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九章 苦悶

……有很多時候，在這個高位上你會知道一些情報但卻不能讓人知道你知道了；這會讓人覺得特別苦悶，因為有時你會看見一個巨大危機存在而且隨時會爆發但是你只能選擇沉默，而那個危機真的爆發時你又會把它造成的傷害當成一種內疚去收藏……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聞知蔣介石竟然批準了陳誠動用長江戰區空軍主力去襲擊華東的日軍，而且空襲計劃竟是陳誠制定之后，曹小民當場石化

“……我希望把美籍航空志愿隊調過來廣東作戰，并不單純是為了戰區的空中的力量泡書_)你并不了解美國人，他們很多人很看不起日本，而且他們的骨子里有一股永遠不服輸的勁頭如果美籍航空志愿隊的那些飛行員們沒有在戰前得到專門的訓練、了解敵人的長處，他們一定會和日本飛機纏斗而我對P35太了解了，這款戰機并不比日機出色，在度上稍優但是盤旋能力上要遠遠弱于對手，甚至他們的抗擊打能力也不見得比日本飛機強……見鬼，等我把轟炸臺灣的計劃做好，我一定要到重慶去告誡這些家伙……他們會聽我的但會把中國空軍的警告當做耳邊風……”陳納德在得知美籍航空志愿隊沒被批準到廣東參戰后說過這樣一番話，現在這番話的每一個字都在狠狠敲打著曹小民

自己無法去給蔣介石提醒——這等于告訴蔣介石自己有途徑知道總司令部的其它計劃

他也無法把這消息透露給陳納德，因為這樣做的后果完全一樣，陳納德除了從他這里之外還能從哪里知道司令部部署另一個戰區的作戰計劃？

曹小民心里對陳誠是又氣又恨，但是他自己卻沒想到這其實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你曹小民不是連軍校都沒讀過嗎？你怎么能提出那么多空軍作戰指導性建議？你怎么能參與那么多空軍作戰方案？我陳誠好歹還是出身黃埔的陳誠就是抱著這樣的心理硬是自己把空戰計劃做出來的……

“從明天開始，我們的美國朋友將加入巡邏，你們盡管帶他們到杭州、南京、上海上空去遨游一下他們需要熟悉戰區的各地情況……”陳誠正在對武漢戰區的空軍們布置工作：“他們都是非常優秀的飛行員，都有很長的飛行時間而且有人有過實戰經驗；你們要好好向美國朋友們學習，學習他們最先進的作戰理念……”

不是只有曹小民才能用好空軍的，白崇禧不也在江北大量使用空軍嗎？這次該我了……陳誠的腦海中幻化出一幅在高空俯瞰地面，下邊星星點點炸起無數火球的畫面

他的計劃是對幾個正在被日軍修復中的機場進行轟炸并且故意在轟炸完之后慢慢離開，等從航母或者臺灣飛過來的日軍到達時再來一場大空戰根據他這幾天看資料顯示，日軍無論是九七式陸基戰斗機還是九六式艦戰都在航程上遠遜于這款美國飛機，在最高度上這種身板短粗的美國機也要占優——飛機比的不就是這些嗎？目前日機要么從山東過來要么從臺灣過來他們還有多少飛行距離可以在作戰中使用？只要和他們纏斗下去，這些日機怕是要自己掉到地上了？

關于飛機的性能，陳誠事前還是做了大量分析的，在他看來這一場計劃中的大空戰美籍航空志愿隊的飛機性能無一不遠遠過日軍的幾款主力戰機，這就是一場屠殺式的戰斗他的計劃很狡猾：用轟炸編隊吸引和糾纏日機讓日機到了油料耗掉一大半時才進入主戰區，然后讓美國人消滅他們

對于陳納德多次使用的糾纏耗油，最后由主力戰機群一擊得手的空軍戰術，陳誠是深以為然的雖然自己沒有真正指揮過空戰，但是畢竟見得多，陳誠覺得這樣一場空戰應該能手到拿來

選擇在三天后空襲也有個原因：再數下去第四天就是立春這一場大戰便是宣告抗戰的春天來了的意思戰前的熟悉戰場、戰斗的巧妙手段、作戰的真正目標……轟炸？轟炸只是一環，老子的目標是把日軍的戰斗機群全殲看以后誰還說我不會打仗……

