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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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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08-08  作者:午后方晴
網Www.第二百八十三章宋詩

三艘船在縱橫交錯的塘浦中行駛。\\。cc\\

一輪明月升了起來,昏黃月光給這些河道帶了一種瑰麗的韻味。

河浦兩邊是望不到邊際的青色蘆葦,茭,葑,藕,還有岸邊的青茅與青蒿,象一道道青色的紗帳一路挽到天際。到了這里,才是真正的江南水鄉。崔嫻與四兒、江杏兒坐在船頭,看著兩邊美麗的景色,說了一句:“官人,做一首詩吧。”

“做詩啊,好,我來一句,下面你對。”鄭朗看著月亮,以及向后移動的柳樹說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這不對景,人在船上,如何約于黃昏?”崔嫻說完,用丹鳳眼狐疑地看著鄭朗。

知的。

可鄭朗偏不解釋,從她懷中將鄭蘋抱了過來。

“要不改成月上柳梢頭,船行黃昏后。”

“行啊,下句到你。”

但一改還有那個韻味?崔嫻仔細地琢磨一下,很覺得不妥,不服氣地問:“你也沒有約過人。”

“約過的,我約過杏兒,”鄭朗看著吃吃笑的杏兒說道。

“官人,不要打趣,正經的作一首詩。”

鄭朗磨不過,看著這美好的夜景隨口吟道:“水中紗黃,浦邊紗綠,船行紗縵不破。月移華影露水濃,閬中飛彩映云路。河下月走,天上月故,風動柳絲萬縷。手掣玉盤做酒盅,蓬圓丹朱懸江樹。”

“不好,沒你在花會上寫得好,”崔嫻抗議道。

一分鐘詞作,怎能會好?

鄭朗笑笑不作聲,想寫那幾首詞,讓蘇大才子過來,也不行,后人說蘇東坡的詞為北宋翹首,可在宋朝人眼里,有幾人的詞能及上周邦彥詞作?

船兒到了長安鎮,從這里,進入杭州境內。

這一行鄭朗速度很慢,沒有立即來到杭州,一路走一路停,看了江寧,從潤州進入大運河,看常州、蘇州,再從吳興入太湖,看了洞庭山、宜興、湖州,再從湖州吳興塘插到大運河上,看了看秀州。

又是許多官吏疏忽的地方。

一個地區的發展,周邊環境也很重要。

如在太平州設港,必須挪到蕪湖,沒有后來地形的變化也要挪,當涂離江寧太近,必然會有很大的影響。

先看了周邊地區的商品,是在他計劃之類的事務。

北宋之初有九福,京城錢福、眼福、病福、屏帷福,吳越口福、洛陽花福、蜀川藥福、秦隴鞍馬福、燕趙衣裳福,有的福微不足道,比如什么病福,指大夫多,有的福正是指當地名產,燕趙的紡織,四川的藥材等等。后來有人又提出監書、內酒、端硯、洛陽花、建州茶、蜀錦、定磁、浙漆、吳紙、晉銅、西馬、東絹、契丹鞍、夏國劍、高麗秘色、興化軍孑魚、福州荔眼、溫州掛、臨江黃雀、江陰縣河豚、金山咸豉、簡寂觀苦筍、東華門把鲊、京兵、福建出秀才、大江以南士大夫、江西湖外長老、京師婦人為天下第一。

說法是不對的,許多未必是天下第一,例如京兵。

但這些第一中的商品都是宋朝最杰出的名牌產品,其中東南占了很重要的比例。

除了榜上的,東南還有一些產品也在全國享有良好的口碑,看一看它們究竟好在哪里,以及當地的市價。

后者同樣重要。無他,一個商稅!

宋朝幾個皇帝是很愛民的,無用置疑,趙匡義雖是化學大師,對老百姓同樣很愛護。因此制訂的制度與法令比較公平,不僅是科舉,還有經商之道。商稅有行往時的過稅,交百分之二,交易時產生的住稅,百分之三。不算重。不但如此,原先不讓官員行商,但貴戚仍鬻販謀利。直到駙馬柴宗慶央請妻子魯國長公主,也就是將宋仁宗救醒的大公主,求宋真宗將華州市木免除商稅以圖謀利,宋真宗下旨恩準,又說自今不得如此,這是特例,可此例一開,官員武將更加追逐商利賺取錢帛。以后又制訂了各項制度,名義上還是不允許官員經商,但經商者最少按例交納商稅,一視同仁。

但到下面不同,有的人根本不可能一視同仁認真交納商稅,官吏為了政績與貪墨,只好加壓于中小商人之手,長途販運后往往交納商稅百分之三十以上,而不是百分之五。

似乎不重要,可自己一旦著手后,會非常重要。

今天的盤問,以及以后官吏的記錄,會作為重要的證據。

后面似乎很重要,但其實不重要。水利!

