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見沈靜初與丫鬟們竟在不知不覺便悄然退出了,氣氛一時冷了下來。
也不想理會沈弘淵,賭著氣朝里屋走。
沈弘淵在寧氏身后跟上她的腳步。
待兩人入了里屋,沈弘淵忽的從背后一把摟住寧氏,低聲呢喃道:“書卉……”
寧氏正想掙扎,不料沈弘淵的臂力竟是極大。
寧氏幾乎是不得動彈,卻又不傷她絲毫。
沈弘淵在她耳邊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書卉……此事確實是我不對……你莫要再生氣了……”
沈弘淵回府后,很快便聽說了方才錦苑之中發生的事情。
他含著怒氣去了香苑,大聲質問劉姨娘為何要這般做。
劉姨娘哭的梨花帶雨,直哭喊冤枉。
求沈弘淵再給她一次機會,原諒她以前做的錯事。
沈弘淵不再像以前那般的心軟。
拂開癡纏著他的劉姨娘,失望至極的離開了香苑。
他不愿再見到劉姨娘的臉,更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
離開了香苑,當然是急急趕向錦苑。
在他心中,劉姨娘一直都是個溫柔順從善解人意的侍妾。
而寧氏卻是那個蠻不講理欺壓姨娘的正妻。
沒想到竟是他一直看走了眼……
劉姨娘竟背著他,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若不是看在她生育了青哥兒嵐姐兒的份上,他真想將她送去郊外的別莊養老。
免得讓他見著心煩!
想起寧氏——
他曾經對她有諸多誤會,不怎么待見她。
只不過是將她當成正妻供著罷了,也不曾百般溫柔的對待她。
雖是盡了丈夫的職責。
但對待她,其實不及對待劉姨娘那般的花心思。
可是今日此事,正正是顛覆了他以前的所有觀念。
寧氏并非是個欺壓姨娘的正妻,劉姨娘也并非是溫婉善良的女子。
事實上,從最近與寧氏相處中看,亦覺得以前頗有誤解。
也許是下人們的以訛傳訛,也許是劉姨娘的枕邊風……
他承認,他是顧著寧氏腹中的骨肉,才對她軟言哄著。
正妻毒害姨娘腹中骨肉固然是罪孽深重,只是已成了事實。
而正妻又懷了孩子,他自是無法去與之計較。
即便她有何小性子,也只當是雙身子之人鬧脾氣。
不曾想過,他真真是冤枉了她。
寧氏從頭到尾都不曾做過此等下作之事。
同床而眠將近二十載,他不曾真正的信任過他的枕邊人。
換做是他,又如何能不心酸不氣憤呢?
寧氏不聽他所言,仍是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沈弘淵暗暗用了用力道:“書卉,小心傷著孩子了。”
寧氏頓時不敢再亂動。
心中仍是氣憤:“沈弘淵,你就會用孩子來要挾我!”
沈弘淵收了收手臂,將嬌小的寧氏納入懷中。
在她耳邊低語道:“書卉,這么些年來,我一直誤以為你是個任意妄為蠻不講理的妻子。不曾想過許多謠言皆是有人在背后中傷于你……這是身為丈夫的我的不對。書卉,對不起……”
沈弘淵在寧氏耳邊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語氣包含了萬分的愧疚與后悔。
寧氏原本是怒極的。
聽得他這般說來,心中莫名一酸,眼睛一澀,竟忍不住掉了幾滴淚珠。
寧氏心中萬分鄙夷自己落淚的行為,卻終是控制不住。
難道有了孕事之人,情緒竟這般敏感么?
覺察到手背有什么墜落,微涼濕潤。
沈弘淵有些慌神了,急忙道:“書卉,我不是故意的。從前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別再生氣了可好?”
原本寧氏只是默默的掉淚。
聽到沈弘淵這般說來,眼淚掉的更兇了。
沈弘淵急忙扳過她的身子,溫柔的替她拂拭掉眼角的淚滴。
寧氏哽咽著捶著他的胸膛:“沈弘淵,你是個混蛋!”
沈弘淵不氣也不惱,只是柔聲哄著:“是是是,是我不好。書卉,你別再哭了……哭的我心都揪著疼……”
寧氏聞言不由得破涕為笑。
沈弘淵見寧氏不惱了,便笑著打橫抱起她往里面走去。
方才將寧氏抱起,聽得屏風微動的聲音……
寶音愕然的臉出現在兩人的視線。
沈弘淵忙肅了肅臉色,沉聲問道:“這般冒失是怎么了?”
