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對死者的承諾

利物浦碰曼聯，永遠都是英超賽場上最引人矚目的一場對決。

這兩支可以說是英格蘭聯賽歷史上最偉大最出色的球隊之間的碰撞，總能夠帶給球迷一些難以忘懷的場面，有些場面是歡喜，有些場面是傷痛。

當主裁判威利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在那一刻，整個安菲爾德球場的球迷們都啞然失聲。

他們不是沒有遭遇過失敗，他們也不是沒有勇氣去接受失敗，但是當他們親眼在安菲爾德球場，看著利物浦0：1負于曼聯的時候，他們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也許，他們唯一值得驕傲的是，他們勇敢的用積極主動的進攻戰術來應付曼聯，但是這一支他們最仇視的對手，卻采取了近乎鐵桶陣一般的防守反擊戰術。

兩支球隊仿佛是在進行攻守演練，利物浦全場占優，但卻久攻不下，尤其是到了下半場，利物浦球員的跑動能力明顯下降得十分厲害，一周雙賽的影響讓他們疲于奔命，曼聯則是趁機利用一次反擊，吉格斯助攻弗蘭，球進了！

一次機會，斷送了利物浦90分鐘的努力。

楊誠卓立于球場邊上，絕殺更是他的拿手好戲，他經常絕殺對手，可是當對手用他的拿手好戲來絕殺他的時候，他就感到心里頭有一團火，想要爆發，卻得忍著。

他說過，輸，也要輸得抬頭tǐng胸！

“真遺憾，還有心情喝酒嗎？”弗格森笑著走過來。

“當然！”楊誠非但沒有郁悶，反而笑了起來，“新聞發布會結束后，我在辦公室等你！”

他在安菲爾德球場也有一間屬于自己的辦公室，只是他并不常來到這里。

“難得，難得！”弗格森笑著。

楊誠看到他這副模樣，心里清楚，他是故意要來奚落自己，冷冷一笑，“無恥！”然后轉身就走，他可不喜歡留下來接受弗格森的奚落和打擊。

弗格森在他身后笑了起來，雖然比賽過程連他自己都覺得郁悶，都覺得不爽，但是結果卻是令人滿意的，至少曼聯贏了，不是嗎？

更衣室里靜悄悄的，球員們一個個都低垂著頭，汗沿著他們的臉頰，滴落在更衣室的地板上，但卻沒有引起任何人去注意。

這是利物浦本賽季的第二場失利，也是楊誠近幾年來的第一次主場失利，這個打擊對于利物浦上下來說，不可謂不大。

但就在剛才，楊誠走進更衣室的時候，只是說了一句，“我們輸掉了一場值得驕傲的比賽！”

輸球也有驕傲和不驕傲之分？

杰拉德雙拳握得緊繃繃的，雙眼圓睜的望著地板，咬牙切齒，顯然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充滿了憤恨，輸給誰都不要緊，就是不能輸給曼聯！

“他媽的！”杰拉德霍地站起來，轉身一拳轟到了身后的衣柜上，發出了嘭的一聲，嚇得更衣室里的隊友一個個都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媽的！”又嘭了一聲。

“他媽的曼聯！”又嘭了一聲。

嘭～嘭～嘭～

“別這樣，史蒂文！”海皮亞等周圍的人立即圍了上來，使勁的拉住杰拉德。

“我不甘心，我他媽的不甘心啊！”杰拉德扳著海皮亞的肩膀怒吼。

“我們那么努力，我們都拼了，為什么還要輸？為什么還會輸？”杰拉德感到惱火，感到愧疚，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不起看臺上那些為他們加油喝彩了90分鐘的球迷。

他們來到安菲爾德球場，就是希望看到一場利物浦屠殺曼聯的戲碼，但是最后的結局卻是現在這樣，他們該有多么的失望？

“我他媽的不甘心！”杰拉德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嘴里卻還在呢喃著，雙肩隱隱有些抽動，但頭卻埋在了雙腿之間，沒有人看得到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所有人都很明白，在歐文離開了球隊之后，杰拉德就成為了利物浦的旗幟，雖然隊長是海皮亞，但海皮亞到底是外來人，利物浦球迷就認杰拉德，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杰拉德身上，希望他能夠帶領球隊拿到冠軍。