江東百姓在與江湖高山爭田,而東南的百姓不但與江湖高山爭田,還與大海爭田。

最著名的就是蘇州。

錢氏以東南小國立于諸國之間,不僅重視武備,也重視民生與水利,對太湖地區進行成熟的治理。也是錢惟演為感謝鄭朗,讓他來東南的原因,不一定非是杭州,只要是兩浙,錢氏全部有影響。

到了宋朝,將東南當成斂財地點,對水利卻荒廢了,等同錢塘江堤。

喬維岳甚至為便利漕動,還破壞了錢氏所留下的排潦工程。直到范仲淹與他的老上級張綸看到連年大水,才開始重視起來。鄭朗到太平州時,范仲淹到了蘇州,開茜涇、下張、七了、白茆、許浦五河,疏瀹積潦,又用錢氏潦淺軍之法,設開江營,卒千人,兩指揮,一在常熟,一在昆山。

往后可能要到這個葉清臣,又有一系列的動作,再到后面,郟亶上書說天下水利,莫大于水田,水田之美,莫過于蘇州,當以五七里而為一縱浦,又七里或十里而為一橫塘,使塘浦深闊而堤岸高,江水不至于倒灌于民田。高崗阜設堰潴水,以灌溉之,浚其經界溝洫,使水周流,以侵潤之。可他到實地后,忽視了長遠與目前利益調節,也就是鄭朗所說的中庸,水利沒有在當年受益,飽受非難,民多愁怨,停了下來。到單諤,他總結郟亶的教訓,提出一要蓄水,才能方便灌溉,不是為防洪的,蘇州就在海邊江邊,防洪對蓄水要求不高,二是泄洪,必須鑿開一些豪民鄉胥隔阻之田。但觸動了豪強的利益,束之高閣。又到了趙霖,采用妥協的方法,豪強的田俺不動你,只排積澇,開一江一港四浦五十八瀆。//.cc//但這種妥協的辦法,反而見其功。

妥協聽起來很不好,但也是鄭朗所贊成的,不妥協怎么辦?與天下豪強對抗,能不能做好實事?

這是封建社會!

福建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為了生存,只好與山爭田,用龍骨車汲谷水以灌溉,或者導泉接續,自上而下,灌溉耕墾,雖不得雨,歲亦倍收。得雨在山上也積不起來。濱海平原地帶,一潴二防。潴就是將溪水潴存起來,防就是筑海堤防潮。或在海上淺的地方強行設堤,讓大海變成陂塘,變成耕地。后來還有一個女子,因為宋朝對技術的保密,傳于后人,一水官將水利技術傳于其女錢四娘,讓官員邀請治陂,陂剛筑好溪流壞堤,錢四娘憤而投水自殺。因此木蘭陂聞名于后世。

再到杭州,鄭朗還沒有看,但它幾乎集中江東、太湖與福建所有的地形于一體,有山田,有湖田,有圩田,有海田。

看的情況不理想,并且金壇一帶的豪強尤為惡劣,并吞最為嚴重。

但百姓這種頑強的精神,還是讓他很感動。

不象前代,是一點一面,或者數點數面,在宋代幾乎是全國各地,四面開花,在大修水利,一半以上的水利都能使后人在怦擊宋朝軟弱時,卻在享受宋人留下的榮光,包括圩,圍,江河湖泊。如黃知軍在無為馬上以蓼花洲為基礎,在那片沼澤地帶圈一個五十里長幾萬畝的楊柳圩,很有可能一直沿用到后世,濡須河一變再變,楊柳圩卻屹立不動。

