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集:西門吹雪VS水無痕

有一種劍法，是沒有人能夠看到的，因為曾經看到過的人都已經死去。

有一種寂寞，是無法描述的，因為它源自靈魂深處，可以伴隨人一生，永遠也不會消失。

“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因為這樣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當那一劍刺入他們的咽喉，眼看著雪花在你的劍下綻開，你若能看得見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夠比得上的，這就是西門吹雪的美學，也是西門家一直傳授的劍道美學，西門家的劍是殺人的劍，不是給人看的劍。

江湖上最凄美的畫面，是一代高手倒下的那一刻

西門吹雪的時代，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西門吹雪的劍法和白云城主葉孤城的劍法被并稱為那時代的神話，西門吹雪劍法的神韻，不在他閃電般的拔劍、出劍，而在于收回長劍時，劍鋒上滑落的那一串血花，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水無痕的劍法，源自于天涯海閣，正如其名，濤濤翻滾如江海，連綿不絕，他的劍道，在于無窮無盡，水至柔，故無所不在，水至剛，故無堅不摧，此，便是水無痕劍道的最高境界，不以目視，只以神遇，故，變成一切其他再不存在的劍術是感xìng的，其jīng微處在于把全心全靈的感覺與劍結合，外在的感覺是虛，心靈的感覺是實，若是不能夠領會他的劍道內蘊，就沒有與他對戰的資格。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劍戟峰巔。一劍西來！

兩人，同樣是一襲白衣，同樣是那樣令人仰視。不同的是，作為天涯海閣的破碎虛空至強者，水無痕從五官面貌到衣物佩飾，無不散發著令人難以言喻的意味，那是種難以言表的完美契合感；而西門吹雪，則依舊是白霧繚繞，依稀看不清，留給別人的則僅僅只是一個大致的輪廓。

兩個人就這么站著。沒有氣勁的對撞，也沒有氣勢的比拼，更沒有什么動地驚天的神通，有的，只是靜靜的對視。

周圍的虛空之中，此時此刻，早已經站滿了觀戰者，這一次的場面很大，至少。比起上一次懸空城大戰要來的盛大的多，吸引而來的中外兩域各大勢力的頂尖高手，更是多不勝數，就算是有著黑天域和天涯海閣的高手維持現場。也仍然還是給人一種稍顯混亂的感覺，好在，來到這里的都是頂尖的武道高手，絕大多數人都有著極高的修養。倒也不至于引發太大的sāo亂，吵鬧。

“你可知，水為何為萬物之母？”

西門吹雪按住劍柄。默默站在原地，并未回答。

似乎早就知道對方不會回答，水無痕娓娓道來：“水，造福萬物，滋養萬物，卻不與萬物爭高下，這才是最為謙虛的美德。江海之所以能夠成為一切河流的歸宿，是因為他善于處在下游的位置上，所以成為百谷之王，世上最柔的東西莫過于水，然而它卻能穿透最為堅硬的東西，沒有什么能超過它，例如滴水穿石，這就是“柔德”所在。所以說弱能勝強，柔可克剛。

“道”是產生天地萬物的總根源，是先于具體事物而存在的東西，也是事物的基本規律及其本源。所以“道”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認知與理解的。水的德行就是最接近于“道”的，“道”無處不在，因此，水無所不利。它避高趨下，因此不會受到任何阻礙。它可以流淌到任何地方，滋養萬物，洗滌污淖。它處于深潭之中，表面清澈而平靜，但卻深不可測。它源源不斷的流淌，去造福于萬物卻不求回報。這樣的德行，乃至仁至善”

沉吟良久，西門吹雪終于開口道：“你在追求上善若水？看得出來，你的劍術，你的心都在追求這個境界。”

這次，輪到水無痕沉默。

西門吹雪悠悠嘆了口氣，道：“上善若水，的確是世上最上乘的劍道，只是，有些可惜了。”

水無痕皺眉道：“可惜什么？”

西門吹雪漠然道：“可惜，劍道最好，但你不誠。”

水無痕一陣沉默，半響之后，方才皺著眉頭出聲問道：“何謂誠？如何誠？”

兩個人都是這天下間最為頂尖的劍道高手，同為達到破碎虛空境界的頂尖至強者，可惜，卻走得完全是兩個不相同的劍道，不過，卻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對決，或者可以說，這是兩個劍道的對峙。

上善若水，剛柔并濟，天人合一；劍神之道，無情有情，奉劍而為神！

誰強誰弱，這已經不是兩個劍道高手想要追求的主題，他們想要追求的是，那在劍道碰撞之時產生的火花，那是道的推演，萬物萬法之源。

這種道的對決，是常人難以理會的通玄，也只有身處其間的兩個人，才能夠清晰透測的去領悟，去感受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乃謙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則能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堅。因其無有，故能入于無之間，由此可知不言之教、無為之益也。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此乃效法水德也。水幾于道；道無所不在，水無所不利，避高趨下，未嘗有所逆，善處地也；空處湛靜，深不可測。善為淵也；損而不竭，施不求報，善為仁也”西門吹雪淡淡然出聲道：“你心中存有爭執高下之念，如何能夠達到上善若水，天人合一的境界？”

