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情動而智損

他站在人行道中央，冷靜的撥通了電話。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他敢肯定那一定是笑恩，他對她那樣的熟悉，一定不會看錯。

“珈藍，幫我查一下今天天興百盛所有的監控錄像，一定要仔細，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我，我看到笑恩了，我確定是她。”懶

那一端的沈珈藍也是不可置信的，卻還是點頭應了。他知道顧希堯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時，他說看到了，就一定是真的。

剛掛斷了電話，希蘭的電話就撥了進來，她們母女還在四樓玩具區等他，因為去了太久，便有些擔心了。

“有些事耽擱了，我馬上回來。”顧希堯簡單的說了句便掛斷了電話，可心中卻無法再平靜。

從市區開往城郊永寧路的公交車上，笑恩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車窗嵌開了一條縫隙，春風透過縫隙吹了進來，揚起了笑恩額前的碎發。她閑適的用指尖拂了下，淡淡的神情，溫潤的像午后的陽光。

除了做產檢，她幾乎很少進市區，一來怕遇見熟人，二來，也不想走入這個傷心地。城郊并不是沒有醫院，可慕允晨和林嵐的態度一個比一個堅決，說什么不允許她在小醫院檢查，什么庸醫啊，誤診啊，理由一堆堆的。

林嵐是要開車送她回去的，可公司臨時有事兒，笑恩就讓她先回了。她自己一個人倒是樂得清閑，順便逛了逛百貨商場。以前是抽不出時間，現在才知道悠閑的日子是這樣愜意的。蟲

笑恩低頭含笑，她手中還拎著個牛皮紙袋子，里面是一套嬰兒衣服和一輛玩具小汽車。百盛里面的東西一直貴的嚇人，以前倒沒覺得什么，現在整天計算著柴米油鹽終于有了幾分感悟。其實憑笑恩的學識，倒是不愁掙不到錢的，可上流社會的圈子就那么大，來來去去不過那么幾個人，林總的名號實在太響，她還不想暴露在陽光下。

她的手臂無意識的環在了腰腹上，孩子已經六個多月了，等到盛夏的季節，便是他出生的時候。看了眼口袋里的小汽車，笑恩有些無奈的搖頭失笑，還不知是男孩兒女孩兒呢，怎么就買了這個東西，她笑自己竟然潛意識中也有重男輕女的老觀念。

六個月大的胎兒已經可以清楚的辨別男女了，笑恩想林嵐和慕允晨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他們在醫院都是有熟人的，想知道這個并不難。只是，笑恩從未開口問過，她不問，他們便也不多嘴。或者說，孩子是男是女已經沒有人在乎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著這個新生命的降生。

四月天孩子的臉，真的說變就變了，車子行駛到一半的時候竟下起了雨來，笑恩蹙眉看向窗外，花店里車站還有一定的距離，只怕要淋雨了。她倒是沒什么好怕，只是擔心引發了感冒傷了肚子里的寶寶。

雨天行人少，車子開的很快，到站的時候正是雨下的急的時候。笑恩動作緩慢的走下車，漂亮的眉心幾乎擰在一處。只是，一張大傘撐起了頭頂的天空，她竟沒有淋著半分。

“慕允晨？”笑恩有幾分吃驚的看著他。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風雨中，半個身子都淋濕了。卻沒有半分的埋怨。他并不知道她的歸期，想來是等了許久才是。

“等許久了嗎？”笑恩淡笑著問道。

“還好，本少爺等女人一向不辭辛苦。”慕允晨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模樣。笑恩搖頭失笑，與他一同向花店的方向而去。雨水將腳下的人行道磚沖刷的極干凈，慕允晨與笑恩并肩走著，一把雨傘大多半傾向笑恩，一大半的肩膀都是暴露在雨中，笑恩一直低頭沉默，慕允晨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只是，她無法回應他，她的心做不到。所以，只能裝傻，一直的裝傻下去。

“醫生怎么說的？我兒子還好吧。”

“恩。”笑恩淡然的點了點頭，便繼續沉默著。

慕允晨尋不到新的話題，也陪著她沉默，只要如此安靜的陪在她身邊，他便滿足了。只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只希望雨永遠不要停歇。

平日里覺得綿長的路段，今日卻顯得格外的端了。兩人在花店門前停住了腳步，笑恩掏了鑰匙打開.房門，側身讓他進去。慕允晨也不將自己當外人，大咧咧的坐在笑恩平日休憩的小沙發上，順手給自己倒了杯清茶。

雨天總是清冷的，笑恩從衣架上娶了薄外套穿上，在他身側的椅子上坐下。翻開了放在茶幾上的小說，悠閑的看著。雨日倒是不錯，沒有生意的時候，也圖個清靜。

“今天看來沒有生意上門了，哪兒有你這樣的老板娘，竟然沒有半分愁意。”

笑恩淡笑，唇角是唯美的弧度，抬起清澈眸子看他。“又不是發愁就可以解決的事，何必庸人自擾。”她說著，唇角的笑靨逐漸溢開。

慕允晨的臉色變了變，哼哼著將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說我庸人自擾！林大小姐數落人，向來是心平氣和不帶臟字。”

笑恩搖頭一笑，低斂了眸子繼續看手中的書本。以前看管了《企業管理》、《財務分析》、《投資者策略》，如今看些輕松的故事，竟然說不出的愜意。因為故事永遠只是故事，悲歡離合，或聚或散，看過便是，不會記掛在心里，而現實卻是真實的，有些人遇見了，便無法當做沒有遇見過，一輩子都不能忘記。

“或許我真的庸人自擾了，可你現在卻是沒心沒肺著呢。”慕允晨嘆了聲，頗為無奈。“再有三個多月孩子就該出生了吧，你有沒有想過以后？他總得上戶口的吧，不然將來連書都讀不了。”

