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師兄，謝謝你！

即便這段時間來，事情繁多，武青悠也沒有放棄練習武功，輕功更是突飛猛進，只幾個起落間，便踏著層層飛檐飛向了那發聲之處。

碩大而明亮的銀盤下，一個頎長的白色身影站在樹梢頂端，衣衫颯颯舞動，唇瓣貼在竹笛上，又一曲從他唇下的竹笛中緩緩奏來。

武青悠輕輕地落在他身側，如今，她已不再懼怕這樣的高度。

云諳早發現她的到來，對她微微一笑，繼續吹奏。

武青悠也沒出聲打擾，只站在他身邊，耳聽笛聲如水淙淙，仰頭觀賞那一輪明月，仿佛只要伸手一摘，便能撈到手中。

一曲畢，云諳收了笛子，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一輪明月。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出聲，只有夏夜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武青悠閉著眼睛吸了一口氣，“師兄，你猜這輪明月會不會永遠存在，恒照古今，永不消失？”

云諳轉過頭來，看著她的側臉，明明說出口的話很稚氣，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格外認真。

再次把視線轉到天空那輪明月，“不知道會不會永遠存在，但卻知道即便我們都消失了，它還會依然存在。”

“是啊，我們這么渺小，人生匆匆也不過幾十年，即便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也只是幾十年而已，究竟是抓住自己想要的還是抓住自己喜歡的……”說到后面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即便在她身邊的云諳也聽不清。

云諳也未出聲詢問，因為她那問題顯然不是在問他，而是在問她自己。

過了半晌，武青悠突然收回視線，轉頭朝她一笑，“師兄今日怎么出宮來了，還給我吹曲子聽，不過……剛剛那首曲子我聽著怎么這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聽過一般。”那聲音好像流入她心中，暖暖的，柔柔的，曾經似乎也有過這樣的感覺。

云諳微微一笑，那一次他也在她窗口外吹奏了這一曲，沒想到她還記得，可他沒說出來，只是說道：“聽過之后可有舒服一些？”

武青悠的笑容微微一僵，原來是她在自欺欺人，就是云諳也知道她此時在想些什么，她收了臉上強撐的假笑，低下頭來，“謝謝你，師兄……”

這大半夜的，云諳不再皇宮中，而是出現在武府里，只是為了讓她心里好過一些。心情也因為云諳的出現似乎真的好轉了許多，她微笑轉頭，“坐著說吧。”

兩人便分別坐在兩根樹枝上，“師兄，你相不相信，人死后會重生？”武青悠狀似隨意地玩笑道。

“沒試過，不知道……”云諳老實地回答。

武青悠輕輕一笑，“就是因為不確定，所以才讓你猜啊，你知道了，還猜什么？”

云諳也微微一笑，“說得有理，”然后像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才答道：“自古雖有鬼神一說，但我覺得并不可信，否則人人死后都能重生，世上豈不亂套？”

武青悠“呵呵”一笑，“師兄這般認為確實有理，但也許有個別的情況呢？”

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漸漸填補了前世的記憶，讓她有時候會想，前世的那些記憶究竟是真實得存在，還是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有時候她倒還希望是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那樣她就不用背負著沉重的包袱，簡簡單單地走下去。

“什么個別情況？”以云諳的聰慧，即便武青悠狀似無意地說著，可他還是會往深處想。

“我就隨意說說……”說完，她晃動了一下雙腿，踢踏著樹枝上的枝葉，好像真是無心說出，又隨口收住。

“師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武青悠沒有抬頭，依舊踢踏著樹葉，“如果我想要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這個全心全意并不僅僅指他的心中只有我，而是他只能看著我，只能想著我，身邊也只有我，有這樣的心思，我是不是很不對？”

云諳嘆了口氣，他怎能不明白她這么說的意思，今夜他為什么會來此，全然是因為知道她心中記掛著七哥，以七哥的性子，今夜恐怕也不得不那么選擇，即便七哥心中同樣有青悠，可這樣的日子里，她肯定會難過……

“你沒有錯，只是你與大多數人的想法不同而已，可不代表你的錯的，如果……”即便他心中也很不愿意，可他還是說了出來，“如果你真那么想，就試圖讓他明白你的想法，認同你的想法。”