“那該如何是好？”兩人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話家常，沒有絲毫的煙火氣，水無痕作為天涯海閣的破碎虛空的至強者，縱橫神武大陸千萬年之久，早已經是成名已久的劍道巔峰強者了。自是不會因為西門吹雪的幾句話就動搖了自己的信念。

“只是以自己的劍作為工具恣意使喚，你可懂你的劍？”

西門吹雪的聲音低沉冷酷，聽在水無痕的耳朵里不啻于一聲響雷，心神觸動下，在這一刻，他似是在冥冥之中把握到了什么。

這是劍道境界的提升，是許多劍者一輩子都渴求不到的機緣，若是能夠借此機會，一舉參透其中的玄妙所在，對于一個修習劍道的武者來說。將會得到難以想象的巨大提升，這種提升，不僅僅只是武力之上的提升，還是劍道境界的一種提升，升華！

“那該如何是好？”幾乎是下意識的，水無痕口中詢問出聲。

此言一出，頓時，周遭的諸多觀戰者們，包括天涯海閣一方的水無涯。水若瀾等人，都是忍不住的為之徹底一怔，忍不住的為之沉默了下來。

西門吹雪這個時候也沉默了下來，他還沒有開口。正是因為他沒有開口，是以，水無痕在等待，靜靜地等待著。

他等待著的。不僅僅只是一個答案，還是一場勝負，一個巔峰劍道高手的生死。如此輪回，難以莫測。

“聽你的劍。”忽然間，西門吹雪開口了，惜字如金，只有短短的四個字，卻已然勝過了千言萬語的劍道理論，如此的簡單，直接。

水無痕聞言，微微一怔，隨之屈指一彈劍鋒，頓時，“嗡——”一陣清亮的劍鳴之聲遠遠傳開，震蕩空氣，回蕩在天地之間。

好似來自天地之間，又像是自眾人的內心深處突兀的騰起，伴著這一聲劍鳴，眼前忽然之間生出了無以計數的幻象，奇異莫名，就像是身處在了一片驚濤駭浪的汪洋大海之中，到處都是洶涌的cháo流。

不遠處的一座閣樓上，無涯閣護法圣使白虎忍不住的為之出聲嘆道：“好家伙，竟在這時候突破了。”站在旁邊的朱雀則是緩緩的吐了一口濁氣出來，道：“好厲害，這一下，我差點吐血。”

“水無痕這老家伙，苦心專研劍道這么多年，果然不可小覷，如果這一次他能夠活下來，我一定要和他再戰一場！”旁邊，一個裹在黑袍之中的神秘高手，澀然開口，言語之間，竟似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霸道戰意。

紫宸、紫心、路長空等人都是連忙運轉真元，護住周身，這才勉強從劍鳴之聲之中掙脫出來，沒有徹底的陷落進去。

單單只是這一下，在場的眾多觀戰者之中，就有不少的頂尖高手，在沒有防備之下，被震傷了，功力一路下跌。

直到這個時候，眾人才徹底的明白過來，破碎虛空的劍道巔峰強者，擁有著多么強大的威能，實在是令人忍不住的為之心生駭然。

白虎忍不住的為之驚呼出聲：“想不到水無痕這一次的突破竟然這般厲害，那么，那引領他突破的西門吹雪豈非更加可怕？”

旁邊，黑袍高手漠然出聲道：“不能這么說，到了破碎虛空的至強者境界，到了瓶頸，苦練作用不大，關鍵在機緣和頓悟，悟通了就會功力大進，機緣難求，無定，有的時候，一花、一木、一草、一件事，和人的一次對話，就像你我如今在此說話，我一樣有可能隨時頓悟突破。”

“神武大陸之上一直都有傳言，你們黑天域之中有著許許多多早已經達到武道巔峰的強大存在，我一直不信，今天終于見識到了，想不到突破到破碎虛空的極致境界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的美妙。”水無痕眼中盡是疑惑，“你們到底是誰？為什么我們以前竟沒有聽過你們一絲消息？”

西門吹雪不答，他今天的話已經很多了！

水無痕輕笑道：“想來，你的境界早已經達到了破碎虛空的極致境界！”

西門吹雪輕輕的點頭，是的，他早已經達到了破碎虛空的極致境界，在他突破破碎虛空境界的同時，也同時突破到了破碎虛空的極致境界，因為，這就是他的劍道，舉世無雙的神之劍道。

水無痕忍不住的流露出了一抹期待萬分的神sè。口中出聲道：“真是期待啊，很想看看你的絕世劍法。”

面對著水無痕的贊嘆，西門吹雪漠然，他口中的話語更加漠然，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我的劍，是用來殺人的。”

