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這是小懲

葉葵奇道，“后日便是二姑娘生辰，姑娘不是讓我將壽禮裝好，您要親自看一看？”

芷嫀這才想到，“是啊，一時忘了。”

她站起身，道：“這就去看看。”葉葵笑著領先走出去，提著燈照路，黃橘關了小書房的門跟上。

西春園荷香榭中。

晨曦中，湖上氤氳霧氣逐漸消散，清風送來陣陣帶著水汽的花香。

面湖延伸而出的水榭欄桿邊坐著二人。

曹艷儀隨意穿了一件銀紅色右衽春衫，下面是雙飛蝴蝶的挑線裙子，她發絲隨意挽就，臉上淡施脂粉，美麗而高貴。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鵝蛋臉大眼睛的粉衣少女，眼睛滴溜溜充滿神采，古靈精怪，她手中一顆濃綠琉璃棋子，突然一笑，將棋子填入棋盤中，吃了曹艷儀一條長龍。

她瞇著眼睛笑嘻嘻道：“姑娘，承讓了。”

曹艷儀原先不在意的神色稍微嚴肅了起來，目光也從湖面上收回來，只見棋盤的局勢，已經不知不覺陷入被動之境。

她捏起一顆棕色瑪瑙棋子，凝眉思索。

這是，屋內走出一個瓜子臉，細長眼，白皮膚的少女，她身著長衫，下穿桃色綾裙。一進來就神色持重，步履匆匆，正是昨日警告威脅芷嫀的丫鬟。

走到曹艷儀身邊，她恭敬的行了個禮，“姑娘。”

那坐著的少女忙起身，臉上露出一個酒窩，叫了聲，“采文姐姐。”

采文對她點點頭，“覓雙。你去為姑娘倒杯花茶。”

覓雙應是，留下盯著棋盤凝思的曹艷儀，和顯然有話要講的采文。

采文見覓雙出去。轉而對曹艷儀道：“姑娘，已經查清楚了，水蕹果然不在葉府。她在葉家來上京時就被扣在慶州。后來被葉家管家帶到上京，沒幾日就被葉家的給賣了。”她語氣雖平靜。但是目光卻恨恨然，“奴婢已經讓人去追查水蕹下落，只是時日已久，不知道她被賣到何方……”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水蕹和她同是衛國公府外面買的丫鬟，不像家生子一般有家人親戚可以倚靠，才會愿意為姑娘做這種事。拼命以求得到姑娘的信賴。當時她與水蕹爭過這個任命，她們都知道一旦完成姑娘的命令，回來之后，便是穩穩當當的一等親信大丫鬟，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可是誰知道，危險比預估的還要大。水蕹若是流落到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算回來了，也無法再留姑娘身邊……

采文抿著嘴，目光深沉。

曹艷儀一直慵懶的坐靠著，目光落在棋盤上。仿佛并不在意采文在說什么，手指轉動著琥珀棋子。

她聽完了采文說的，忽而將棋子落下，瞬間已想頹勢的局勢頓時起了勃勃生機。

“你去找賴大人。告訴他，葉學士送來的頭一批書籍中，半數都有問題。”

賴文輝是使節團中負責交接書籍這一塊的，同時，他還是曹家三老爺早年任提督學政時點的案首。

采文眼睛一亮，“是，奴婢這就去。”

她告退離開，覓雙也端著花茶來了，見到棋局變化，頓時大驚失色，叫了一聲“哎呀。”

曹艷儀微微一笑，“怎么樣，你還有什么招數。”

覓雙鼓著臉頰看了半天，最后頹然認輸，“姑娘，我又輸了。”

六安將曹二姑娘的事情跟葉大老爺說了，葉大老爺一笑置之，覺得一個丫鬟而已，不過小姑娘們之間的口角之說。曹二姑娘真的把水蕹的事捅出去，這么小的事，上頭也不會因此就處置了他。遂若無其事的去衙門辦事。結果這一去，一直到三更都沒有回家。

家中派了人去問，也沒有見到葉大老爺，只說有公務纏身，一時走不開。

等到了四更天，葉大老爺才手持令牌回家。回到家也沒有入內院，就在外書房點著燈坐了一夜。

第二日，眾人正準備著去忠順伯府，芷嫀卻心神不寧。

她已經打扮妥當，卻遲遲不肯出門，就是等葉葵的消息。

外面高氏派來的小丫鬟又催促，黃橘道：“你看四姑娘可好了，不也還沒動身，別著急。”

小丫鬟才去，芷嫀就起身問黃橘，“葉葵怎么還沒來，叫個人去外院看看。”

黃橘正要出門叫小丫鬟，就見葉葵進了院門，她頓時露出喜色，迎上來道：“葉姐姐快去見見姑娘，她等的不知多焦急。”

葉葵提腳入屋，穿入內室，只見芷嫀坐在妝臺前。

葉葵上去行禮被阻止，知道芷嫀心急，她馬上低聲道：“果然如姑娘料想的一般，大老爺出事了，最先整理出來的兩千本副本古籍，不知道為何全部被蟲鼠咬的破損不堪，說是老爺的錯，沒有做好防護措施……”

