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約會時間（下）

在黃昏時刻的霧氣中，他看到的是類似沙姬的模糊身影。由于霧氣的阻擋，他完全沒看清楚那個身影的模樣，這是他最大的遺憾。

但是此刻，他終于有機會知道今天一直看著他的到底是什么。也正因為想要知道自己內心那份恐懼和不安的原因，他才選擇瞞著諾亞獨自一人來赴這深夜十二點的約會。

更深的血色開始蔓延，將這古舊的屋頂徹底變成了鮮血染紅的世界，仿佛時間倒轉了，回到了那些擁有不同高貴身世的少女迎接死亡前的那一刻。

然后，尤里西斯聽到了聲音，不是黃昏時分聽到的童謠，而是一些讓人很不舒服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在什么的墻壁上，一下下，一絲絲的顫音。而在無限蔓延的血色之中，開始有絲絲的黑色出現，和周圍的血色顯得有些不協調。

這些黑色的細絲在血霧中飛舞著，慢慢的膨脹起來，然后像是軟體弓形蟲一樣扭曲著，緩慢的形成一些黑色的字跡。

“你來了。”

“是的。”尤里西斯很平靜的看著那些黑色的字跡，但總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這些字跡和他在黃昏時分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黃昏時刻留在地面上的字跡非常的輕巧，看上去就知道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所寫出來的。可眼前這些字跡就像一堆黑色蟲子拼湊起來一樣。

蠕動！蠕動！蠕動！蟲子般的字跡開始扭曲，然后組成了新的字跡。

“一切，就要結束。”

“你將看到你想要的東西，同時付出你的生命為代價。”

寫完這行字后，所有的黑色細線猛然的炸開，化成了無數細小的碎屑飄浮在空中，接著被無數紅色的霧氣全部吞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黑色的細線自我粉碎前最后留下的字跡，充滿惡意的詛咒和瘋狂。

“不是你。”尤里西斯看著分崩離析的黑色細線，這并不是他在尋找的東西，也不是他想看到的東西。

這些黑色的絲充滿著邪惡的力量，不過對于他來說并沒有任何作用，甚至就算被它直接侵入自己身體，也肯定是被他的黑暗體質完全吸收掉。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黑暗詛咒可以傷害到魔王，哪怕是號稱世界一切之惡的黑暗圣杯，也無法帶給尤里西斯絲毫的污染。

吞噬掉了所有黑色發絲的殘余力量后，深紅色的霧氣突然變得平靜起來。可尤里西斯能感覺得到，在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某種變化正在產生。

然后尤里西斯聽到了一個聲音，在這個寂靜無聲的血色世界中，除了他的呼吸和心跳之外唯一的聲音。

那是輕微的“嗒！嗒！”的聲音，像是什么液體慢慢的滴落在地面上所發生的聲音。

尤里西斯凝視著血色霧氣的最深處，在那里有著他不知道的變化正在發生著。和剛才那感覺充滿惡意的黑色發絲不同，這次產生的變化才是真正讓他心跳加速的根源。

“嗒！嗒！”液體滴落的聲音以某種緩慢卻很有節奏的方式不斷響起。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這一個聲音，讓人血液流動不由自主的加快。

如果諾亞在這里，肯定會不顧一切的帶尤里西斯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不過對于尤里西斯來說，這是他唯一找尋到真相的機會，所以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血色霧氣的深處，等待著變化結束。

在尤里西斯看不到的地方，血紅色的霧氣正不斷的聚集在一起，然后液化成真正的鮮血滴落在地面上，這就是這個聲音的真相。

一滴，兩滴，三滴，隨著時間的累積，地面上的鮮血越來越多，但是卻沒有按照自然規律四處散開，而是在某種不知名的力量下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圓圓的圖案。

隨著從霧氣中滴下的鮮血的增加，這個圓形的圖案開始越發的清晰。這是一面圓型的鏡子，鏡子的表面游動著一些奇異的符號。

最初，這些符號還有些模糊不清，但是當滴下的鮮血到達了某個臨界點之后。這些符號突然以非常復雜的形式纏繞在了一起，如果有精通古代魔法的研究者在，恐怕會驚嘆這些符文的繁雜。

在那之中，有來自龍族的龍語符號，有來自南方部落地區的祭祀圖騰，連西方金字塔的銘文也包含在內。不同時代，不同地區，不同種族的符文此刻完美的混合在一起，最終形成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這個影子正是尤里西斯在黃昏時分看過的類似沙姬的身影。不過尤里西斯顯然沒發現，他那個時候看到的只是一個未完成品而已，因為這個影子根本沒有自己的臉，本來屬于臉部的地方，全部是一片朦朧的霧氣。

不過，只有一個位置除外，那就是眼睛。這個還未完成的身影，有著一雙非常特殊的眼睛。而隨著血滴的落下，影子身體的其他部分也變得清晰起來。

血紅色的霧氣開始自動分開，在尤里西斯的面前出現了一條通往中心的道路。

然后，他終于看到了那個令他覺得恐懼，緊張的身影。只是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會如此的害怕，以至于瘋狂的在尋找著她。

在那里的那個身影有著一雙柔和而清澈的眼睛，絕對不能說得上可怕，甚至也沒有帶有任何惡意。事實上，她也從未對尤里西斯投出帶有惡意的眼神。

讓尤里西斯覺得恐懼，覺得不安，發瘋般的在尋找的，是這個凝望著他的眼神；從很小很小的時候一直在角落里用羨慕和自卑的眼神追逐著他的身影。

那個目光，是凝望著他的溫柔，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寶物，他失去了而再也沒有回來的東西。

“妹妹。”尤里西斯將手放在胸口，確認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