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霍青鸞的決定

有卡瓦博格峰的妃子之稱的緬茨姆峰，又稱大海神女峰，線條優美，婀娜多姿，恰似亭亭玉立的女性。

太子十三峰早已被藏傳佛教的信徒們尊奉為神，故有《卡格槽松語》（經書）在雪山下廣泛傳誦。連噶舉派第二祖師噶瑪希也留有著述《絨贊山神卡格博頌》傳揚民間。

當江大山與子孫們研究如何想方設法找到甄誠，讓甄誠到吉娃仁安峰參加古武聯盟大比的時候，緬茨姆峰峰下的河谷木屋里，霍青鸞正專注的坐在奶奶的床前，收拾著藥碗。

霍青鸞瘦了，眼神中透著失魂落魄，連那一向整齊的秀發都有些凌亂。

霍青鸞拿起奶奶床前的藥碗緩緩站起身的時候，右臂的衣袖上掛著一塊黑紗，雖然已經是深夜，但依然那樣刺眼。

霍子星，戰死在云南與緬甸的交界處，殺死他的是誰，蘇子君還沒搞清楚的時候，就徹底的暈倒在丈夫的身邊了。

當蘇子君睜開眼睛的時候，霍子星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尸體，而救自己的，居然是諸葛輕侯。

“青鸞，你坐在奶奶身邊，奶奶想跟你說說話！”蘇子君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酸軟無力。

當知道上官、西門、東方幾個世家出事的時候，霍青鸞就曾經無數次的擔心霍家也出事情。

幾番確定之后，霍家雖然沒事，但沒想到的是，一直音信全無的爺爺奶奶居然出了事情。

當霍青鸞從諸葛輕揚那里收到諸葛輕侯的消息，急急忙忙從燕京趕到緬茨姆峰的時候，霍子星的后事已經處理完了。

雖然不算隆重，但一切都按照蘇子君的要求完成。在小木屋里，那忽明忽暗的小木桌上，擺放著爺爺霍子星的骨灰盒。

霍青鸞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一個自己不愿意相信的噩夢。

霍青鸞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這是奶奶想見自己，在欺騙自己；又或者說，奶奶想讓自己嫁給諸葛輕侯，弄出來的苦肉計。

但十幾天下來，霍青鸞不這么想了，因為奶奶病倒了，爺爺的骨灰也貨真價實。

爺爺離開了，這個脾氣暴躁，對自己卻百依百順的老人，連自己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每天為爺爺上香，想到爺爺的音容笑貌時，霍青鸞的心就像被一把小刀割一樣。

蘇子君病倒，完全的羈絆住了霍青鸞想帶奶奶去寒芒的想法。看著幾天下來，病情依然不見好轉的奶奶，霍青鸞心情異常的沉重。

“奶奶，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坐在你身邊，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吧！”霍青鸞放下藥碗，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走到蘇子君的床前坐下，幫助奶奶蓋好被子。

“殺害你爺爺的仇人沒找到，我睡不著覺啊！你說我怎么這么沒用，為什么當時就昏迷過去了呢？如果我清醒著，也許你爺爺就不會死了！”蘇子君的眼中充滿了悔意和遺憾，在霍青鸞的服侍下慢慢的躺下，“等你爺爺的仇人找到了，報了仇，我就去找你爺爺！”

蘇子君說著說著，晶瑩的淚珠就從那蒼老的眼角稀里嘩啦的滾落。

從自己少女的時候就跟著霍子星生活，突然間霍子星離開了，蘇子君感覺整個人都被抽空，感覺每天睜開眼都是一種煎熬。

“奶奶，你難道忍心丟下青鸞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嗎？”失去了爺爺，如果再失去奶奶，那霍青鸞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雖然霍家還在，但那里沒有霍青鸞真正在乎的人了。

“唉，奶奶正想和你聊聊這件事呢！”蘇子君嘆了一口氣，眼睛半開半閉的說道，“如果你早就有了歸宿，即使殺害你爺爺的仇人沒有找到，我也不會茍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和你爺爺游歷世界的這一年多，幾乎看遍了各處風景，但卻沒想到，你爺爺居然死在了卡瓦博格峰的腳下。都怪我啊，如果我不任性胡來，不胡亂的在緬甸北部的大山里亂走，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奶奶對不起你爺爺，對不起你啊！”

蘇子君的聲音越說越大，神色也越來越激動。雙手捂住眼睛，掩飾內心的悔恨和羞愧。

“奶奶，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青鸞心里更難受啊！”霍青鸞的眼睛也紅了，上身趴在床上，抓著奶奶的手臂深深的自責，肩膀抽動，無聲的嗚咽。

霍青鸞自責也是有道理的。

自從與爺爺奶奶分開之后，自己就一直忙著寒芒的事情，即使聯系不上爺爺奶奶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真正的去想過爺爺奶奶去了哪里，也從來沒有擔心過兩個古稀之年的老人是怎樣在外游歷的。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霍青鸞寧愿放下一切，陪伴在爺爺奶奶的左右。