但是這一場比賽失利，利物浦跌到了聯賽第四，曼聯卻踩著利物浦的肩膀，登上了聯賽領頭羊的位置，這對利物浦來說，絕對是難以忍受的結局。

“他媽的！”卡拉格也紛紛的罵了一句，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生著悶氣。

這一場輸球，真不能怪誰，楊誠沒有犯錯，球員們也都十分努力，唯一能夠怪的就是曼聯的戰術太叫人郁悶了，竟然玩死守，太沒有強隊的尊嚴了。

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們這些人的想法，因為只有利物浦土生土長的球員，才能夠明白利物浦輸給曼聯的那種心情，那一種足以叫人發瘋的愧疚感。

“是的，我雖然很不情愿，但是我必須要恭喜曼聯，他們登上了英超領頭羊的位置，但是我得提醒弗格森，提醒曼聯，你們最好在那個位置上待久一點，我，和我的利物浦，一定會把你們從王座上踹下來！”

在賽后的新聞發布會上，楊誠對于記著問到，曼聯擊敗利物浦后登頂英超聯賽的事情，他憤憤不平的說出上面這一番話。

“對我來說，那是一項極大的挑戰，我來到英超，就是要終止曼聯和阿森納對英超冠軍的壟斷，我希望帶領利物浦拿到冠軍，我也堅信，我們一定會拿到冠軍！”楊誠一臉堅決的說。

“但是，請問楊誠先生，利物浦在負于曼聯后，球員們會不會受到影響？”一個記著站起來問道，兩支球隊的關系使得英格蘭德比變得份外重要。

“我堅信一點，在任何危機面前，我的球員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他們的頑強品質，以及他們身上的利物浦的精神，會證明我的這一番話！”

當記者把楊誠剛剛那一番話拿出來問弗格森的時候，這名老家伙笑呵呵的點頭。

“如果能夠有另外一支球隊問鼎聯賽冠軍，我覺得那是一件好事，我真心希望能夠看到有第三支具備奪冠資格的球隊出現，那對我們來說真是棒極了，不過我也始終相信一點，不可能有一支剛剛組建的球隊，一名初初來到英超的主教練就拿到英超冠軍。”

“眾所周知，英超最嚴峻的考驗不在于冬歇期，而是在2、3、4這三個月份，也就是冬歇期過后的這段時間，那時候的才是對一支球隊的最大的考驗，而我從個人來看，我不覺得利物浦能夠撐到那一個時候。”幽靈威武無人是沙茶頓了一頓，這位英超德高望重的老帥沒測高森的笑道：“也許，他們會在冬歇期之前就徹底掉隊，甚至有可能會掉出前4，我很期待這種情況的發生！”

現場的記者都知道弗格森的意思。

如今的這支利物浦很注重跑動，但缺乏對節奏的控制，使得他們每一場比賽的體能消耗都很嚴重，傷病也會跟著增多，尤其是隨著冬天的到來，而沒有冬歇期，密集的賽程足以讓利物浦崩潰。

因此弗格森的斷言就不是沒有道理。

對于這一點，楊誠自信一笑，“那我們就走著瞧吧！”

現場有記者又趁著這一段時間，問起了弗格森一些轉會傳聞。

有消息稱，曼聯看上了阿賈克斯的當家射手伊布拉希莫維奇，弗格森對此不置可否，他說瑞典射手很出色，但想要得到他并不容易。

“請問爵士，那皇家社會的哈維阿隆索呢？”

弗格森朝著那個記者擠眉弄眼了一陣，哈哈笑道：“哈維阿隆索是一名非常出色的中場，他有著非常全面的中場技術，而且他有著非比尋常的天賦，是當今足壇最稀缺的一種中場類型，而且他還非常年輕，我非常欣賞他！”

