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 斗龍神生死一線

“它瘋了！”木巖吼道。

龍角擊碎山體，木巖眼前出現一片地獄般的場景：大地傾圯，血流四野。山體中的靈光像螢火蟲一樣從粉碎的山石深處飛出，彌漫在天龍山的天地靈氣四散，這些靈氣一脫離山體就變得散亂無章，沒有靈氣的山脈將成為死亡之地。

天空被烏云遮蔽，大地漆黑如墨。交織的電光中，一道身影箭矢般躍起。

雙手握著三刃叉，趁龍神昂首的時刻，鋒口劈開龍神頸下柔軟的鱗甲，一路朝下滑去。

巨龍胸腹的鱗甲與背部截然不同，背后的鱗片交錯排列如同魚鱗，胸腹則是龜腹般橫生的軟甲，色澤發白。剛才的搏殺中，龍神一直用背爪抵擋箭矢，小心掩藏著柔軟的胸腹。

丘虎不動聲色，目光卻堅毅。他手中的三刃叉直沒至柄，血花飛濺中，在龍神咽喉下方切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龍神發出一聲吃痛的厲吼，龐大的軀體弓起，然后用力甩動。

丘虎身體仿佛黏在龍神喉下，銳利的刀鋒越拖越長，一路朝龍神心腹剖去，力道綿綿無盡。

兩枝巨大箭矢呼嘯著射向龍神雙目，一枝被龍的軟須揮開，另一枝則射中龍神鼻梁側方，鱗甲飛散中，巨箭筆直釘入數尺，重創龍神。

龍神尾部盤住山峰斷裂的山體，濺血的龍軀昂起，咆哮著伸出龍爪朝懸在喉下的丘虎抓去。丘虎身體一翻，矯健地從巨龍爪影中飛出，那柄從不離身的三刃叉脫手而出，射進龍神的傷口。

龍神胸腹裂開一道丈許長、兩尺深的傷口，鮮血狂涌，龍爪仿佛失去力量般垂下。

幸存的眾人都屏住呼吸，看著丘虎的身影在雨幕中畫出一道弧線，以比龍爪更快的速度，輕捷無倫地朝山后跳躍，最后在空中輕輕一縱脫離龍神的爪影。

人群發出一片歡呼，連其它幫派的方陣都朝丘虎投去充滿敬佩的一瞥。

林絲絲用指尖抹去唇角的鮮血，微微一笑，又吐出一口鮮血。劉新元枕在她雪白的大腿上，臉色慘淡，胸口微微起伏，看來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存活的修士擊掌相慶，連木巖在龍頭上也露出笑容。喘了口氣，挽住雀躍的顧寧：“抱緊！它要落下去了！”

龍神龐大的軀體跌落下來，龍首砸進山體，濺起漫天的碎石。它威猛的頭顱釘著數百枝標槍弩矢，鱗片下迸出無數細小的血跡，頸下鮮血狂涌，只一瞬間就染紅了山巖。

龍神瞳孔收縮著變成血紅，盯緊躍下的丘虎。忽然一道電光從云層中劈下，宛如飛舞的銀蛇射入丘虎背脊，帶著粉末狀的血跡從他胸前穿出。

丘虎的身體一震，然后仿佛失去重量般從空中筆直墮下。

顧寧大吼一聲，不由自主推開木巖的雙手，從龍首一側滑了下去，向著丘虎的方向奔跑而去。

耀目的電光間，丘虎身影仿佛凋零的落葉般飄下。顧寧到了丘虎身旁，抱著丘虎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腿上，淚流滿面。

幾縷輕煙從丘虎胸前的傷口邊緣冒出，接著被暴雨澆熄。

嵇彩琴時刻注視著木巖的安危，忽然像看到什么一樣頓住了。片刻后，嵇彩琴對木巖比劃著手勢。

木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么，轉頭朝她示意的部位望去，突然醒悟過來。

龍神兩根山峰般的龍角中間有一塊凸起的顱骨，直徑尺許，上面覆蓋著細密的鱗片，鱗下微微有光芒閃動。

“她在告訴我龍腦在這里！”

嵇彩琴的手勢似乎還有別的意思，但木巖顧不上細想，他呸了一聲，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把飛劍，力貫雙臂，狠狠朝龍角間突起的顱骨刺去。

龍鱗發出金屬破碎般的聲音，寶劍雪亮的鋒刃穿透鱗片，重重刺在龍顱內的骨骼上。

龍神伏在山腰間，咽喉下方被丘虎刺傷的部位鮮血狂涌，暗紅的龍血沿著天龍山黑色的巖石潮水般淌下。它低吼著甩動龍尾，格開頭頂飛射的弩矢，發瘋般從森林掃過。

巨松轟鳴著成片倒下，一隊射手被龍尾掃中，連同陣中的車弩一同被卷入空中，像飄飛的羽毛一樣四散飛開。

木巖雙手握緊劍柄，咬牙側身一刺，龍神顱骨上鋼鐵般的鱗片裂開，劍鋒劃破龍神堅韌的皮膚，露出里面白色的骨骼。

龍骨堅硬之極，星塵鐵打造的法寶，只刺入寸許，催了幾次元氣便已經力竭。他長長吸了口氣，舌尖頂住上顎，丹田氣輪疾轉，一股熾熱的氣流迅速匯集，全身的經脈都以同樣的速率震動，元氣交匯，在丹田內凝煉成一個綠色光球，不停旋轉。