未來的不僅楊柳圩,還有他在太平州修建的數圩。

這些圩會是后人的基石。

想到這里,鄭朗寫了一篇奏折。

這是第二次進諫讓范仲淹做江東轉運使。

皇帝你心軟,愛民,可這個民不僅是豪強,還有貧困百姓,他們才更需要你去愛護。心軟了,豪強更欺,于是在你手中兼吞現象更重。然而江東諸圩大興,反而是一個機會。

我在太平州做了一個樣板,中庸調和,但偏向于貧困百姓,用他們之力換取耕地,節約國家圈圩成本,但圩圈好后,這些貧困百姓卻不會隱瞞田地,逃避兩稅,也沒有那膽量。既救最需救助的一群人,又給國家帶來稅務。

但各州出現了一些問題。我一走,等于是大旗倒下,漸漸松懈,即便圈圩,也會成了官吏豪強勾結的產物。這個說得很不客氣,也不需要客氣,他所做的功績實打實立在哪里,任何人不能回避抹黑。

所以這時需要一個心存公平,對水利精通,有吏治之才的大臣主持江東,唯有范仲淹最合適。有范仲淹主持,幾年過后,江東大局一定,即便再次出現兼并,危害也不會大。

寫好了,上了岸,這是他第一次踏上杭州的地界。

長安鎮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沖,又是傳遞公文的必經之地,加上漕運往來,四方客商云集,唐朝時就形成了墟市,到宋朝改成了鎮。已經是二更時分,鎮上大多數店鋪關上了門,只有幾家酒肆還在挑著燈籠營業。

鎮的面積也不小,大約有六七百戶人家。

走過長街,就是稻田,一望無際的稻田稻花飄香,流水潺潺,蛙聲咯咯,景色迷人。

崔嫻抱著鄭蘋說道:“官人,認真寫一首詩或者一首長短句吧。”

鄭朗那有心思琢磨長短句與詩,聽著蛙聲,吟道:“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頭忽見。”

與他那首《鵲橋仙》一樣寫喜悅的心情,可這首詞意境截然不同。

未吟完范純祐已喝彩道:“好。”

鄭朗很是慚愧,看來自己是不是要放下手中的政務,以及其他的一些雜好,研究一下詩詞歌賦?

走了一下回來,三艘船上的船夫正在與隔避船上的船夫搭話。

談的正是自己。

不過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來的時候在潤州停了一下,將范仲淹兩個兒子帶走。這是范仲淹寫信來的,他這些年東跑西竄的,有時候感到也苦逼,甚至一年就要挪一個地方。不象鄭朗,呆在哪里一呆就是三四年,此次到杭州,大約時間不會短,否則難以有政績。

不是這樣做是對的,范仲淹也認為此時鄭朗歲數太小,到廟堂做什么?再過十年,到廟堂上還是小青年。

以鄭朗的睿智,不會察覺不到。

可兒子正是學習的時候,要么繼續放在蘇州胡瑗哪里,要么聽從前妻的勸告,繼續留在鄭朗身邊,權衡一下,還是放在鄭朗身邊為妙。

反正從潤州經過,于是停下,還看到范仲淹那個如夫人,十分年青,二十略出頭,長得不但漂亮,而且知書達禮。范仲淹這個老少配不管了,自己一妻三妾同樣說不得別人。

范純仁對這個如夫人不是很反感,畢竟還小了一些,范純祐略略有些不感冒。其實是人家的家務事,管你鄭朗屁事,這是鄭朗在學趙禎,胸中升起了八卦之火,才多注意了幾眼。

接著就換船,自己那艘大船太招人眼。一路察看,身份暴露也不大好。

傳言中鄭朗帶著兩個學生,可兩個學生歲數與范氏兄弟不符,范氏兄弟守喪剛到潤州,又不認識,所以船夫也不知。

幾個船夫正談得起勁。說的話讓鄭朗一家聽起來很吃力,宋朝官話放在后世,還帶著濃濃的南方口音,中間經過數次變遷,最終普通話取代“宋話”“唐話”。此時千萬不能一口京片子,否則準得讓人將你當作奸細抓起來。

