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性開始丑惡

染紅霞已經睡不著了。

盡管早已將濕透了的衣裳換掉，穿上了一件女生宿舍那邊拿來的毛衣，甚至還披上一張扯下來的窗簾，她依然還是冷得渾身發顫，瑟瑟發抖。

也對，染紅霞情緒大起大落，又尾隨李佳玉征戰蟲子，淋了那么久的雨，最后還被女蘿藤擒下，即便她是未來的劍圣，又稍微經過蟲晶強化，身體也會大感吃不消，如今她腦袋有點暈乎乎的，也許是發燒了。

不過這種時候，區區的發燒根本算不了什么，今晚的氣溫大概只有七八度，再加上濕氣很重，冷風從破爛的窗戶吹進來，所有人被冷得蜷縮成一團，感冒發燒流鼻涕的人太多太多了。

相比起某些死于非命的人，染紅霞已經覺得自己很幸運了，比如剛才就有一名想不開的女生爬上窗戶，一聲不吭地跳樓自殺了。

粗略地算了算，這是今晚第三個自盡的人。

她們受不了寒冷，也受不了無盡的黑暗，更受不了對未來的恐慌，她們承受不住末世給她們帶來的沉重壓力，所以選擇了自我解脫，早死早超生，希望在來生。

人性本就是脆弱的，如果是和平時代，西江大學有同學自殺肯定會轟動全校，可是放到現在，尤其是這種寒冷黑暗的恐懼之夜，大家都默默地不吭聲，除了偷偷抹幾滴眼淚之外，什么也幫不上忙，事實上他們自己也很迷茫，在這種恐怖的時代里茍且偷生，是否真的就比自我解脫更有價值？

橫排桌子上趴著三四百人，有些沒有位子的，只能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或者靠在墻壁上，不時地傳來幾聲呼嚕，但更多的是幽幽的低沉哭聲，以及好友之間的安慰。

大廳的四個角落，放著八個膠質材料做成的燈籠，里面點燃白蠟燭，蒼白的燭火在黑暗中裊娜跳動，這讓早已習慣日光燈的學生們心里感到更加的苦澀。

“染會長，二號大廳的幾個女生冷得實在受不了，托我問問你們三號大廳還有沒有多余的衣物，就算是被雨淋得半濕的被子也成，她們身子單薄，我怕再這樣下去，會發高燒的……”

一名只穿著白色背心，戴著金絲眼鏡的高個子男生走到染紅霞身邊，苦笑著說道，他的外套早已脫下來送給一個凍壞了的女生，如今他自己也被冷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但他沒有后悔，因為他是為數不多有擔當有又有責任心的男生，同時也是西江大學的另一名學生會副會長——江楓。

“抱歉……實在沒有多余的衣物了……”

染紅霞呵著熱氣，疲憊地站起來，滿懷歉意地說道：

“要不，這張窗簾你拿去給她們吧，雖然薄了點，不過還是可以當成毯子來用的，唔……這件毛衣，你也一并拿走……”

“不不不，染會長你別這樣，我看得出來，你自己也感冒了，你的身體要緊，絕對不能讓你的身體再有什么閃失，畢竟你是我們為數不多的戰斗力啊，萬一蟲子再來，還要靠你來對付呢……”

說到這里，江楓臉色赧然，其實他也很想肩負起保護同學的責任，與蟲子戰斗，只不過他的體能實在一般，當初選拔刀斧手的時候根本輪不上他，不過他后來也參加了超市搬運隊，來回搬運了五次，扛了六箱餅干，五箱火腿腸，還有許多水果刀。

“別這么說，比起那些犧牲性命的勇士，我根本算不了什么……”

十五名刀斧手一路隨著李佳玉等人征戰，先是在教學樓死了兩個，后來在女生宿舍那里又死了兩個，與女蘿藤戰斗的時候又死了四個，重度昏迷三個，只剩下四個保護超市搬運隊的刀斧手安然無恙！

這個死亡率還真不是一般的高，江楓每每回想起來都是一陣后怕，如果他當初真的被選上，恐怕早已死無全尸了吧。

“染會長，問你個事……李佳玉，他到底……”江楓猶豫了好久，才試探著問道。

“你問這個干什么？”染紅霞嬌軀一震，肅然道。

“李佳玉是不是出事了，他的傷嚴重嗎……”

染紅霞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后只好嘆息一聲：

“挺重的……現在由蕭晚晴校長搶救中，上帝保佑他可以度過這個難關。”

