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節 負土淹城

“高手嘛，有脾氣、有性格，那叫有本事！我喜歡！”說著想起了什么，問道：“聽著這么耳熟？”

“池虢的弟弟。”木巖忽然停下來，扭頭朝城下看去。

城下一處民居轟然一聲巨響，一條人影直射出來。看到長白胡子上面那個大腦門，木巖不由一愣。“雪老頭？”

雪無極像狂風中的樹葉般被卷起數丈，接著身子一翻，頭下腳上，朝那處民居疾掠過去，人在半空便喝道：“天地同生掃穢除愆！咄！”

房舍仿佛被一個無形巨人踏過，滿檐屋瓦同時破碎，濺起一片灰土。房中傳來一聲暴喝：“臭老頭！給大爺滾開！”接著灰土之間有一團刀氣沖天而起，破開雪無極的真訣，擊向他的胸口。

雪無極“哇”的吐了口鮮血，一頭撞進塵霧彌漫的瓦礫間，摔得灰頭土臉。他長劍如影而出，繞身游走，忽然一手伸來，抓住他的肩膀。雪無極彈指低嘯，劍如游龍般刺去。

木巖竭力避開劍鋒，一邊叫道：“老頭！是我！”

“小心！”雪無極急忙揮袖，那柄劍剛生變化就被他收入袖中，讓木巖躲過一劫。

雪無極顧不得抹去嘴邊的血跡，便叫道：“有奸細！還記得我說過城中有吐納的氣息嗎？原來就躲在這里！”

木巖朝另一邊嚷道：“大爺，省點力氣吧！誤會！是自己人！”

“自己人？”雪無極叫道：“自己人他會一見面就動我？”

池饕踏著瓦礫出來，橫著眼道：“大爺找你問路，那是打你嗎？沒長眼啊你？”

雪無極哇哇叫道：“小子！過來！大爺有事問你——有你這樣問路的嗎？我大爺早就死了，你算老幾啊？”

“嘿，小老頭子，越說越來勁是吧！”

“哇，你還罵我！”

“停！”木巖拍了拍腦門，告誡自己冷靜，然后一指池饕，對雪無極道：“這是池饕，天神宗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呢，算不上什么好人，脾氣更臭。”

沒等池饕發飆，木巖又補了一句，“但為人義氣。”

一聽到這話，池饕頓時沒脾氣，整個人都美得冒泡，他一邊咧著大嘴傻笑，一邊拍拍木巖的肩，一副大家知根知底、交情十足的表情。

“這是雪無極。你不是想要丹藥嗎？是他的丹方。”

“我說呢，這么大年紀，修為不差。”池饕大咧咧道：“不打不相識，往后跟著大爺混吧。”

雪無極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他盯著池饕。“我想起來了，怎么變了性了？”

池饕立刻翻臉：“大爺本來就這樣，用得著你像看怪物一樣看大爺？”

木巖干咳一聲，拉住氣沖沖的雪無極。“這事說來話長……這個性格嘛，回頭有機會再跟你說吧。”

“不成！說不定是奸細，還是現在搞清楚的好！”

“老雞崽子！給臉不要臉是吧！”

“哇！你又罵我！你以為我很怕你嗎？”

“都閉嘴！婆雅軍打過來了！池饕，你到城上去！老頭，你還不去煉丹！”

兩人惡狠狠互瞪一眼，這才罷手。好不容易分開兩人，木巖只覺腦袋有兩個大。這兩個活寶，真夠傷腦筋的。

鼓聲越來越近，徐唱功忽然雙目一開，抄起手邊的長矛朝地上刺去。矛身穿過泥土，猛然一沉，似乎刺到空處。徐唱功隨即掀開大缸，從坑中躍出，一邊發出低嘯。旁邊早已等候多時的軍士立刻撲滅燈火，拿起準備好的鋤鏟朝下挖去。整座堡壘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挖掘聲不斷響起。

幾名第五軍軍士一起動手，不多時往下挖了三、四尺深。堡壘燈火全無，反而是地下的空隙隱約透出火把的光芒。下面挖掘的婆雅軍士卒也聽到頭頂異動，知道被敵寇發現；這里離土山入口已遠，士兵們都沒有帶武器，只能一邊拼命填土，一邊匆忙撤退。

泥土一陣涌動，忽然伸進一個巨大的鐵筒口，接著轟然一聲，眾人困在狹小的空間里，耳膜幾乎被巨大轟鳴聲震碎。

第五軍等人拔出那門用來嚇人的火炮，徐唱功提著短刀當先鉆進地道。堡壘下方的地道剛挖掘出來，極為狹窄，十幾名婆雅軍一個沒跑，全被震暈。徐唱功毫不手軟地一路殺過去，將地道里的婆雅軍清理得干干凈凈。

