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被非禮的良心不安

他不會做飯，也懶得做飯，把灶臺上的事交給周成和十一個廚役，晨練鍛煉身體。感覺不太放心，進去灶臺的那邊看了看。

這一看了不得！

四百個銅錢里，足夠三百一十八人吃三頓的米面是好大一堆，也不過花費一百文左右。剩下的三百文換成豬肉、白菜、粉條、雞蛋和草魚卻沒有多少，也就是滿足小丫鬟和仆人們的營養所需，不虧待人罷了。

可是秦鹿看見十一個廚役的嘴上滿是油光。

特別是周成那廝，已經啃了不知道幾條草魚，魚骨頭塞進圍裙里藏著。周成又撈起豬肉，滿當當的一口下去起碼就是三兩！

“我艸尼螞！”秦鹿無言以對。

他自己吃飯也就是從小廚房的那邊拿些，不動外廚房這邊可憐人的。周成這一口把肉當白酒啃呢？可不是大氣到沒邊沒沿了？滿腦袋繃帶都擋不住這只肥豬偷肉的嘴！

秦鹿撈起一塊木板過去，木板在周成背上砸裂，把周成砸了個趔趄。

眼底好像著火的掃視過去，十一個廚役都不敢吭氣。他又拽住周成，一路拖到院子里面，火氣上來，一個過肩摔把周成摜進洗刷豬羊下水等物的水塘里，濺起好大的一片腥臭。

周成只感覺肚子里好像翻江倒海，剛吃下去的一點不落，全部趴水塘邊嘔吐出來。

恰好小丫鬟們跑來了。

距離灶臺近了，小丫鬟們在院子里的腥臭中，立刻分辨出來——好多的香味啊，有肉，有魚，有白面熥熥的軟哄哄的香氣兒，可不是從灶臺的那邊傳出來的嗎？

“鹿爺！”

“請鹿爺晨安！”

“我最最最最最喜歡鹿爺您了！”

一群小丫頭片子迫不及待的跑進去，黃竹老門簾早就在秦鹿的吩咐下清洗干凈，她們不擔心弄臟衣裳被主子們責罵，動作就更快了。一個一個的，好像快活的蝴蝶穿簾子進去。

落在最后面的年紀小些，穿著青色丫鬟背心，身段還沒有長開。瞧著姐姐們全都進去了，見四下無人，轉身撲進秦鹿懷里，樹袋熊似的把秦鹿纏成一團。

“？？？”秦鹿滿腦袋懵逼。

他過肩摔了三百多斤的周成，本就是怒火使然，超越了極限，身體有些發虛。被小姑娘一撲差點摔倒，還沒站穩臉上就涼了一下，聽到‘啵’的一聲，挨了親。

“鹿爺，奴婢是王夫人院的，我叫喜兒。”

喜兒跳下去就跑，捂著臉進簾子里吃飯去了。

秦鹿摸摸臉頰，笑啐道：“這個小丫頭片子。”又看到男性仆人們沖進院子，不知道想起什么，打個寒顫，連忙后退。

全部滾去吃飯！

喜兒也就罷了，你們誰敢親，我打死人！

…

…

外廚房分三個隔間，小丫鬟在東廂，男性仆人在中廂，灶臺在外廂。

因秦鹿打了周成，廚役們非常敬業，連忙把伙食推了過去。小丫鬟們聞著香氣，看著飯菜，不自覺的捂住嘴，好懸沒上去哄搶。

不是冷硬窩頭了啊，是白面饅頭。

白面饅頭又大又圓，又白又胖，熱氣騰騰，散發著特有的香氣。小丫鬟們把饅頭抓在手里，只感覺特別松軟，捏一下，熱氣就熥熥的往外冒。她們燙著了也不舍得放，兩只手來回交替，用嘴吁吁的吹，迫不及待的想啃上一口。

然后是豬肉燉粉條。雖然肉很少，每個碗里也就分那么的幾點肉丁，但是油汪汪的特別招人喜歡。往下面扒扒，運氣好的，還能攤上一兩塊魚肉。

最后，她們吃上雞蛋了吶。

每人一碗雞蛋白湯，雖然雞蛋不多，淅淅溜溜的浮在碗里，卻有蛋蛋的香…

“咕嚕嚕，啊嗚嗚。”

屋里只剩下吃飯的聲音。

但是吃著吃著，有很多小丫鬟掉了淚，倉鼠似的捧著東西慢慢吃完，趴桌子上嚀嚀的哭。

男性仆人們的眼圈也紅了，把白面饅頭使著勁兒往喉嚨里塞。

…

…

“請鹿爺安！”

“問鹿爺好！”

“鹿爺您萬福！”

小丫鬟和普通仆人吃完飯，從灶臺邊經過看到秦鹿在躺椅上喝茶。小丫鬟們道個萬福，男性仆人就跟著抱拳作揖，像真漢子似的。

他們一個不落，只想問秦鹿以后的伙食是否還是一樣？又欲言又止，不敢多問。

“以后還是一樣。”秦鹿笑著回道。

小丫鬟們全部呆了。仆人們攥起拳頭，胳膊上鼓出青筋，眼圈哐哐的紅。

都說民以食為天，他們做奴才的可不是一樣？

作為榮公府的奴才，他們平日里高人一等，在外面光鮮，可誰知道他們心里的苦？想吃頓好的，必須給外廚房幾十個大錢，足足是他們兩三個月的月錢了。他們不舍得，每逢出府辦事，外面的人叫他們一聲‘賈府的爺’、‘賈府的姑娘’，他們笑著硬撐，也驕傲，背地里卻總是直奔街邊小店，把個兩枚大錢的香蔥小面吃得想哭。

“啐！值什么！只是些許吃食罷了！”

秦鹿不喜歡這種場景。

可突然的，仆人們再次作揖，非常用力。小丫鬟們一窩蜂的擠開仆人進來，仗著法不責眾，反正看不清是誰，把秦鹿圍了個水泄不通。

只聽‘啵啵啵’的一陣亂響，秦鹿爬出來時扎攏頭發的木簪子沒了，黑綢小衫被扯開很多，兩邊的臉連著半個脖子，全都是粉紅、玫紅、丹紅和鮮紅的小唇胭脂兒。

小丫鬟們早就跑光，剩下秦鹿兀自發呆。

“腐敗！太腐敗了！”

“府上的小丫鬟們忒不矜持，怪不得把寶哥兒哄成了‘史上無能第一’的。”

秦鹿跑去洗臉，良心有點痛。

他只花費了四百文，昧下了六百，得到的卻是如此火辣的對待，可不讓他覺得良心不安？仔細想想，良心也不能按秤稱的，心里就安穩了。

等到了晚上，數出五百文，去鳳辣子的院子里交賬。

…

…

鳳辣子院在東北方向，以榮公府的占地廣袤，可不是得走出個兩三里地去？

秦鹿快步行走，路上遇見了人了，男性仆人看見他全部退到一邊，對他拱手作揖，喊一聲‘鹿爺’；小丫鬟們就羞羞的笑，也不知有沒有占過他便宜的在了。

秦鹿在鳳辣子院的大門口站定。

能聽見院內平兒喊小丫鬟們伺候鳳辣子洗漱要睡的聲音。他想了想，拿出一個銅錢放進準備交賬的五百文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