武青悠聽到這話，頹喪的表情才一下清空，是啊……她從來沒試過告訴他，她不喜歡他抱著其他女人，可是隨即，她又垂下了頭來，他是皇帝啊，怎么可能只有自己一個女人？

明知道自己不該嫉妒，不該怨恨，可她控制不住，她也不想讓自己懷揣著這樣壓抑的心緒入宮面對他，和他的那些女人，若是那樣……她之后的人生，又哪有快樂可言？沒有了徐瑩，難道不會有第二個徐瑩，那么她究竟該怎么做？

云諳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心中越發黯然，可臉上卻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望著她道：“沒試過就放棄了，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即便不行，至少你試過了，和他溝通了，他也明白你的底線，想要的是什么……”

“師兄，謝謝你……”武青悠臉上終于露出了純粹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美。

云諳看著她的笑容，心中有一絲絲痛在彌漫，可是他不能強迫她，那是她的選擇。

他會一直守著她，不讓她受委屈，一直幸福下去……

兩人坐在樹頂，越聊越是投機，那些彌漫的憂傷也仿佛被夜風吹散，不時有歡笑聲從樹頂發出……

“皇上在里面嗎？”武青悠詢問著雍和殿外守著的祿公公。

祿公公一見是武太后身邊最受寵的武小姐，老臉上立馬堆笑，弓著身子答“是武小姐來了，皇上現在正在里面與眾位大人商量政事呢。”

“哦……”武青悠聽到在商量政事，便說道：“那我在一旁等等，待皇上處理完政事，再進去。”

“武小姐隨奴才去偏殿坐著等吧。”

“也好……”

武青悠在祿公公伺候著喝了一盞茶，又吃了數樣點心后，才終于聽到旁邊傳來一些聲響。

祿公公出去看了一眼，回來對武青悠道：“武小姐在此等等，奴才去給皇上通稟一聲。”

“好，你去吧。”

云祺聽到武青悠在偏殿等候，一時躊躇起來，自從那夜過后，他便把自己關在了雍和宮，處理政事，恰好打敗蠻夷之后，北方災民流離失所，耕地荒蕪，正也事情繁多，他便沒有去見武青悠，也沒有再見其他女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此時聽聞她主動來了，心頭隱隱有些期盼，卻又好像害怕什么一般。

“皇上……”祿公公見云祺半晌不回話，似在發怔，便又出聲提醒了一聲，“奴才是帶武小姐進來還是……”

云祺回神，坐正了幾分，“讓她進來吧。”

祿公公再次帶著武青悠走進大殿的時候，云祺低垂著頭好像在批奏折。

祿公公很識相地退了出去。

武青悠站在原地沒動，遠遠地看著上首“認真”批改的他。

過了良久，云祺好似平復下了心緒，才抬頭看她，“你來了……”短短幾個字，是他盡量克制才說出來的，這幾個月不見，她越發亭亭玉立了，少了幾分嬰兒肥，多了幾分少女的娉婷，站在那里，含笑而立，像一株幽谷的蘭花，散發著令人心醉的芬芳。

“嗯，”武青悠微笑著輕“嗯”了一聲，其實在進來前，她也有些緊張，不知道該怎樣與他溝通，可是在見到他拿一剎那，她突然釋然了，該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她說過要找一個像爹爹一樣疼寵她的人，尊崇榮華在前世她已經享用過了，若是重來一世，還要因為某些原因委屈自己，那她寧愿放棄某些執念……

打定主意，她先是叩拜，“臣女參加皇上，皇上萬安”

可是她的腿還沒有跪下去，就被云祺懶腰抱了起來，緊緊地抱在胸前，并沒有放開的意思，“這些天，我很想你”

武青悠被他抱在懷里沒有動，也沒有掙扎，“皇上，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云祺抱著她的手臂輕輕一顫，過了良久，才輕輕松開她，道：“你說……”

“祺哥哥……”

云祺聽她還是這般喚他，臉上浮現一抹喜色，可卻聽她接著說道：“青悠一直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可是這幾年我長大了，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是那么遙遠，不管我努力幾輩子，似乎都難以得到，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妥協還是放棄。”

聽到前半段，云祺很疑惑，可是聽到妥協和放棄的字眼，他變得緊張起來，“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訴我。”

武青悠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頭看著他，半晌方道：“隨便什么都能給我？”

說完，見他表情微變，嘴唇動了一下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她臉上露出一抹復雜的笑容，心中又生出了退意，云祺卻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不讓她退開，“你說罷……”

（今晚有事回來晚了，就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