眾所周知，弗格森一直都希望曼聯能夠變得更具控制力。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么要放走貝隆呢？”楊誠在一旁挖苦道。

弗格森微微一笑，沒有給予回答。

楊誠心里頭清楚，他這是在提醒自己，哈維阿隆索是稀缺品，誰都想要得到手。

當然，弗格森呢此舉是在對楊誠示威和施壓，中國人心里頭清楚，而且跟皇家社會的談判也始終沒能取得突破性進展，對方始終咬著不低的價格不肯松口。

關于這一點，楊誠毫無辦法，但是球隊的現狀卻又讓他不得不對組織中場這個位置重新加以重視，為此他已經確定了兩名球員，希望能夠在冬歇期轉會時，把其中一個帶來安菲爾德球場，這樣他才會對聯賽冠軍更有信心。

跟弗格森喝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為兩個人中，肯定會有一個人郁悶，喝著悶酒，而另外一個人則是高談闊論。

往往勝利者喝得并不過癮，失敗者則總是在千方百計的揶揄勝利者，非得要看著他喝得不過癮，自己才感到過癮，才感到痛快，仿佛是報了球場上的一箭之仇。

喝完酒，楊誠又到行政區辦公室去，和里克帕里談了一下冬歇期引援的事情，俱樂部的轉會預算不高，根本沒辦法給楊誠提供太多的轉會費，這就成為了楊誠引進球員的一大障礙。

“我們已經準備重新簽署一些贊助合同，款項會在夏季匯入，所以今年夏季你會有比較寬松的轉會費，但是冬歇期……”里克帕里苦澀一笑。

目前利物浦的現狀，里克帕里和大衛莫爾斯都心知肚明，楊誠夏天要一個組織中場，但是他們卻死活沒能拿下一個來，這才造成了現在利物浦的困境。

“冬歇期能夠給多少？”楊誠直接問。

“不超過500萬歐元！”里克帕里自己都有些難以啟齒，太寒磣了。

楊誠點了點頭，“應該要改，一家沒有錢的俱樂部根本無法持久！”

這應該算是奉勸，里克帕里自己也知道，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之后雙方又談了一下關于青訓的事情，里克帕里表示自己需要一些時間，他目前正在跟史蒂夫海威談，但是他也希望楊誠能夠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聯賽中，而不是分心于青訓營。

看得出來，主場輸給了曼聯，他或許對楊誠沒有怨言，但是對比賽，多多少少還是很郁悶，相信如果這一場比賽拿下曼聯，也許他會在這件事情上更用心。

走出行政區，楊誠抬著頭，看了看利物浦那巨大的隊徽，他知道，這家俱樂部對榮譽的饑渴已經到了一個近乎執著的地步了，如果他不能帶給利物浦榮譽，他們早晚也會耗盡掉最后一絲耐性。

當然，這個過程可能是三四年，因為英超在這一方面向來都是很寬容的，這也是楊誠最欣賞英超的地方，可以給主教練寬裕的時間來構建自己所想要的戰術。

到停車場取了車，楊誠緩緩的往外開，準備回家。

可就在他車子駛出香克利大門的時候，卻發現杰拉德蹲在香克利大門一側的希爾斯堡紀念碑前面，他的那輛寶馬X5就停在旁邊。

紀念碑的底座上，放著一束鮮花，四周圍則都是花圈，正如加德說的，這里每天都會有人來紀念，利物浦的人從來都不曾忘記過那些沒能從希爾斯堡回來的球迷，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銘刻在這一塊紀念碑上。

