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爭辯
顧氏在說完那番話以后的那一分鐘,自己也被自己的話給驚到了。
她竟然說了那樣的話來,用那樣的語氣。
她從來不曾有過這個樣子。
即便那么多年來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從來不曾吭過聲。
都是逆來順受著,亦從不曾失過態。
但是很快,她便緩過神來,坦然以待了。
太夫人瞬間的驚訝很快就變成了高漲的怒意。
她的臉因為生氣,血液上沖而看起來紅的厲害。
她不由得拔高了音量,質問道:“顧氏,你這可是指責我?怪我多管閑事?你還像話不像話!”
顧氏神色坦然,卻沒輸了半點氣勢,只道:“兒媳不敢。兒媳只是實話實說,還望母親體諒軒哥兒與靜初的難處。”
太夫人冷哼著道:“難處?我倒覺得不是他們有什么難處。反倒是你,含沙射影,表面上句句說是為了軒哥兒與沈氏,只怕句句是為了你自個兒說話罷!”
顧氏臉色絲毫不變。
亦沒有被人說中心思的心虛,仍是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模樣:“母親,兒媳只是就事論事。”
若說顧氏對這些年所受的委屈絲毫不介意,那肯定是騙人的。
顧氏縱然心胸再如何寬廣,亦不過是個小女人。
自家婆婆時時刻刻想著要往丈夫這里塞通房,有哪些女人可以大度到毫不在意的?
但是顧氏卻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耿耿于懷。
過去的事情已然過去。
如今靖王爺已然四十而立,太夫人已經打消了塞通房的念頭。
不過是長久積累下來的不滿,因此太夫人總是會借機嘲諷她兩句,她習慣了倒也覺得無所謂。
如今,若不是因為瞧見沈靜初如此難受,她也不會有這般的爆發。
都已經隱忍了這么多年,媳婦都熬成婆了。
那些事情,她實在不必拿出來說。
無可否認,她方才那番話,的確有小小的自己的影子在里頭。
可是顧氏的主要目的的確是為了沈靜初。
所以她才這般的坦然,并不在乎太夫人用怎樣的審視目光去瞧她。
太夫人很不喜歡顧氏這樣的坦蕩與理所當然。
她心底一直認為顧氏是裝腔作勢的。
若顧氏果真賢良淑德,就應該大方的給丈夫納妾。
做不到那樣的大方,卻在人前人后一副溫良謙恭的模樣,便就是虛偽之至。
她明明是對那事怨恨的,卻仍假裝自己有多正義,有多坦然……
太夫人怎么瞧怎么不順眼。
太夫人“嗤”了一聲,只道:“是就事論事還是含沙射影,你自個兒心中有數。心里頭積怨已深,卻裝作一副孝順委屈的模樣……”
顧氏不反駁,卻道:“兒媳只望母親體諒靜初懷了身孕身子不適,莫要擾了她的休養。她肚子里的,是明家的骨肉,您的曾孫!”
太夫人卻不以為然。
她讓沈靜初給明佑軒安排通房,不就正正是讓明佑軒晚上不必擾了沈靜初的休養么?
這又有什么不對了!
她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為靖王府好了!
只有像顧氏這種小人,才會這般的度君子之腹罷了!
太夫人冷哼道:“難不成我不知曉?”
顧氏不想再與太夫人理論,只道:“母親,您是長輩,兒媳向來敬重母親。人心是肉長的,兒媳亦希望母親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考慮一下晚輩們的感受。”
太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顧氏這是說她沒有考慮過晚輩們的感受么?
顧氏卻沒有等到太夫人責難,躬身行禮道:“如今靜初沒事,兒媳也不擾母親歇息了。”
說罷,便要告退。
太夫人看著顧氏的動作,心里頭不由得怒罵道:這顧氏,膽子越來越肥了!
以前偽裝溫良謙恭,如今直接與她對著干了!
沈靜初見顧氏起身,亦同時起身道:“祖母,孫兒媳的身子也好些了。亦不擾了祖母歇息,先行回修頤院了。”
說罷,跟在顧氏身后退出了南山苑。
太夫人瞠目結舌的看著告退的兩人,氣的兩肋狠狠的疼。
這婆媳倆,分明是串通好來氣她的!