“真心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李佳玉，禮儀部的部員，藝術系的婦女之友……真想不到，會有那么一天，他肩負著整個西江大學的希望，成為我們所有人的守護神，以前還真是小瞧他了……”

“是啊，我也小瞧他了，這個家伙……這個家伙……”

染紅霞說到李佳玉，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心酸，眼角竟然有眼淚滑過，她很清楚，李佳玉隕落了，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據黑暗章魚所說，李佳玉能活過來的幾率極小，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內，他還沒睜開眼睛，那么他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天妒英才嗎……雖然李佳玉這個人自以為是，又很讓人討厭，可是染紅霞對李佳玉總有一股別樣的情懷，或許是出于對英雄的崇拜，羨慕著李佳玉強大凌厲的劍術，也感激于李佳玉數次將她從危險邊緣拉回來。

昨晚從舞廳里面獲救，染紅霞第一個擺脫了心靈桎梏恢復意識，當她得知李佳玉斷氣身亡，簡直就像被雷電所劈，天旋地轉，費了半天功夫才接受這個事實，她心里空蕩蕩的，很不舒服，她還有很多話還沒來得及跟李佳玉說，那個家伙……居然就死掉了……

他看起來可不像短命鬼啊！

后來，染紅霞當機立斷，下了封口令，讓在場的所有男男女女全部守口如瓶，不許向任何人吐露李佳玉的死訊，如若被十三樓的學生們知曉李佳玉死掉的話，一定會讓許多精神脆弱的人更加恐慌，到時候后果不堪設想！

“紅霞姐，喝點熱茶吧，驅驅寒，順便吃點感冒藥……”風燎原端著一杯熱茶，朝染紅霞笑了笑。

“謝謝……”染紅霞接過杯子，卻皺了皺眉，道：

“酒精燈的酒精很有限……應該省著點用，你怎么拿去燒熱水泡茶給我喝？太浪費了……”

“不浪費，我可沒用酒精燈來燒水，我用的是我的火焰，別忘了，李佳玉說我是火法師來著，經過了一天晚上的適應，我摸索了幾個用火的竅門，可以持續而節省魔力地對鐵鍋加溫，我燒了一鍋水，不但給你泡了一杯茶，也加了好幾十袋老壇酸菜面，煮得香噴噴的，全部給一些餓得兩眼發暈的女生填肚子了。”

風燎原臉上浮現出得意地笑容，道：

“以后，我就是你們的加熱器了，紅霞姐你要是也肚子餓的話，別吃那些火腿腸或者餅干之類的，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弄泡面去。”

“不用，你的精神力也不容易恢復，我不餓，你照顧別人就好……”染紅霞疲憊地搖搖頭：“對了，你的那個大廳怎么樣，沒出什么事吧？”

“都一樣……我的大廳，有幾對情侶殉情跳樓了，又有幾個情敵互相看不順眼，積怨已久，打了好幾場架，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停下來……”風燎原道。

“呵，你的大廳算好的了……我的大廳那邊，許多人認為食物分配不均，吵吵鬧鬧，帶頭起哄，后來每個人再多分派一根火腿腸才肯罷休……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食物還那么多，起碼夠吃兩天，急也急不來。”江楓搖頭，像是恨鐵不成鋼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在安全難以保障的情況下，很多人都變得敏感，多疑，各種沖突頻繁不斷，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同學彼此之間兵戎相向，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不會少！所以要嚴肅處理，以儆效尤，有些事必須狠下心腸來，否則會出大亂子，比如我，剛才就扭斷了六個人的脖子！”

不知道什么時候，楚翔出現在染紅霞面前，悶聲說道。

“楚翔你殺人了？”風燎原驚愕道。

“是的，我也沒想過會有一天親手殺人……”

楚翔咧了咧嘴，臉上那猙獰的花紋如同鬼羅剎般嚇人，道：

“有些女生受不了大廳的尸臭味……你們知道的，許多人被硫酸蟲腐蝕成尸水，就算把尸水清除掉，還是會留下很濃的尸臭味，她們跑到十二樓比較清潔一點的‘古典音樂研究會所’里面睡覺……結果，幾個男生心腸忒壞，摸黑跑進去，要對她們施暴，幸好我巡邏的時候在那里經過，撞破了那幾個男生的好事，否則她們可就完蛋了…那幾個畜生，已經不配稱之為人了，殺掉他們，總比浪費糧食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