然而宋朝官話與東南地區的蘇杭口音還有著顯著的差距,不細聽,根本聽不明白。

鄭朗聽了幾句,回去睡覺。

第二天沒有直接去杭州,將船分了分,讓施從光夫婦先去杭州,購買一棟房屋,這是安家之地。

鄭朗自己卻去了鹽官。

王安石最擔心的是鄭朗插手鹽務,鄭朗卻最關注鹽務。

不是曬鹽,錢塘江不適合曬鹽法,多雨,真正赤熱的天氣又少,江海混合水鹽份含量低,都不適合做曬鹽場。

倒是宋朝興起的煮鹽最佳,先是犁土,多年的沉淀,灘涂上會積出一層潔白的鹽土,用人牛牽挾刺刀取土,到后來越來越少時,只好用小刀子刮,不是犁土取鹽泥,而是刮土取鹽泥。

將鹽土集中起來,鋪草于地,復牽爬車于土上刺土成草溜,大者高二尺,方一丈,用鍬挖鹵井于溜側。后來取鹽量少了,只好改木桶取代鹽井。暴曬一天后使鹽份充分結晶,婦女小孩手執蘆箕欿水灌澆,鹵流于井。用蓮子試鹵,擇蓮子重者用之,鹵三蓮四蓮味重,五蓮尤重,全浮者全鹽,半浮者半鹽,十蓮者,官鹽,五蓮者,私鹽。或者用桃仁雞子代替。若鹵輕再復刺溜,以濃鹵沖之。什么時候合格什么時候為止。

若用到曬鹽,此時可以代替,宋人是煮鹽法,用鐵盤煮鹵,鐵盤就是一個廣達數丈的平底鐵鍋,既成,人穿水鞋及時收鹽,道理與曬鹽一樣,鹽一旦曬老,容易產生一些化學反應,出現氯化鎂與硫酸鎂的化合物,不適宜人食之。按照宋人的說法,味不美也。

曬鹽省了柴禾錢,但更復雜,要根據天氣情況,增減鹵水,中午為防止表層出鹽后太陽曬不下去,用木釘耙子打鹽花。所以又稱板鹽。因此流傳一句話,天熱朝外跑,雨天往外沖,下雨天也躲不了,要將側板翻轉,不讓雨水淋著,沖淡鹵水濃度。

這個也無關,宋代鹽很貴的,一斤鹽從二十幾文到四十幾文上下浮動,有的偏遠地區能賣到一百多文。一百文放在太平州可以買到上等的大米兩斗!能夠一年精壯勞力吃上近半月時間。

可這些實利到了何處?

不是在鹽戶身上,鹽戶過得很苦。

更不是產量問題,宋朝出鹽一年三百多萬石,近四百萬石,后來漲到近六百萬石。這才是大大的問題,自己不改變便罷,一改變,有可能曬鹽的鹽戶都不愿意曬鹽,而選擇其他事務。到時候如何向朝廷交待?

不但有鹽,還有礦、茶、酒、礬,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問題還十分嚴重。

只有香那是例外,是市舶司的香,與本地居民無關。

看了看鹽戶的生活后,鄭朗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改革鹽、茶、酒與礬法,給他十個膽量,也不敢動手的。至少現在絕對絕對不是他所能插手的,一插手天大的麻煩就會到來。

細節決定勝敗,別看幾千鹽戶,可能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困難。

擰緊眉頭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想出好辦法。

休說這一道江水注定曬鹽法不會簡易,有以后南北各大鹽場曬鹽的便利條件,鹽法不變,麻煩依然存在。

幾個刺溜的鹽戶正在說話,有的說到他,有的說到張夏。

日久見人心,張夏為了治堤,日夜奔波,終于贏得老百姓的尊敬。漸漸有人意識到張夏的好處,許多人也在用尊敬的語氣談論著張夏。鄭朗不清不楚地聽到張夏與葉清臣來到赭山,這里以后從江北生生移動江南,可見它也是重災區之一。

一是杭州城的浙江口,二就是在這里,是張夏重點治理的地方。

鄭朗站了好久,也沒有想出好辦法,于是來到赭山,先看一看江堤。

遠遠就看到一群人,其中一個老者正在指點諸人。

走過去,葉清臣已經認出了他,奇怪地問:“鄭府尹,如何到了這里?”

怎么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說?

對葉清臣鄭朗不排斥,不象王安石所想的那么可怖,這僅是一個老好人,而且是一個很有眼光的人。王安石變法時他說了,不能這樣玩,玩大了。不聽,悲催。但熙寧變法還有一些成效的,司馬光全部推翻,葉清臣又來了,說不能全盤推翻,好的一面得保留下來,不聽,悲催。

當時是一個苦命鬼,可站在后人的角度,縱觀仁英神三朝,有幾個人能有他這樣的長遠眼光?