木巖收斂心神，元力再生，元嬰初期的修為雖然也能耗盡元氣，但是有了元嬰如同有了第二身體，元氣可以二次重生，戰斗之時自然有更悠長的氣勁。

此事明顯感覺到雙手上壓力大增，增強一倍，經脈像被充滿般不停鼓脹，經脈內流動的元氣也受到這種無形的壓力而涌動得更加強勁。

元氣透過寶劍，“格”的一聲，劍鋒刺入龍骨，但還差了最后寸許，無法穿透龍神的顱骨。

“我來幫你！”木巖全副心思都放在龍頭龍骨之上，聽到說話才看見嵇彩琴不知什么時候爬了上來。

嵇彩琴身體騰起紅光，一掌拍在匕首尾部。她的元氣熾熱無比，與木巖的元氣出自同門，兩股元氣氣像彼此吸引一樣，螺旋狀絞在一起，相輔相承，卻又涇渭分明。兩人合力一擊，劍鋒不堪重負般微微彎曲，然后猛地彈直，穿過堅硬的龍骨透顱而入。

龍神額角幾處鱗片被山石磨碎，露出血紅的痕跡。它踞伏在折斷的山體上，一動不動。

劍鋒深深嵌入顱骨，一股森然而妖異的氣息順著劍鋒襲來。木巖雙臂如受雷磁，還未送出的真元反彈回來，重重撞入丹田，眼前頓時一黑，腹中氣機劇震一下，幾乎破碎。

嵇彩琴手掌握住劍柄，胸口像被一柄鐵錘擊中，豐碩的乳球向上彈起，驚叫著朝后倒去。一抹詭異的青色光芒從龍神顱骨的裂隙扇形飛出，嵇彩琴身體被震得飛起，重重撞在龍角上。

木巖濺血的衣袖破碎開來，膚如刀割。丹田傳來一股劇痛，元嬰萎靡，一股陰寒氣息從身體一側的經脈涌出，與爆裂的本身元氣絞在一處，像是要將經脈扯碎一樣四處涌動。

木巖雙膝跪地，兩臂觸電般顫抖，半晌才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吐出，胸口仍然劇痛如焚。木巖視力漸復，看到嵇彩琴軟軟倒在龍角下。

木巖從儲物袋中拿出兩顆綠色的丹藥，給嵇彩琴喂了一顆自己吃了一顆。

丹藥入腹，迅速被吸收，火熱的元氣與那股陰寒氣息以一種兇險的姿態歸于平靜。

綠色的丹藥剩下寥寥幾顆，黃庭丹宗的療傷丹藥還真名不虛傳，木巖順手將剩下的塞進背包。

“好痛……”嵇彩琴撫住胸口，眉頭皺起，嬌美的面孔滿是痛意。她拍在寶劍柄部的一擊力道極強，受到的反噬也比木巖更嚴重，如果不是那些綠色的丹藥，早已昏死過去。

幾點血紅的星芒在龍神顱骨上微微閃動，翻開的龍鱗滲出血跡。龍神的頭顱沿著斷裂的山體滑下去，頸下血如潮涌，它蒼黑的軀體收緊，龍爪撕開山體，將天龍山主峰徹底搗毀。

丘虎靜靜躺在雨中，暴雨滂沱，他渾身都已濕透。抱著他的顧寧口中不停的說這什么，眼淚也不停的滾落。

龍神微微喘息著，頷下的龍須盤繞在巖石間，仿佛蜿蜒的水草。

一枝巨大箭矢飛來射中龍神頸部。巨大的沖擊力使龍神頭顱微微一震。木巖扶住嵇彩琴，一邊緊張地轉著念頭。

不知道龍神是否因為丘虎刺入腹部一叉傷及心脈，它發瘋般用頭顱撞斷天龍山的山峰，然后就不再動作，像垂死一樣微微喘息，但不時睜開的眼睛中仍充滿旺盛的精力，看樣子不等龍血流干就能恢復行動。

龍神一旦恢復過來就意味著他們的末日。腳下這條怪物幾乎是人力無法抗拒的，自己已經元嬰初期的修為，刺入龍骨也要二次蓄力。劉新元、林絲絲先后鎩羽而歸，丘虎更是生死不知。

嵇彩琴不知從哪得知龍腦的薄弱，如果寶劍無法削開龍神的顱骨——木巖這會兒簡直是束手無策。

本來想坐山觀虎斗，兩敗俱傷在給出最后一擊，但林絲絲的突然出現迫使自己加入了進來，與仇敵一起展開了一次屠龍之戰，不管龍死了還是沒死，這都是一次仇敵之間的合作。

倉滿靈也許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惡徒，但至少他曾經把自己當成朋友，和自己一起吃過肉、打過架。

如果不是門派之間的仇怨，也許這分交情還能繼續下去。想到以前往事，自己幾次都沒有痛下殺手，想不到他最終死在了萬年沒有出世的龍神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