此言一出，剎那之間，無論是水無痕還是周圍的觀戰者，在這一刻沒有一個人可以說的出話來。那種來自靈魂的震撼，讓他們如同被一座巨大山脈生生壓在胸口，又像是被一顆鵝卵石哽在喉間。

紫宸、紫心等人雖然早已經在黑天域見識到過西門吹雪的風范，但是，此時此刻，當他們聽到這句話從西門吹雪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那種靈魂的震撼，相比之下，完全不可同rì而語。

良久。紫宸才緩緩出聲探道：“難怪段兄如此推崇此人，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他是怎么練成這絕世的劍法的，因為他真的將殺人當作一件神圣而美麗的事。他已經將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這件事，只有殺人時他才是真正的活著，其他時候。他不過在等而已。”

“好可怕的人！好可怕的劍！”路長空忍不住的出聲嘆道。

曾幾何時，有人也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終于。在神武大陸之上，也有人說出了這句話。

“請給我一點時間。”水無痕道，見西門吹雪點頭，這才招手叫他的徒弟飛絮上前來，隨之，水無痕一指點在飛絮的眉心，點點耀眼華光閃爍，飛絮頓時如遭雷擊。

“聽好，明rì你就返回天涯海閣，一rì沒有突破破碎虛空的至強者，一rì不能踏出天涯海閣！”水無痕漠然出聲，似是有點交代后事的味道，因為他感覺到了，這一戰，很有可能將是他的最后一戰。

“可是，師傅！”

“不用再說了，你想讓為師的心血白費么？記住，你是天涯海閣的三大圣女之一，將來，天涯海閣還要靠你來守護！”

“是，師傅。”飛絮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遠處，尹乾坤當即便是熱不住的為之一聲冷哼：“哼！這個水無痕，居然開始交代后事了！之前他一直用言語試探，還不時的細微調整自己的位置，以尋求西門吹雪的破綻，可謂戰心不滅，甚至剛才的彈劍鳴音也可以說是第一波的攻擊。現在居然開始交代后事？尚未正式交戰已萌生死志，什么破碎虛空的至強者，未戰心已怯，徒有虛名！”

尹乾天皺眉道：“不對，你看！”

眾人放眼看去，卻見飛絮離開之后，水無痕整個人的氣質陡然為之一變，竟然開始節節攀升，化作一道浩瀚劍柱，猛然沖天而起。

尹乾坤微微一怔，忍不住的出聲贊道：“想不到水無痕竟然放下所有的牽掛之后，竟然突破桎梏，再度突破。”

是的，這一刻，水無痕拋開了一切，他拋開了中域外域，拋開了門派之別，拋開徒弟私仇，一心一意的追求心中最完美的劍道！

西門吹雪漠然出聲問道：“你準備好了？”

水無痕持劍不答。

“作為我的最強對手，為了表示我對你的尊重，今天，就讓你試試我的劍法之中最強一式：一劍西來。”

劍，緩緩出鞘，原先一直彌漫在西門吹雪身邊的冰寒霧氣突然旋轉起來，數息之間，已經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直徑數百丈巨大龍卷，可怕的風柱，卷著一道道凌厲無比的劍氣，瞬息之間，直沖九天云霄，滾滾劍意，不斷擴撒，剎那之間，便是通天徹地，凜然劍意，就算是遠在千萬丈開外的眾多觀戰者，都是忍不住的為之心生駭然。

水無痕身上的劍意迸爆，整個人，瞬息之間，便是化作了一片滔天大浪，伴隨著他手中的利劍，無邊鋒芒，道道水流，半空之中扭曲變化，生出無數奇妙神通，裹帶著令人難以想象的滾滾洪流，徑直向著龍卷風柱沖擊而至。

狂風，駭浪，入目所及，天地之間，竟然全都被兩人那可怕的劍意充斥，無與倫比的力量洪流，朦朦朧朧的扭曲虛空，連天地規則，都在寸寸破碎，眾人忍不住的接連后退，抵擋不住這可怕的劍意。

突然，時空一頓，時間，空間，竟然又生生的倒回到原點，一切，就像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已經發生了，此時此刻，西門吹雪的劍，已經刺入了水無痕的胸膛，透背而出！

“最終我我還是沒有擋住這一劍！我輸了！可以見識如此劍法，我水無痕不枉此生！”

劍，抽出，血，飄揚，紛飛亂舞半空，灑落天涯海角，構成一副凄美的畫卷！

“師傅！”發出凄厲喊叫的，是飛絮，她急奔向水無痕！

西門吹雪緩步離開，在飛絮奔過西門吹雪身邊的時候，西門吹雪口中漠然出聲道：“對不起。”

飛絮什么也聽不進去，就在她的手將要抱起自己的師傅時，水無痕體內的潛勁終于爆發，轟然一聲，這位曾經縱橫天下，威懾八方的破碎虛空至強者，崩散成一片虛無，徹底的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這世上最美的畫面，就在絕世高手倒下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