就怕不留下來,一留下來,不僅是一個老實人,還有吏治之才,鄭朗會舉手歡迎。倒是他幾個新下屬讓他頭痛萬分。

施了一禮,說道:“見過葉副使,我來看看鹽場。”

“鹽場?”葉清臣奇怪地問,這與杭州職責不大,屬都鹽院統管,三司使是頂頭上司。

不過老者已意味深長地問道:“鄭府尹,看過后如何?”

“見過張轉運使,”鄭朗再次施一禮,對這樣做實事的大臣,鄭朗十分尊敬,又答道:“十分棘手。”

張夏也沒有再說話,再次笑笑。杭州棘手的事還多著呢,除非守成不變,一變,各種麻煩事會接踵而至。看著錢塘江,正是潮水平下去的時候,渾濁的江水帶著滾滾濁浪,一路東流。

鄭朗又看了看新筑的石堤,用了他那種簡易的魚鱗塘法。但一些平坦之處,繼續用以前的土堤、柴堤、草堤,只是加高加厚。

張夏問道:“如何?”

“張轉運使治堤,下官如何敢提意見?”

“說說也無妨,況且此石塘法還是出自你手。”張夏說道。別謙虛,如果謙虛,你都不會寫中庸,將前代各個儒家大儒統統打倒在地。

“若讓我說,江堤無他,兩法,石塘代替柴塘草塘泥塘是必然,只要用石塘全部代替他塘,再派人嚴加看護維修,用籠石法,或者這種魚鱗塘法,都不會出大的故障。其次是還陂退海。”

“還陂退海?”葉清臣奇怪的問,這個從大海里搶出來的陂田多珍貴啦,怎么退還給大海。

“葉副使,你看,錢塘江是一個三角形,水向東北流,潮水被迫從東南來,明州尖角處,還有北江岸都是受災重點。南江岸在沉淀,北江岸會逐漸北移。但這時間會很慢,若是大幅度的圈陂為田,江面會越來越窄,陂堤更加快泥沙沉淀的速度,然后再圈新陂,江面會越來越窄。可潮水自海口處來,不會減退,前浪未消,后浪疊起,江面越窄,危害越大。所以想長遠而治,必須退陂還海。”

僅是說一說,張夏就是認為這個說法是對的,也不好去動,讓誰還海啊!

會吵翻了天的。

還有石塘,張夏不知道好,可錢帛與人力呢?這么長的江堤若全部用石塘,全花費多少錢帛?若是用鄭朗那種嚴密的鑄鐵魚鱗法,更會是一個天價。朝廷會批準這批款子出來?

鄭朗也知道是空談,話音一轉,繼續說道:“兩浙其他水利亦是如此,上者為泄,次者為蓄,下者為圈。”

“為何?”葉清臣又不解地問道。

“我一路而來,經過數州,看到一些情況,杭州我還沒有細看,可一路上看到許多豪強寺廟強占耕地湖田、圍田與堰田,越州大水便是此故。非是蔣堂為官無能,恰恰相反,蔣知州很有吏治之能,然侵占水道嚴重,洪水一來,水道不暢,于是泛濫成災。只要疏導一下,使水得迅速出,這一帶離江離海很近,何來澇災之害。因此治水之功,泄為浙東之首。蓄是退田還湖,正是豪強多占,湖泊變成耕地,水不得泄,旱時又無水可灌。不但貧困人家旱澇破產,大戶人家自己也受到牽連。最后才能圍,湖蘇常杭越等地,可以做少量的圍田。然僅是少量,非是太平州,這里開發已經成熟,所剩余地并不多。比如秀州淀山湖、越州鑒湖、明州廣德湖,多有侵占,這些侵占的私田全要退耕還湖,以及西湖,不過那不用麻煩葉副使了。”

讓我說,就說了,而且朝廷也有詔書,嚴禁私人圈田,就看你葉清臣有何手段阻止。

葉清臣就當他沒有說。

讓我做到將所有豪強退耕還河還湖?你做到沒有?好象你也是通過妥讓,才得能通過,當真將那些大戶人家的私圩全部強行拆除了?

沒當真。

鄭朗又看著張夏,吸取經驗,他有的是知識,缺的是實踐,看張夏如何指揮的。

天色漸晚,將行李搬上來,坐上江船一道去杭州。

聽到鄭朗的身份,兩艘船上的船夫張大嘴巴。

笑了笑,給了薪酬,上了江船,其實已經是海船了。所到的地方是浙江口,市舶司也在此地,一河一江構成杭州兩個商業區,鳳凰山南邊是南廂,也就是浙江商業區,以市舶司為龍頭帶起的商業繁榮,一是北廂,以大運河為龍頭帶起的商業。

但有好事者早將消息稟報,岸上涌來無數的百姓前來夾道歡迎。

有的人還不解,新知府怎么從錢塘江而來?