笑恩一笑，十分的不以為意。“他不是有個很有錢的干爸嗎，請家教來教就成，然后送去國外讀大學反而省心了。”她玩笑的說著，輕慢的語調竟有幾分戲謔的味道。

慕允晨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每次說起正事兒，她便是這副摸樣。“林笑恩，我沒和你開玩笑，你總該為孩子的將來考慮吧。”他聲音頓了頓，有些窘色的舊事重提。“我說過可以做孩子的爸爸，哪怕只是一個掛名的父親。”

笑恩收起了笑意，神情認真的看向他。眸中再次凝聚起清冷疏離。他并不是第一次提起這件事，而每一次都是不了了之。他說的輕巧，假結婚，讓孩子變得名正言順，她不必履行妻子義務，他也不會行駛丈夫的權利。

可是，一紙婚書，白紙黑色，法律就已經認可了他們的婚姻。真與假誰還能說的清楚，她是感激他的，卻還沒有信任到用自己下半身來賭的地步。何況，孩子的事，每一步，她早已規劃妥當。

她不急不緩的從壺中倒了杯清茶，優雅的置于唇邊飲了一口。晨起時新沏的茶，有些苦澀，而苦澀中又帶了絲絲甘甜，亦如人生。“離開林氏的時候雖然匆忙，林嵐還是幫我拋掉了一些股票基金，大概有五十萬左右。開了這間花店后，還剩下一少半。我已經打聽過了，只要肯花錢，給孩子買個戶口并不困難。”

慕允晨的臉色變了變，她寧愿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段，也不肯接受他的幫助，看來，她還是不肯信任他的。

“恩恩，從大學到現在，我們認識應該有七年了吧，試問人生又有多少個七年呢？為什么七年的時間，你還是看不懂我。”他眸光按了按，唇角是苦澀自嘲的笑。

笑恩美目微瞇，白皙的指尖緊握住陶瓷茶杯，她是淡漠的，卻也是極冷靜的，甚至冷靜的讓人有些害怕。“慕允晨，有些事糊涂一些或許對大家都好。”

她不咸不淡的話語，讓慕允晨壓抑的情緒一瞬間爆發，他從沙發上坐起來，雙眼血紅的看著她，聲音都沙啞了幾分。“林笑恩，你這話什么意思啊？這些年我對你如何你應該清楚。”

笑恩輕笑，仰頭毫無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慕少是聰明人，又怎么會聽不懂我話中的意思，不過是裝著糊涂而已。”她嘲諷的哼了聲，優雅的放下手中茶杯起身。

她就站在他面前，與他高大的身形相比，笑恩實在是纖細瘦弱的，可這樣嬌弱的女子，在他面前卻不輸半分氣勢。“慕允晨，你敢保證對我所做過的一切光明磊落，沒用過半分手段嗎！”

她話落，慕允晨高大的身子明顯顫動了分，竟無法掩飾眼中的驚錯。聰明的女人一向都是惹人憐愛的，可有時女人太過聰明，卻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笑恩無奈的搖頭，唇角的笑靨難掩苦澀。“在機場的時候，你早知道顧希堯一定不會追來吧！每一步都在你的精心策劃之中，只等著我心甘情愿的鉆進圈套而已。”她的聲音頓了頓，清澈的目光鎖在他臉上，而他早已面如死灰。

“讓我來猜猜是什么事兒可以牽絆住他呢？周夢潔對不對？我記得她曾和你在一起過，她那么急著得到顧希堯，應該很容易被你擺布。”

慕允晨嘲諷的笑，雖是在笑著，卻比哭還要難看。“既然什么都知道，為什么還答應我的賭約？”

笑恩一笑，眸光卻淡漠了許多。情動而智損，當時她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也是后來靜下心來的時候，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你如此大費周章，卻險些送了命，若不是我的身體臨時出了狀況，我們現在恐怕死無全尸了。”

慕允晨不怒反笑，似乎聽了極可笑的笑話一般。“能和你死在一起到也不錯。”

笑恩咬了咬唇，臉上有些蒼白，卻依舊波瀾不驚。“慕允晨，從始至終，你對我就是如此。讓我根本無法信任。如果愛情摻雜了陰謀手段，就已經變了樣子。”

他將頭壓得極低，天氣并不冷，他的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著。少時年輕氣盛，流連在百花叢中。經常使些小手段來追求女孩子，對笑恩自然不例外。卻從沒想過，她如此觀察細微，就因為這些自作聰明的小手段，讓他永遠的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

她的話有些傷人，而一字一句都是事實，讓他根本無從反駁。“笑恩，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從今以后，我對你都會是最真實的。”

笑恩淡淡的，無奈的笑。他的執著，真的讓她頭疼不已。

市政府大樓。

方子祈慌慌忙忙的推開了市長辦公室的門，第一次失措的竟然忘記了敲門。顧希堯并沒有如往日一般坐在軟椅上埋頭看文件，而是悠閑的站在落地窗前，兩指間夾著一根煙蒂，愜意的模樣優雅而迷人。月余來，這是第一次，在他臉上尋到幾絲笑意。

“真的看到笑恩了？”

顧希堯淡笑，微點了頭。外面的雨剛剛停歇，雨后難得的掛了條彩虹。玻璃窗半敞著，吹進來的空氣都是清新的，帶著霧氣。

“聽珈藍說并沒有在百盛的電梯錄像中查到笑恩，會不會是你看錯了！”方子祈蹙眉問道，希堯最近的情緒一直低落，看花了眼也說不準的。何況，有些事最好不要輕易有希望，失望的滋味會比從未給過希望讓人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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