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堵不如疏

灞上大營！

大校場上，鎧甲森森，寂靜無聲，只有高臺之上胡亥“你們信否？”的寥寥余音在校場上空回蕩！

李斯、馮去疾、贏騰、頓弱四人都是六月初三晚被胡亥連夜從咸陽召入灞上大營的！

龍衛十五尉中，所有細作密探同死士一樣都只有編號而沒有名字，死士以數字為編號，細作密探卻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癸”十天干為序列！

壬字三十八號，是壬字營密探第三十八號。

龍衛的運作有一套極為嚴密的程序，外人根本無法得知龍衛十五尉每一尉麾下倒地統領多少位密探，十天干中，甚至有的營中只有區區兩三位密探，每一尉每一營中的細作密探人數也盡皆不同！

如果不是龍衛的細作密探，就算得知龍衛的編制，也是無法造假的。更何況每一位細作密探都只有本人以及都尉才知道其具體編號。

所以這封記載了二十七字流言的紅色信報絕對不會有造假！

等到李斯、馮去疾、贏騰、頓弱看完寫有二十七字流言的紅色信報，胡亥不等幾人開口，率先道：“第一，朕沒有毒害父皇；第二，朕沒有籠絡丞相賄賂趙高；第三，扶蘇死，不是朕之本意！”

胡亥語氣淡然，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毒咒發誓，但是卻給人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讓人自然而然的將懷疑拋卻。而是不由自主的選擇相信他所說的話！

李斯對胡亥登上皇位一事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最為清楚的，因為本身胡亥能夠登上皇位，就是他跟趙高兩人推動和操作的，當然扶蘇也是李斯矯詔逼死的！

如果說，看到這些流言真正最為惶恐的怕就是李斯本人了！

這二十七字流言上，雖然說大多數都是杜撰的，但是至少有兩點說對了，而還有一點卻是讓李斯悚然一驚！

說對的兩點自然是“害兄長，謀皇位”了！這是事實，當然確實非胡亥本意。因為那個時候胡亥僅僅只是李斯以及趙高兩人手中的一個傀儡而已！

所有的事情，盡皆是李斯和趙高兩人擬定，而胡亥僅僅只需要在兩人擬定好的詔書上加蓋玉璽就可以了，甚至大多數時候胡亥根本都不知道詔書之中到底寫了什么東西！

而讓李斯悚然一驚的自然是“殺丞相”了！

傳說被始皇帝點醒原本庸碌昏聵可以隨意拿捏的二世皇帝。東巡歸來之后所做的一切，如同電影般一幕幕從李斯腦中掠過！

越想李斯越覺得小皇帝確實有想殺自己的意思！

最中卻是因為目前的大秦還需要自己，亦或是準確點說小皇帝還需要自己！

那是不是意味著等到小皇帝不需要自己的時候就真的要殺自己？

自己可是這天下間僅剩的唯一一個知道小皇帝皇位如何得來的人！

想到這里，哪怕是以李斯的沉穩也不由得臉色煞白、冷汗橫流！

“呵呵，丞相大人多慮了，諸位愛卿盡皆是我大秦柱石，朕不會自毀長城，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今日，將幾位愛卿召來就是想聽聽諸位愛卿對此事有何看法！”

胡亥一眼就看出了李斯心中的憂慮，輕笑一聲。點出了李斯心中的擔憂，不動聲色的安撫了一下李斯！

這個時候顯然再討論這流言是誰傳出來的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是誰故意捏造傳出來的，目地自然只有一個，就是覆滅大秦！

如今六國遺族并起，還有眾多居心叵測之人躲在暗處，任何人都想取大秦而代之，在胡亥看來，如今自己已經是遍地是敵人，再去糾結這流言是誰傳出來的還不如痛快點想出解決辦法！

胡亥的三句話，很簡單也很明了！絲毫沒有藏著掖著。甚至已經間接的承認了扶蘇的死跟他有關系，他如此光棍自然讓原本心存疑慮的贏騰、馮去疾、頓弱幾人心中舒服了不少！

皇位本身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情，跟隨始皇帝多年的幾人都知道這個道理！

為了天下的安定，為了皇位的穩固，從哪看。皇帝逼死原本被天下公認為皇位繼承者的兄長都是無可厚非！就算他們自己如果處在胡亥的位置，估計也會如此行事！

說不定下手比胡亥還要狠毒。至少也會做到斬草除根！而胡亥只是間接的逼死了扶蘇，對扶蘇的嫡子子嬰卻沒有下手，甚至子嬰的待遇依然優渥！

要知道，始皇帝當初為了自己的王位可是下手要比胡亥血腥的多！

“陛下，此事甚難！”

