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做客

■黃橘看到柱子后有衣裳一閃而逝，不耐煩的低聲道：“姑奶奶，我才要求你，你在這里又苦又求，害的是誰，是你自己。我們馬上就要走了，你難道要佟家知道夫人不喜你？我們各讓一步，你跟我到偏廳里坐一坐，回去佟府，人家只當你見過夫人了。”

芷秀咬著唇，心中對這樣的安排還是不愿意，卻也怕傳將出去，害的是她自己。最后在黃橘的半拉半扯下，半推半就入了偏廳。

北上之時，因為北周官道幾乎沒怎么修，又躲避那些散亂的游兵、亂民，加上每一地都要落腳縣城尋人，所以花費的時間特別多。但是這次芷回上京，岷江已經被晉國水軍把守，一路坐著大船順流而下，平穩快速又安全，竟然比陸路要快了許多。不到七天，已經入京畿地區。

落日余暉中，芷看著霧汽溶溶的浩渺大江，靜靜的不發一語。

她的臉瑩潤亮澤，無一點瑕疵，一雙烏黑明眸仿佛掬盈了清妍的蕪湖綠水，不經意的一瞥中，透出流轉的波光。

便是已經在一起大半年，趙永牧都會忍不住從心底里贊嘆。他含著笑，低頭道：“若是汝寧候，威武候能將北周穩住，以后說不定會修岷江做主要通行的道路。”

芷抬頭微笑，“比陸路方便許多。”

不過幾句話，天色徹底暗了，二人回去。到第二日午后，一行人回到了離皇城較遠的西春園，如今的安南王府。

芷以前來游玩，都是游的西春園的東部和南部，這兩處是景致風物最多的，但是真正主人的，基本在中部到西春園的西北部一片。

坐落正中的承和堂自然是趙永牧的院子，東南一片則是以矮墻綠藤為隔·成為外院。貫穿南部并西南部位的大湖，趙永牧重新改了名字叫綠漪湖，湖上的小島，改叫落仙居……

經過一番修葺改名換牌匾增加侍衛下人·以前供人賞玩并無主人居住的園子，又有了巍峨王府的氣象。

事實上，若不是王府的地理位置不大好，生在皇城之外，內城與外城之間，有大臣建議棄了被燒毀破壞過的皇宮，征西春園做臨時的宮城。

好在大部分的文官不同意·天子九五之尊，所居皇宮從來都是按周禮“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建造。雖然因為國力不同·君主不同，國度大小都有所變化，但是一點不變的是·宮城必須是坐落于皇城中心。

因著這一點，正和帝只能委委屈屈的住在焚毀過，狼藉余留的皇宮。

芷住的院子叫荷香院，靠近綠漪湖延伸出來的一個小湖，其中種滿了荷花，夏日風吹荷動，清香宜人。

她剛回來的第二天，門上便送來了一個精致的浮雕帖匣。

迎夏笑道：“門上收到的拜帖不止這一份，不過這份卻是最打緊的，我便先拿來給夫人看了。”

芷推開匣蓋子·里頭是泥金帖子，“蕭都督僉事的夫人，難道是……那位蕭大人？”她念了，驚訝之極。

趙永牧說的，他的二十萬大軍并不能入城，駐扎在城外。真正在城內有兵有權的·是五軍都督府的蕭讓。

迎夏點頭，挺秀的眉毛舒展，帶著歡悅，“這是好事，夫人才回來，蕭夫人就派人送來帖子請夫人參加花神小宴，可見是重視夫人。”

時下女眷中流行慶花朝，一年十二月，若是愿意，月月都可為百花擺宴，而蕭讓夫人送來的，便是七月菡萏初苞之筵。

芷疑惑，低眸思索，“我與蕭夫人素無交情，上一回來京住了一小段時日，她從未尋過我。這一回，怎么就突然找上門來？”

她這么一說，迎夏也懷疑了。

莫不是原來蕭夫人瞧不上夫人側妃的身份，如今卻見王爺連北上都帶著夫人，知道了夫人的重要性，重新想要交好夫人？

迎夏暗暗猜著，就聽芷說道，“便是瞎想也無用，后日上門看看，就曉得了。”

正和帝登基后，蕭讓作為從龍有功的頭等武將大臣，雖然只封了一個正二品的僉事，卻手握實權。他的府邸，坐落在靠近皇城的內城安大街，算是難得的沒有被北周軍破壞太過的宅子。

入了門車子停在垂花門前，蕭讓夫人柯氏親自來迎。

柯氏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嫵媚的大眼睛，櫻紅的柔唇，十足十的大美人。她一見芷，便笑意融融，“葉夫人，可把你盼到了。”

她不著痕跡的打量了芷，注意到芷腹部凸出，柯氏一怔，“夫■夫人這是有孕了？”

芷點點頭，微笑，“是，都快七個月了。”