聽到了停車下車的聲音，杰拉德回過頭，看到楊誠從藍黑色的法拉利中走出來，又回過頭，默默的看著這一塊紀念碑，伸手取擦拭著碑上每一個名字上的灰塵，很認真，很細致。

“輸了球，難過？”楊誠也蹲了下來，關心的問道。

他也看得出來，所有人都對杰拉德寄以了太多的期望和責任了，給了他巨大的壓力，但說到底，他也不過才23歲。

杰拉德沒有回答，他輕輕的擦著碑石上的每一筆每一劃，當他擦到其中一個名字，喬保羅吉爾赫利，他的手就停在了那里，像是在撫摸著這個名字。

“喬保羅吉爾赫利，10歲，希爾斯堡慘案中年紀最輕的球迷……”杰拉德像是在喃喃自語，但是他的眼神里又充滿了思念和哀傷，但卻很淡很淡，仿佛時間已經沖淡了這一切。

只是在不經意間，或者是在他軟弱，需要別人安慰的時候，他才會流露出這一種情緒。

楊誠順著他的手，看到了石碑上的這個名字，他可以想象，一個活生生的，可愛逗人的十歲孩童，變成了石碑上這冰冷的名字，整個過程是多么的殘酷，多么的令人心酸。

但更為叫人難過的是，杰拉德的下一句話，“他是我的表哥，我最親最敬的兄弟！”

語氣依舊很淡，淡得足以讓人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性，因為一個稍微有點感情的人，都不會像他這樣冰冷的對著碑石上的名字說出這番話，至少應該帶著一點感情。

但是楊誠相信，這是真的。

因為按照希爾斯堡慘案發生時候的年紀算，那時候的杰拉德大概9歲，他可以記得跟自己表哥的感情非常要好，他可以記得當時所發生的一切，但是他不會有成年人那么深刻的感情。

“利物浦對于我們的家族來說，就好象是一種信仰，一種膜拜，我們所有人都以能夠穿上利物浦的球衣而感到驕傲和自豪。他是一個典型的利物浦球迷，狂熱、執著、瘋狂，他和我有過一次約定，我們都將為利物浦效力，從青年隊到成年隊，到英甲聯賽，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日后的英格蘭頂級聯賽已經不叫做英甲了，而是叫做英超！”

杰拉德的嘴角一揚，像是要笑，但卻不知道是在笑英超取代英甲呢，還是笑他們當初年輕時的美好夢想是多么的天真，但是他的笑容里，誰都看得出帶著一種懷念。

“我們在一起踢球，我們總是穿著利物浦的球衣踢球，在街頭，在街區，和那一群穿著藍色球衣的埃弗頓小子們踢球，我們總是能夠屠殺他們，我甚至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喬保羅能夠活到現在，他會是一名最出類拔萃的頂級球星，因為他是如此的熱愛足球，如此的熱愛利物浦，安菲爾德會是他效力一生的球隊！”

“謝菲爾德離我們只有70里路，那一天，他和一個朋友去現場看球，但卻再也沒有回來了！”

杰拉德頓了一頓，搖了搖頭，右手卻在碑石上成爪狀，像是要抓下那個名字，把那個人給抓回來，讓他可以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一樣。

“一直到第二天，我們才收到消息，他死了！”

“我無法相信，前一天晚上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一場悲劇，死者里面竟然有我的親人，我的兄弟，我們都徹底崩潰了，尤其是喬保羅的父母，都徹底崩潰了，我們無法想象，平日里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突然間……說沒就沒了！”

“從那以后，我就帶著一份信念在踢球，我告訴我自己，我不能讓在天上看著我的喬保羅失望，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在踢球，我要連他的那一份都一起踢下去，我要和他一起并肩作戰，為我們利物浦拿到最榮耀的冠軍，這是我在他的葬禮上，對他所許下的承諾。”

楊誠相信，這也是無數利物浦人在希爾斯堡慘案的葬禮上所許下的承諾。

“這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沒有什么理由能夠阻止我！”

楊誠黯然，很明顯，輸給曼聯的這一場比賽，讓杰拉德的信心出現了動搖，他軟弱得只能來到這里尋求幫助，因為不幸死去的喬保羅吉爾赫利已經成為了他最牢固的精神支柱，而這一份對死者的承諾，也在鞭策著他不斷努力進取。

利物浦上下是不是也都是這樣呢？

“放心吧，史蒂文，這一天，不會太遙遠的！”楊誠拍著他的肩膀，望著這塊碑石，一字一頓，“我保證！”。

422對死者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