人在天安門城樓上再喊一句：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李路由和安知水對望了一眼，那時候他們還小，不大會去關注國際政治環境，李路由天天琢磨吃飽自己的肚子，喂好妹妹，安知水的家境遠比不上現在，但也依然是富家小姐，無憂無慮。

“謝玲書現在是生物基因領域的頂尖專家，你們知道她主攻的研究是什么嗎？”安東陽看著李路由，“你應該知道。”

“不知道，她沒有和我說，不過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有兩個警察陪著她，估計是非常敏感的東西吧。”

“媽不是那個什么推廣轉基因大豆和土豆的公司的董事嗎？”安知水就更加不清楚了，她和賈醫生說母親是賣土豆的。

“你們沒有發現嗎？如果不說年齡，也不認識她，你們猜得出她的年齡嗎？”安東陽指了指遠遠站著的李秀麗，“去書房把第三層柜子最右邊的抽屜里那個相框拿來。”

李秀麗拿來相框，是年輕的時候安東陽和謝玲書的一張合影。

年輕的安東陽朝氣十足，和現在一樣身形高大挺拔，再看看安東陽現在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不由得讓人感嘆歲月無情，蹉跎間就讓人老去……只是謝玲書，看看她二十多歲時的照片，再想想現在的她，讓人驚異而略微有些恐懼的是，這個女人完全是個不老妖精，現在的她比以前更美，更多了一份深邃的美，優雅從容的氣質。

安東陽隨手把相框又遞給李秀麗，李秀麗去把相框放回去，偷看了一眼相框，原來前安家太太這么漂亮，可真不是唐姨能夠比的。

“她難道是研究如何讓人長生不老？”李路由說道。

“哪里有人可以長生不老？”安知水嗔道。

她可不知道李路由并不是在開玩笑，李路由現在很容易接受這種事情了，并且也不會動輒就覺得不符合常識的事情很荒謬，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不符合常識的荒謬存在。

“長生不老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延緩衰老卻是可以的，很顯然謝玲書已經取得了實際的研究成果，并且用在了自己身上。”安東陽嘆了一口氣，“她當初離開中國，就是因為美國的一家生物科技研究所向她發出了邀請，能夠為她提供更好的科研條件，實現她的夢想……對于謝玲書來說，延緩衰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惜拋夫棄女叛國。”

“怎么會這樣？”安知水的神情黯然，“難道一個人不應該就是從小孩子長大，成為年輕人，中年人，老年人嗎？每個人都是這樣自然衰老下去的，大家都想健康長壽難道不是為了更多的享受家人朋友帶來的幸福快樂嗎？可是為了這樣的目的卻舍本逐末，拋棄最重要的家人，這樣的延緩衰老有什么意義？”

“在我們看來，沒有意義。然而在你母親看來，卻很重要。我們不能改變別人的看法，但是可以更加珍惜和自己同樣重視對方的人。”李路由拉著安知水坐下，輕輕拍了拍安知水的肩膀，這種程度的身體接觸，安東陽不會有意見吧？

安知水點了點頭，沒有辦法讓母親覺得自己很重要，可是卻可以感受到自己在李路由心中的重要。

“所以謝玲書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參與到決定知水一生幸福的事情中來，她的認可毫無意義，完全沒有可能給你帶來任何正面的幫助。只會讓我更加小心……”安東陽看著李路由，根本沒有在意李路由和安知水說的話，面無表情：“你如果能讓謝玲書失望透頂，說不定我還會覺得你不錯。”

李路由無語哽咽，看來謝玲書即使沒有安南秀那樣的資格，可是自以為是和自視甚高的心態倒是十足像，明明她的支持和認可對李路由一點幫助也沒有，可當時和李路由說的時候那個態度啊，好像她還挺能幫李路由說上話似的。

安東陽只差沒有直說謝玲書認可了李路由，讓他覺得說不定李路由和謝玲書一個王八一個綠豆，不然怎么能看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