站在船頭上,看著一干官員,大多數不認識,包括韓絳在內。

韓絳與呂公弼動態不明,一個是蔭補出身,一個是賜進士出身,但兩人最終一個做到東府副相,一個做到西府首相,憑借這一點,就不能小視。

富弼好一點,這個人與蔡襄、葉清臣等人都屬于溫和派的大臣,不過眼下還有一些戾氣,會小小的頭痛。

幾個新進士多不認識,但他們的名字全部聽過。吳充眼下是新進士,可以后卻是一個重要的黨魁,薛利和硬是扛贏了王安石,崔黃臣略差一些,可與他的父親弟弟一門三進士,而且與蘇舜欽十分交好,憑借這一點就會讓人頭痛。范鎮更不用說了,誰敢小視范鎮哪,那是讓司馬光都折腰的保守黨。

這一群新進士中除他兩個學生,恐怕也只有呂公著讓他最滿意外,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

但還沒有一個人讓他感到頭痛。

詩人,濕人,好濕。

不能想,一想兩眼淚汪汪,朝廷怎么將這個活寶派來了。

蘇舜欽。

字子美,杜甫也字子美。

詩的成就此子美不及彼子美,但字的成就彼子美不及此子美。

也不妨礙他在詩上的成就,他與梅堯臣、蘇東坡等少數幾人,是北宋最偉大的詩人。

看看他的詩,曙光東向欲朧明,漁艇縱橫映遠汀。濤面白煙昏落月,嶺頭殘燒混疏星。鳴根莫觸蛟龍睡,舉網時聞魚鱉腥。我實宦游無況者,擬來隨爾帶笭箵。特別前四句的意象之美,北宋有幾人能及?

再看這一首:春陰垂野草青青,時有幽花一樹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是何等的清幽。

再如這一首: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蔭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是何等的別致。

然而莫要急,再看這一首:我今饑伶俜,憫此復自思:自濟既不暇,將復奈爾為?愁憤徒滿胸,嶸峵不能齊。只要讓我當權,就能拯救老百姓。無奈命運不好,自顧不暇,奈爾為呢?

固然有詩人的酸氣,不酸不濕怎么寫出好詩呢?但作為一個官員,可曾看到他反思過?

這種自以為是,會讓他成為好濕人,但會讓自己兩眼濕濕的。

下了船,先與鄭回說話:“見過鄭府尹,此次決堤君乃是無辜受害也。”

很客觀地說了一句。

鄭回是打醬油的官,也不算太惡,宋朝官場上象他這樣的官員不要太多。但正好碰到了決堤,朝廷這才改換人選,并且鄭回很可憐,貶放到一個更遠的地方降為知州。

鄭回搖頭。

不爭了,看看這個年青的府尹在杭州以后會玩出什么花樣出來。

但接下來他會很呆癡。

諸位官吏一起過來,除了朝廷派來的官員外,還有一些原來杭州的官吏,畢竟一府九縣,遠不是當初的太平州。

蘇舜欽沖他一笑。兩人還有些交情的,然而鄭朗頗感惡寒,不僅他,還有吳充,范鎮。但他們多是各縣知縣,要到各自任上赴任去,于是鄭朗索性將話挑明,說道:“諸君,你們有的是原來杭州官吏,有的是朝廷剛剛調來的官員。我不管你們有什么想法,與朝堂上有何瓜葛,但不要帶到杭州來。因為我對陛下說過,會在三年內努力使杭州為朝廷帶來五到六倍的收入,必然做一些法令與制度上的變更,看不慣者立即寫奏折到朝廷稟明。否則不要怪我到時候不憐惜下屬。”

丑話先說在前面。

一句話說完,四下里很安靜,然后石化,有的人吐白沫。

鄭朗也沒有辦法,這一群君子,黨魁,濕人,會讓他很難受。也不怨,隨著自己地位提升,這樣的人會遇到更多。趙禎朝名人太多了,若在京城隨便打一棍子,都有可能打到歷史上一個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但逼得鄭朗不得不高調。本章節由網書友發布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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