沈靜初跟在顧氏身后走出了南山苑。
顧氏漸漸放緩了腳步,沈靜初便加快了兩步上前,低聲道:“謝謝母親。”
顧氏早就恢復了平日的端莊大方。
她淡淡的笑了笑,仿似方才什么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不必客氣。你有了身子骨,應好生歇息著,莫要太勞心了。”
沈靜初甜甜一笑,道:“謹遵母親教誨。”
兩人也就不再言語,亦不曾對方才的事情做出任何評論。
仿佛方才顧氏并不曾因沈靜初而惹怒了太夫人一般。
到了分叉口,顧氏叮囑了一聲:“回屋好生歇息著吧!你如今的身子應是極易疲倦的……我一會遣人將酸梅子送來。你若覺著胸悶想吐,吃兩顆便會好一些的。”
沈靜初笑著謝過顧氏,便回了修頤院。
她坐在臨窗的大炕上,面無表情,臉色肅穆,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問題。
暖雪她們亦不敢打擾,只是默默的給她端上了熱茶。
方才在南山苑,關于太夫人和顧氏以及沈靜初的事情,不是她們這些丫鬟可以置喙的。
沒一會,便有丫鬟將顧氏吩咐的酸梅送了過來。
燕草忙讓人放好,又用小碟子盛了些出來,放置于桌子上。
沈靜初叉了一粒入口。
酸酸的,清脆可口。
胸口的悶氣似乎也因此消散了不少,胃中的不適仿似也壓抑了下去。
沈靜初一邊吃著,一邊輕輕的敲著桌沿。
吃了兩粒以后,放下了手中的銀叉,開口道:“燕草,你去把昨日太夫人送的那兩個丫鬟喚來。”
燕草領命而去。
暖雪看著沈靜初的表情,卻猜不透沈靜初想要做什么。
難不成沈靜初真的要屈服于太夫人的淫威之下,安排這兩個丫鬟當通房?
但她沒有開口問,只是安靜的等待那兩個丫鬟過來。
暖雪相信,自己的主子定會做出最好的決定。
那兩個丫鬟很快就被帶到了沈靜初的跟前。
兩人恭敬的朝著沈靜初行禮。
雖然兩人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她們閃亮中帶著幾分期盼的目光出賣了她們的心思。
她們已經猜到沈靜初喚她們過來的目的。
早上那番控訴并未白費,太夫人的實力亦是不容小覷的。
兩人恭敬的開口問道:“不知夫人喚奴婢過來有何吩咐?”
沈靜初在她們入內之前,仍是一臉嚴肅,臉上沒有絲毫的笑容與表情。
在她們站定在她跟前,眸中熠熠生輝之時,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彎了起來,微笑著問:“你們在太夫人身邊服伺多久了?”
其中一個丫鬟道:“奴婢們都是六歲的時候就在太夫人跟前服伺了,已有七年。”
丫鬟眉目中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看來確實是太夫人那里起了作用。
世子夫人才從太夫人那里回來,便就過來拉著她們問長問短,還關心她們服伺了太夫人多久……
這不是示好的節奏么?
“七年……”沈靜初沉吟著。
指節又開始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道:“這么說來,你們在府里呆了很長一段時間,規矩應是學的極好的吧?”
另一個丫鬟答道:“奴婢們在太夫人跟前侍奉一直循規蹈矩,不曾有過逾矩之處。”
她們知道沈靜初這是在暗示她們,日后就算得了恩寵,也莫要忘記規矩。
莫要忘記她才是世子夫人,修頤院的女主人。
她們當然是知道這點的。
她們只盼服伺世子爺,倒沒有妄想過跟世子夫人爭寵奪愛。
她們很有自知之明的。
沈靜初的指節終于停止了敲擊。
她定定的看著兩個有幾分自鳴得意飄然欲仙的丫鬟。
方才嘴角的笑意忽的斂了去。
眉梢卻染了幾分怒意,連聲音也帶了濃濃的不悅之意:“那么,你們說說……嚼主子的舌根,按照家規,理應受到怎樣的責罰?”
兩個丫鬟呆愣在原地。
她們看著沈靜初的笑意一下子猶如烏云蔽日般的收了起來,瞬間便開始雷鳴電閃,狂風大作。
她的言語中有著斥責之意,甚至還有要責罰的意思。
一時間,她們有幾分猝不及防,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只是呆呆的看著沈靜初。
一旁的暖雪在沈靜初問出那句話的時候才算明白了沈靜初的意思。
見兩個丫鬟呆愣著,肅聲提醒道:“夫人在問你們話呢!”
兩個丫鬟才反應過來,連忙跪下,急急道:“夫人饒命!”
她們滿心以為,沈靜初受了太夫人的責罵,便要給太夫人幾分臉面,改變了初衷與想法。
可她們沒有想到的是,沈靜初不是來安排通房一事,反倒是來給臉色她們看,責難她們的。
當然,沈靜初是修頤院的女主人。
即便她們背后有太夫人,她們亦不過是個奴婢罷了。
就算日后當了世子爺的通房,她們的命運仍是掌握在沈靜初手里。
而且太夫人保得了她們一時,保不得她們一世。
世子夫人如今還年輕,以后的日子還長著。
她們當然知道應怎樣做,才是最好的選擇了。
所以她們必須向沈靜初表示忠心,否則日后便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