過了良久，贏騰率先開口了！不管從哪說，如果大秦覆滅了，那么不管誰得到這天下，現今大秦的世家貴族也許還有一條活路，但是贏氏一族卻必然是一個都跑不了！

而胡亥目前來看，至少不會比當年的始皇帝差到哪去，比之扶蘇似乎更加適合如今這天下混亂的局面！更為重要的是胡亥還年輕，如果不出意外，至少還會有個幾十年可活！

贏騰眨眼之間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不再糾結扶蘇的問題，將自己的立場擺正了！

胡亥聽到贏騰的話，心中大定，如果今晚贏騰不相信自己的話，不站在自己這邊，那么這流言對胡亥來說，似乎已經是個無解之局了！

但是贏騰有了選擇，至少大秦宗室不會亂下去，那么胡亥就有大把的手段來收拾這看似無解的局面了！

“兩位丞相、頓老愛卿、尉老愛卿可有好策？”胡亥對著贏騰笑笑，隨即將目光轉到沒有開口的李斯、尉繚四人身上！

“陛下似早有良策矣！”尉繚跟隨在胡亥身邊的時間可以說除了贏一、章邯外最長的，對眼前這個看似年輕的小皇帝了解也是幾人中最為深刻的！

所以此刻他看到胡亥臉上的笑容極為肯定的道！顯然是想要胡亥先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哈哈！尉老愛卿，你老還真是……”

胡亥聽到尉繚的話突然大笑著指著尉繚道！大帳中凝重的氣氛也隨著胡亥的這聲大笑而煙消云散，頓時變得輕松起來！

“還請陛下示下！”

李斯、馮去疾、贏騰、頓弱幾人躬身同聲道！

“諸位愛卿不必多禮！”胡亥擺擺手道，“有句話叫做流言止于智者，但是還有一句話，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諸位愛卿不信這流言，朝中諸臣難道盡皆于諸位愛卿一般不信這流言？

關中諸郡無數百姓難道盡皆不信這流言？關中無數老秦部族會不信這流言？天下人難道也會不信這流言？顯然這杜撰流言的幕后之人也正是看到了這點，才會想出此策！

這流言只要有人信，那么就已經達到了那幕后之人的目地了！眾口相傳之下，定能越傳越盛，毀朕之聲譽！達到動搖我大秦根基之目的！

若朕強行捕殺傳播流言之百姓，則更是中了那幕后之人的毒計！只會讓天下人以為朕、以為大秦心虛，更是坐實了這流言之說！所以對于流言之事，朕只有四字，堵不如疏！”

“堵不如疏？”

聽完胡亥的話，雖然帳中的李斯、馮去疾、頓弱、贏騰、尉繚幾人無不盡皆是老奸巨猾的人物，但是還是沒有理解胡亥話中的意思！

畢竟先秦有先秦的局限性，他們顯然只是預料到流言的危害性，卻沒有看到輿論有利的一面！

胡亥可是很清楚輿論的作用，后世有多少貪官因為一條小小的叫做微博的東西最終被拉下馬，身敗名裂！同樣，又有多少原本絲毫不出名的人，因為輿論的炒作而身價大漲！

輿論，可以害人；自然也能利人！

“臣等愚鈍，還請陛下解惑！”

“堵不如疏！那幕后之人既然想讓這流言亂朕之跟腳，毀我大秦根基，那么朕就來助他一臂之力！明日諸位愛卿就將此流言用詔令傳詔于關中以及天下各地！”

胡亥眼中精芒一閃，定定的道！

“啊！？”

胡亥的話音剛落，帳中的李斯等人盡皆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低呼！

顯然胡亥如此行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為皇帝如此行事明顯是在幫那杜撰流言的幕后之人傳播流言！

不考慮怎么解決流言、控制流言的傳播，卻反而幫助流言傳播，皇帝這是想做什么？贏騰等人被胡亥如此的做法給弄蒙了！

尉繚和頓弱兩人驚訝過后，隨即反應過來，看向胡亥的眼光帶著濃濃的驚訝和興奮！顯然他們兩人已經大概的看出了小皇帝是作何打算的了！

“不錯！朕就是要幫那些人一把！諸位愛卿須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朕問心無愧，為何要擔心這流言？為何要堵住這流言？”

胡亥朗聲肯定的道！

“陛下圣明！”

李斯、馮去疾、贏騰幾人心悅誠服的躬身道！

“流言并不可怕，朕可以將這流言告知天下！但是諸位愛卿可知，什么才是如今最為要緊之事？灞上大營六十萬大軍才是我大秦如今的根本！

只要灞上大營的六十萬大軍在流言下依然忠于我大秦，忠于朕！那么這流言朕又有何懼！哪怕有更多的流言，朕又有何懼？”

(去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