寶音沒料到竟是這般的情景,趕緊退下。
卻是松了口氣。
方才在外間聽得夫人大罵老爺是個混蛋。
以為兩人又要吵起來,才急忙入內。
不想竟見著兩人恩愛的場景,好不尷尬。
一邊笑著,寶音一邊吩咐著丫鬟們今晚皆退到外間去,不得擾了老爺及夫人。
這廂寧氏與沈弘淵恩愛纏綿。
那廂,沈靜初吩咐暖雪準備了膏藥,便去了沈元青院子住處。
方才走進院子。
只見沈元青院子里的丫鬟臉上一片如臨大敵之色。
見了沈靜初,恭敬的行了禮,卻道:“六小姐,三少爺今日身子不適,已經歇下……怕是不方便見六小姐了。”
沈靜初瞥了一眼仍是燈火通明的屋子,道:“青哥哥分明是仍未曾歇下……青哥哥今日受了些傷,我這個做妹妹的總是應該來瞧瞧的。”
丫鬟猶豫道:“這……三少爺今日心情不佳,恐怕……”
沈靜初打斷她的話道:“便是因為青哥哥心情不佳,我這個做妹妹的才要來勸慰一番。你給我開門便是……有什么事,我擔待著。”
丫鬟見拗不過她。
只得趕緊開了門,請沈靜初入內。
反正有什么事自有沈靜初擔著。
心里卻咕噥著。
三少爺的胞妹五小姐都不曾來探望三少爺呢!
這六小姐與三少爺素來沒有什么好的交情。
今日這是吹了什么風,竟然會來探望三少爺?
難不成是來落井下石的?
當然,她滿腹的疑惑也只能壓在心里。
沈靜初才邁進屋,便聽到沈元青淡然的聲音:“不是讓你們都出去,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我么?”
丫鬟正要辯解,沈靜初低聲開口道:“青哥哥,是我。”
沈元青沒抬頭,也沒說什么。
丫鬟見狀趕緊退下。
沈靜初示意暖雪在門口候著。
只剩下沈靜初及沈元青兩個人在屋子里。
沈靜初捧著藥膏,踩著碎步上前。
挨著沈元青坐下,輕輕擰開藥膏盒子。
聲音雖低卻是清脆悅耳的好聽:“青哥哥額上的傷需上些膏藥,否則傷口惡化了,便不好看了呢!”
沈元青心中微緊。
推開她的手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傷。妹妹先回去罷,不必理會哥哥。”
沈靜初的手頓了頓,卻道:“那怎么行呢?畢竟……哥哥今日受傷,也是因為受了妹妹的拖累……”
“青哥哥,對不起……”
最后一字,聲音細小的幾乎要聽不見。
沈靜初心中愧疚。
沈元青幫了她,卻讓劉姨娘受了懲罰。
沈元青心中一定悔恨不已,也恨透了她這個妹妹吧……
雖則劉姨娘是可恨,可是青哥哥的確是無辜的。
不過是運氣不好,在姨娘的肚皮里出來的罷了。
又剛巧與母親敵對了快二十年,互相對彼此充滿著怨恨……
不然,倒是個不錯的哥哥呢。
“妹妹,你切莫這般說……”
昏黃的燭光照在沈元青的臉上。
沈靜初能辨認出他的表情帶著無邊的悔恨與苦痛。
“哥哥從不曾想過,一直以來竟是姨娘這般陷害母親,污蔑母親……生我養我的姨娘,竟是這般的心狠手辣……”
沈元青痛苦的抱頭道:“我竟是由這般狠毒的姨娘所生……以前卻一直誤會母親與你……我真是何其愚蠢……先生教我明辨是非,我卻一直在顛倒黑白……”
沈元青的內心一直是自卑的。
他的出身,就決定了今后的命運。
而他處處不及沈元勛,讓他不知不覺在心中烙下深深的自卑印子。
他以前還能自欺欺人,說姨娘是好的。
不過是生不逢時,才被“母親”寧氏搶走了正妻之位罷了。
而“母親”寧氏心腸歹毒,實在是有辱安遠侯世子夫人之名。
不僅如此,錦苑那些人,也皆是一群仗勢欺人的混蛋。
直到他心中悄悄的起了變化……
而今日,卻又讓他得知這般之事!
劉姨娘,竟做了這般無恥下作之事……
他只覺得無比羞愧!
沈靜初勸道:“青哥哥,人總是有一念之差的。劉姨娘是有不對的地方,可這不是你的錯。如今姨娘在香苑中靜思己過。也許好好反省一番,她會痛改前非呢……”
“你不必安慰我……”
沈元青將頭埋入大掌之間,無顏以對……
“姨娘做錯了便是做錯了!”
“妹妹并非安慰哥哥……”
沈靜初微微低頭,道:“劉姨娘確實有錯……說實話,妹妹心中是惱姨娘的。可是姨娘是姨娘,哥哥是哥哥……哥哥為何要為了姨娘的過錯而愧疚,給自己涂添負擔呢?在妹妹心中,哥哥明辨是非,孝義兩全,是頂好的哥哥……實在不必因為劉姨娘一事而自責。”
明辨是非,孝義兩全……
沈元青微微抬頭問道:“真的么?”
沈靜初眼里閃著笑意,道:“當然是真的。妹妹幾時誆過哥哥。”
見沈元青沒了先前的別扭。
沈靜初打開藥膏盒子,抹了些藥膏于手上。
一邊伸出了青蔥嫩白的手指,一邊說道:“哥哥今日磕頭受了些傷,且容妹妹為哥哥上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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