所有的一切自己不是都安排好了嗎？這一戰還有懸念嗎？陳誠還沒有實施這個計劃，已經在自我陶醉當中了……

“陳納德將軍認為那些美國戰機的綜合性能不足以壓制日機，而且要命的是美國空軍還在沿用著大編隊作戰而不是我們目前使用的雙機編隊，他們最喜歡的作戰方式是纏斗而不是我們這樣一粘即走……”曹小民把陳納德說過的話對陳立夫說了，兩人面面相覷：要命啊這不是把美籍航空志愿團往死里送嗎？

“這事是果夫和我說的，他還叮囑這事讓你知道就好要做好陳誠故意霸占了飛機使用權讓廣東戰區無機可用的準備他還刻意叮囑我這消息不能泄露給其他人，以免連累了他……”陳立夫也是苦著臉——曹小民固然知道到了這個情報不能給蔣介石示警難道陳果夫就可以嗎？位高權重的人多少會在老大身邊安排些眼線，但是這些眼線是可以暴露的嗎？牽連太大了

“總得想個辦法讓總司令部撤銷這次行動才行，要不就不是廣東沒有足夠空軍的問題而是長江戰區危險了”曹小民對陳立夫道：“就算我們不能說出去，至少要想出辦法拖延這次行動，直到陳納德將軍到重慶去把他的見解說出來……”

是的，十萬火急，陳立夫沒想到這個情報原來竟是那么重要，一旦出了錯失竟會造成整個長江戰區空軍巨損無法維持制空權的問題當下兩人連忙簡單交換了一下意見，陳立夫決定第二天一早就馬上飛回重慶活動，想辦法阻撓陳誠的空襲

夜已經很深了，曹小民卻無法入睡，各種焦慮和困惑充塞了他的思緒他一個人走到院子中瑟縮在北風里：身居高位了，但是伴君如伴虎啊，明明知道那樣大的一個危機放在面前，但卻不能去捅破……如果是自己的諜報線偵知的東西，他還可以到蔣介石面前坦誠一切，最多是捱頓臭罵也許什么都不會發生就了結了，但是中間偏偏夾著陳果夫

政治上的聯盟最重要的就是忠誠和互信，如果他把事情抖露了，他苦心和陳果夫建立的關系就將煙消云散但是……一群形象模糊的帶著爽朗笑容的美國青年好像在他的腦海中若隱若現，這群人不是為了什么名利，這群人多是被一種正義感感召而來；雖然他們也許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但無論如何一群能夠為了心目中的正義事業而勇于獻身的人難道不值得去尊敬嗎？曹小民有種感覺：這群美國青年如果遭到什么不測，那就是他曹小民的罪孽

如果把自己的臺灣轟炸計劃和陳誠的計劃撞期呢？……就算這樣大概也沒用，陳誠不會取消他的行動，也許他會加得意：這是一次對廣東戰區最好的聲援……只能讓陳納德盡快把計劃搞出來然后一腳把他踢回重慶去……但是目前嘉義地區的各種布置都還沒完成，很多細節沒有明確陳納德如何能在兩天時間里做好作戰計劃？

有什么辦法讓陳納德可以在這兩天內到達重慶呢？曹小民挖空心思在想，但是他猛然又是打了一個冷戰：要是陳納德到了重慶沒機會見到蔣介石怎么辦？

這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誰都清楚陳納德對美籍航空剛志愿隊的影響，蔣介石卻是一個喜歡控制的人，他難道會任由這支空軍只聽陳納德的話嗎？也許他會故意在陳納德知道之前安排一場由他或者陳誠指揮的空戰讓這支空軍參戰，借此增加自己在這支空軍中的影響

不怪陳誠，這其實是蔣介石自己想做的事情曹小民忽然又想通了這一層，這讓他加焦慮：如果是這樣的情況，那么派陳納德回去也沒用，蔣介石一定會以其他理由對陳納德避而不見幾天直到空戰結束

這么說就算是讓陳納德回去大概也是解決不了了？曹小民感到加頭疼了，原本他的一些想象中可以一試的計劃也無法執行了，只要真的一切如自己所料的話

天色竟然已經漸亮起來了，又是一個無眠的冬夜；借寒風清醒著自己的曹小民忽然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全身接連打了幾個寒戰

糟糕我不是冷壞了？曹小民把手放到額頭上，冰冷的手感到火燙一般的熱

就在廣東戰場隨時準備拉開第二戰帷幕、中國空軍主力要進行一場送死戰斗的時候，曹小民病倒了，因為焦慮和疲勞，因為被很多無法解決的問題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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