堡壘下方已經被掏空三分之一，形成一個月牙狀的空洞，用幾根剛打上的木樁支撐。再給婆雅軍一會兒時間，挖到足夠的深度，一旦縱火焚燒，失去支撐的堡壘立刻會整個傾覆。

但現在婆雅軍連日的辛苦都便宜堡壘的守軍，幾個石頭制成的蒺藜狀障礙物被運送下來。交叉堵住地道入口，將堡壘下方地穴隔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接著徐唱功等人一起動手，也不用費什么事，直接將參著石子的米漿泥水灌進去，用不了多久便灌滿整個地穴。

“這等于婆雅軍出人出力替咱們挖好堡壘的地基，”錢少杰嘿嘿笑道：“咱們只要把泥石灌進去就把堡壘加固一遍。嘿嘿，大伙兒都盼著婆雅軍在每個堡壘下方挖地穴，省得咱們再費力加固。”

“這主意太損了，誰想的？”

忽也灼明眉飛色舞。“打死你都想不出來——龍姑娘！”

木巖一臉不可思議……那個大腦一根筋的傻妞還有這主意？

忽也灼明佩服地說道：“龍姑娘聰明天授，一看到廢棄的碎石就意識到這是軍國利器，這段日子對碎石下了不少力氣。當初月姑娘就斷言，要對付石頭堅城，除非用鐵制的撞車，但東鏡鎮土地松軟，鐵制的撞車難以移動。強攻之外只有穴攻一途，早在前段時間，龍姑娘針對婆雅軍可能采取的穴攻制訂各種計劃，眼下終于用上了。”

軍國利器？只有龍丫頭這種精力旺盛的才會只看到那些做大石頭剩下的碎石的軍事用途吧。

“這主意是不錯，就是太費米漿了。”

東鏡鎮的糧食都是軍糧，每天消耗量驚人。用灌漿方式對付穴攻可謂巧妙，唯一的弱點在于米漿的耗費量會大得驚人，那些米漿在糧少的時候也能填飽肚子。

說話間，婆雅軍方陣越來越近，忽然城上一聲暴喝：“來啊！孫子們！讓你們嘗嘗大爺的刀！大爺看你們長的都像鉅金”

夜色間，池饕這聲大吼仿佛地面都為之震顫，陣后幾匹戰馬嘶鳴一聲，就像聽到虎嘯一樣踣倒在地。

忽也灼明笑得合不攏嘴。“好漢！好漢！池饕真夠猛的！”

池饕哼了一聲，下巴幾乎揚到天上去。

夸獎了一番又轉頭小聲對木巖道：“在界碑的時候這小子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怎么到了這里變成這樣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別說別人，連你與老雪，對了！好有龍丫頭都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木巖想了一下還真是這樣，“難道是修羅界不但讓人嗜殺，連性格也能影響。”

就在這時，土山上的婆雅軍忽然一陣慌亂，一群渾身泥土的士卒從地下鉆出，仿佛被敵人追殺一樣四散奔逃。正在前進的婆雅軍方陣停下腳步，片刻后迅速撤退。

池饕正準備大殺一場，看到這一幕，鼻子差點氣歪了。“啥意思？不打了？大爺辛辛苦苦跑來，他們竟然敢不打了？孫子！有種別跑！”

木巖趕緊攔住他，池饕也就是做做樣子，被他一拉順勢停住，又叫罵幾聲，找足面子，這才拍拍屁股走人。

木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廝脾氣變得怪了點，心眼兒一點也不缺。雪無極和他一比就成了個缺心眼的傻老頭子。

忽也灼明笑道：“夠氣魄！有這位爺援手，著實是個得力的臂助。”

“說不定在修真界中被壓抑的太久，到這里全部釋放出來了。”木巖說完不再去想這些，回到守城的正題上，“米漿這么用能供得上嗎？現在還剩多少？”

忽也灼明在木巖耳邊道：“這幾個月兄弟們只抱怨，說連米湯都寡的沒味。現在米都少米漿已經沒剩多少，還好婆雅軍不知道。嘿嘿，”

晴空下，一股煙塵拔地而起，像奔涌的潮水一樣越來越寬，幾乎覆蓋半個視野。

忽也灼明道：“婆雅軍真沒糧了，要不怎么會這么急？剛碰個頭破血流，這會兒又來送死。”

木巖有些懷疑。他拿過望遠鏡看了半晌，皺眉道：“婆雅軍怎么連兵器都沒帶，每人背著一個大口袋，那是做什么的？”

段干青羽、徐破曉、秦武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負土攻城！”

忽也灼明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負土攻城是一種完全依靠人力消耗的戰術，由軍士背負泥土沖到城下，依靠人力堆積形成直通城上的緩坡，進行攻城。

一般情況下，這種戰術都是驅使對方的百姓來做，有些殘酷的將領甚至將民夫和泥土堆在一起；反正都是對方的人，怎么消耗都不在乎。

但東鏡鎮周邊的人口早在戰前已經疏散，婆雅軍能夠消耗的只有自己的士卒。這種用人命來強填的蠻橫戰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使用。

眾人的心里不禁生出疑惑：婆雅軍突然間這么拼命，到底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