子欲孝而親不在，這種痛苦只有親身體會過，才能言說那種痛徹心扉的糾結。

小木屋里生著煤爐，那紅紅的火光透著幽幽的藍光，悄悄的釋放著溫暖，默默的安慰著蘇子君祖孫二人。

“唉——”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小木屋里的哭泣聲停止了，蘇子君睜開眼，望著屋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青鸞，你覺得諸葛輕侯怎么樣？”

完了！霍青鸞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從奶奶的嘴里說了出來。

一直急迫的想離開，就是不想讓奶奶看出，諸葛輕侯對自己有好感。

自從自己到了緬茨姆峰，諸葛輕侯幾乎每天寸步不離的陪著自己。幫助自己照顧奶奶的飲食起居，向自己介紹緬茨姆峰的一切。

古武大會在即，諸葛輕侯居然放棄了修煉。霍青鸞曾經親眼看見，親耳聽到，諸葛云鷹對諸葛輕侯大聲的埋怨和斥責。

但即使這樣，諸葛輕侯依然堅持著每天都來陪霍青鸞，逗弄霍青鸞開心。

人心都是肉長的，半個月來，霍青鸞對諸葛輕侯那份提防，正在慢慢的減淡。

“諸葛輕侯是整個諸葛家族未來的希望，是緬茨姆峰未來的主人，當然好了！”霍青鸞坐直身體，眼神慌張的看向別處，咬著嘴唇回答。

“上午你跟著諸葛公子去拿草藥的時候，諸葛公子的爺爺諸葛云鷹來過我這里了！”

“諸葛輕侯的爺爺來找你了？”霍青鸞的聲音情不自禁的顫抖，即使夜色也難以掩飾霍青鸞臉色的蒼白。

蘇子君伸出手，握住霍青鸞那有些冰涼的小手，拍了拍說道，“孩子，奶奶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你的心事，奶奶又怎么會不清楚呢？從你堅持進入寒芒的那一天起，奶奶就知道，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奶奶，我知道輕重！”霍青鸞想抽出手，但又怕奶奶傷心，慌張的紅著臉狡辯。

“你爺爺也知道你的心事，只是他和我的意見不同！奶奶也不騙你，這一年多來，奶奶都在一直勸說你爺爺，不要那么迂腐。因為奶奶清楚，對于一個女人來講，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就夠了。這一年多，你爺爺漸漸也想通了。所以我倆就從國外趕回來，準備參加完古武聯盟大會之后，再跟你談這件事，可惜，你爺爺卻——”

霍青鸞有些感動，有些絕望，因為奶奶的話里話外都透著無奈。

如果奶奶一定要強迫自己做什么，自己或許還可以倔強的堅持和反抗，但這樣的奶奶，自己又能怎么辦呢？

“甄誠確實優秀，那么多女人甘愿追隨他，就可見一斑了！你的眼光不錯，這一點奶奶贊同。就像當年我認準你爺爺一樣，看到的第一眼，我就決定跟他一輩子了。但，甄誠和你爺爺又不同！你爺爺沒了我，就沒其他女人了。但甄誠沒有了你，一樣有很多女人！諸葛輕侯救了我的命，這姑且不管。半個多月來，諸葛輕侯放棄了自己的修煉，跑前跑后的討好你，就這一點兒，諸葛輕侯就比甄誠強！”

霍青鸞沒辦法反駁，因為奶奶說的全是事實。自己即使與甄誠朝夕相處，甄誠也從來沒向諸葛輕侯這樣熱情過。即使自己表明了心跡，甄誠也從來沒給過自己一個完整的承諾。

“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嫁給他！但一個女人，一定要嫁給愛自己的人！前幾年，你年輕，任性，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爺爺奶奶都依你了！現在你爺爺不在了，我又這樣，你是不是也應該做一個讓奶奶安心的決定？諸葛云鷹今天來提親了，看得出，人家諸葛家誠意十足的！以諸葛輕侯的條件，想娶什么樣的女人都不過分。”

蘇子君看到孫女一直低著頭，沒有再說下去，嘆了一口氣說道，“奶奶雖然幸福了一輩子，但婚姻卻沒有得到家里人的支持。上次回蘇家你也看到了，我連自己爸媽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奶奶不勉強你，你的婚姻自己決定吧。奶奶活不了幾年了，但你還要活一輩子，選擇一個靠譜一點兒的男人生活，這才是一個女人應該追求的！即使哪一天，奶奶不再能陪你了，也安心，也能到地下給你爺爺一個滿意的交待。”

“奶奶，你別說了！”霍青鸞泣不成聲，既是因為心中那份堅持的可能落空，也是因為奶奶的推心置腹。

“我答應這門婚事！”霍青鸞皓齒咬著朱唇說完，淚流滿面的開門沖了出去。

雪花依然大朵大朵的飄著，寒風的呼嘯聲伴著霍青鸞輕聲的啜泣，在緬茨姆峰上若隱若現，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