芷嫀握緊拳頭，“果然如此，爹爹向來謹慎，怎么可能犯這種錯。”

葉葵心焦，“六安也說了，可如今太子怪罪，多辯解也枉然。”

芷嫀咬緊牙，氣的火冒三丈。

為了一個丫鬟，便要去了爹爹的烏紗帽……曹二姑娘好狠的手段。

這時候外頭小丫鬟又來催了，脆生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黃橘姐姐，我們奶奶說了，四姑娘已經準備好在廳里了，怎么三姑娘還不來，馬車人次都好了，就等三姑娘……”

芷嫀心煩的很，偏這丫鬟撞到槍口上，頓時心中一燥，不等黃橘回答，就對著門口揚聲大喊道：“回你家奶奶，不去了，叫她們自管去忠順伯府。”

門口的小丫鬟怔愕。

黃橘忙掩飾芷嫀的行為，吩咐小丫鬟道：“你說三姑娘身體不適，請二太太和二奶奶代為送上壽禮，還請二姑娘多多見諒。”

她說著，從室內拿出錦盒遞給小丫鬟，又悄悄塞了一分銀子給她，道：“回話時好好琢磨語句，可別學得不像，惹惱了你家太太奶奶。”

她說的讓人家學得像，但是小丫鬟又不傻，知道是讓她千萬別學芷嫀剛才的話語。

笑嘻嘻的答應了，小丫鬟藏起銀子，抱著錦盒飛快離開。

二太太等人離開，芷嫀換了一身素凈衣服去見葉大老爺。

葉大老爺一夜未睡，疲憊萬分，看著神色失去了幾日前的神采飛揚，又現出些老相來。

他問芷嫀，“你把曹姑娘如何跟你說的，你都轉述一番。”

芷嫀擔心的看著葉大老爺，眼內滿滿的愧疚，將當時的情形都說了，唯獨把黃橘的嘴快悄悄隱去。

葉大老爺搖頭嘆息，“想不到，想不到，我只說忠君報國，勤懇辦事，還能為國出力幾十年，結果毀在一個丫鬟手里。”

芷嫀聞言，頓時鼻子酸酸的，“爹爹，都是女兒不好。”

葉大老爺看向她，雖然眼內有沉重、傷感、不舍，但還是平和的，“也不怪你，那丫鬟來我們家就古怪，之后做的事，便是打殺了也該。只是既沒有證據，又牽扯自家丑事，對外無可說起……唉！”

芷嫀上前挽住葉大老爺的手臂，“難道真的無可挽回，太子已經下令革了您的職事？”

葉大老爺聲音苦澀，“昨日太子憤怒，訓斥了一番，已經將我的職事交給另一位侍讀學士，只是還沒有正式公文下來。”

芷嫀低下頭，為葉大老爺心酸不已。

他老人家窩囊了十多年，又被害的差點一病不起，好容易入了翰林院，竟然不到半月就因為一個陰險惡毒的丫鬟被革職。

葉大老爺看著芷嫀，頹然苦笑道：“果真公文下來，我們一家……遷回蘄州，只是早知如此，應當在蘄州買下更大的房子，好生修葺一番，如今匆忙回去，要委屈你們幾個了……”

芷嫀眼睛濕潤了，“爹，我們不委屈，是您委屈了。”

葉大老爺拍拍她，“傻孩子，人生起起伏伏，誰也無法預料，爹在慶州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知足惜福，人生常樂。”

他口里這么說著，但是那眼中深沉的遺憾，是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的。

從葉大老爺書房出來，門上來報有曹二姑娘的丫鬟要見芷嫀。

芷嫀一怔，轉而目中充滿的怒火，道：“來的正好，花廳里奉茶，我馬上來。”

來的是一個雙丫髻，插著琉璃寶簪，眼睛烏溜溜的少女。

她一見芷嫀，便笑瞇瞇站起身行禮，道：“這位一定就是葉三姑娘了，我叫覓雙，奉了我家姑娘的命令，過來找三姑娘傳幾句話。”

芷嫀冷笑，“什么話，你說。”

覓雙呵呵笑，眼睛彎彎，道：“我們姑娘說，此次不過小懲，若是想要將功贖罪，趕緊將水蕹姐姐交出來，不然等我們的人找到水蕹姐姐，發現水蕹姐姐受了什么委屈……那可不止是葉大老爺這點小事了。”

她笑容甜美，語氣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全然就是威脅。

芷嫀瞪大眼，憤怒充塞了胸臆。

原來曹二姑娘覺得還不夠，剝奪了父親的仕途還只是小懲。那大誡是什么……要葉家的人命么？

覓雙還是一副可人的樣子，仿佛不覺得自己說了什么大不了的話，笑著對芷嫀道：“我們姑娘大概就說了這些，三姑娘，你有什么話要托我轉給我們姑娘的么？”(。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