柯氏很吃驚，她并沒有得到這個消息，“這······這真是罪過，早知道，怎么敢請夫人過來，該是我去拜訪夫人才對。”

芷倒不介意，她出門一隊侍衛開路，坐的馬車是王府特造的，絕無一點顛簸。

既然并無危險和疲憊，出門走動只有益而無害。“夫人別自責，我剛回京正怕無人說話，收到您的邀請，高興來不及。”

聽她這么說，柯氏才安心，親親熱熱的扶著她一起上了另一頂中型大小的轎子。

二人來到宴席所拜訪的水榭二樓，這次芷和另一位杜夫人是主賓，柯氏的妹妹，程大奶奶是陪客，另外便是幾位蕭家、杜家、并柯家的小姐。

在場的，杜夫人年紀最大，近四十的歲數。芷和程大奶奶同齡，互相問候行禮，大家伙兒坐了下來。

柯氏沒有料到芷有孕，準備了不少荷花酒，只能棄了，賠禮笑道：“喝不成荷花酒，還有荷花蜜，你們可不許嫌棄。”

她的話一出，幾位夫人奶奶都是好涵養的，沒有任何不悅之色，但是幾位小姐們，卻面面相覷，露出失望的表情。

芷見狀，忙笑著接話，“蕭夫人可別，大家自管喝荷花酒，給我來荷花蜜便可，哪能為了我少掃大家的興。”

柯氏還猶豫，芷又勸了幾句，幾位小姐都眼巴巴瞧著，柯氏最后順水推舟答應。

宴席開始，酒過兩巡，眾人都放開了些。芷發現，除了她，其他人都是熟識的。

尤其是幾位小姐，親密之態顯露無疑。

其中一位娉婷秀雅的少女，芷記得柯氏介紹說是蕭家的七姑娘，低頭跟幾位姐妹們嘰咕兩聲，抬頭笑著對柯氏道：“嫂子，有美酒無絲竹，未免掃興，不如叫我們府中的樂姬來演奏一番，佳音娛佳客，也是美事一樁。”

她笑容輕柔明亮，芷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發現這位蕭七姑娘看著羞澀，實際上卻是個膽子大的。

樂姬······原來蕭家還養了樂班子。說起來，王府都沒有養戲班子、樂班子。

柯氏聞言愣了下，表情一僵，隨即就掩飾的笑道：“你這丫頭，我們家養的那些個技藝不精，自家私下聽聽罷了，怎能叫出來在客人面前表演。”

蕭七小姐不滿的嘟著嘴，咕噥抗議，“不是有個新來的樂姬，吹得好蕭，嫂嫂你以前也夸贊過的，而且哥哥上回也說了，月姬吹蕭技藝無雙···…”

柯氏臉色頓變，“快住嘴，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竟然滿口淫語。”

她這話說出口，蕭七小姐一時懵住了。爾后反應過來，馬上紅了眼睛，淚盈于眶，不敢置信的瞪著柯氏。

其他人都驚呆了，不明白方才愉悅的氣氛，怎么一下子直轉而下，變成這樣。

柯氏的親妹子，程大奶奶看看快哭的蕭七小姐，又看看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柯氏，忙道：“哎哎，姐姐你這是怎么了，七姑娘不過是夸句樂姬能耐，你就氣成這樣，你雖是為七姑娘好，可也太嚴厲了······”又對蕭七姑娘陪笑，“七姑娘莫怪，你嫂子的脾氣，是極不喜歡這些玩意兒的，要知道這些戲子樂姬的，最壞沒有······”

杜夫人見狀，也溫和的勸解，柯氏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跟眾人道歉，又過去拉著蕭七小姐到身邊來，“…···都是嫂嫂不好，剛才腦子里亂糟糟的，怎么就吼你了？你想聽，嫂子就讓人去傳樂姬，讓她們遠遠的在對面樓里演奏，這樣朦朦朧朧的，簫音更入味。好不好？”

軟語哄勸，總算柯氏平日里對蕭七不錯，將她哄了回來，蕭七委屈的點點頭，答應了。

這邊丫鬟過來遞帕子，柯氏親自給蕭七擦臉，又給芷和杜夫人賠禮，“我的不是，讓你們見笑，又壞了你們的興致。”

余人紛紛道無事，但芷心中卻不自覺地起疑。

中間葉葵侍候芷去解手，回來聽見水榭后面兩個仆婦低語。

“…···七姑娘大喇喇當著客人說吹簫，哎喲，我當時差點沒忍住……”

另一個道：“那小月仙得了大人的寵愛，吹簫之技功不可沒，夫人一直隱忍不發作，可是心里哪里好受，偏被七姑娘當場說出來···…”

芷聽了幾句，還不明白，回頭卻見葉葵臉色漲得通紅。

走過假山，她悄聲問葉葵，“她們說的吹簫，難道有何其他意思？”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