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選擇

望著夜雨和洪武不同方向離開的背影，古德里安道：“按照你交代的，能說的我都說了。那些東西，以他們的能量很容易核實。”

“盡人事，安天命。”夜澤嘆道：“接下來，就看他們如何選擇了。”

古德里安有些抱怨道：“剛才你應該見一見他們的，說不定把握還大一點。”

“該說的昨天都說了。”夜澤搖了搖頭：“如果聽了你的話后還是不改變主意，那我說什么都沒用。”

古德里安認同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一點我有些奇怪。你現在做的事，已經不光是為了救夜風了吧？”

夜澤嗯了一聲，答道：“他有他的安排，不會跟我走。”

“那你為什么費力做這些？你小子該不會真那么高尚吧。”古德里安奇怪道。

“廢話，你看我像什么高尚的人么？”夜澤一瞪眼，又道：“我只是不甘心自己被算計。被當猴子耍了那么久，最起碼得弄清楚怎么回事。”

“只為這個？”古德里安一臉的不信。

“當然不是。”夜澤哼道：“如果我幫炎雀蘿搞定這件事，那她一準把我當恩人供著。我在南炎惹了那么多麻煩，如果沒個強力靠山罩著，沒準哪天就橫死街頭了。

還有你……”

夜澤頓了頓，話里有話的說道：“要是談崩了，你以為自己還能平安回到你的茅屋里？”

“野蠻人不住茅屋！”古德里安申辯了一下，揮著拳頭道：“反正現在咱們倆是一條船上的，我要是出事，你也好不了。”

“那就一起祈禱吧……”夜澤在插科打諢的同時，眼眸的深處透著隱晦的憂慮。

夜澤沒那么高尚，也想為未來謀劃培養個靠山，他都沒說謊。但有一點，他沒跟古德里安說。隱隱的，夜澤對這一切背后所隱藏的東西，有著濃濃的不安，甚至給他一絲恐懼的感覺。夜澤不知道這種恐懼的來源是什么，但總感覺會和自己有關，沒由得，竟然想起了第一圣者的話。

命運之子，可以左右很多人的命運。但反過來，自己也無法脫離命運的掌控。

距加冕儀式日益臨近，夜澤東奔西跑的忙碌，琥珀城中各個勢力也是不安穩，異動頻頻。不過，經過許久的博弈，現在的局面已然明朗。

女皇、夜家、木家，最終的勝者，將在這三個勢力中決出。

炎雀蘿代表皇室，名義上是其余兩家的主人，但卻是這三者中最弱的一環。內政諸事，木英不點頭，炎雀蘿的政令不出皇宮。軍方諸事，夜雨不首肯，軍令形同虛設。

夜家，軍方實際的掌控者。如果不是長老院的存在，夜雨登高一呼，能輕而易舉顛覆皇權。只是在如今，曾經的南炎第一世家，已經出現了衰落之像。軍隊之中有洪武相爭，后勤供給又有木英節制。夜家人馬在軍隊里的日子，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風光。

木家，曾經還要仰夜家鼻息的家族，在短短二十年內飛速崛起。木英把握財政大權，朝堂之中半數重臣都投在他的旗下。人事任命，大小政令，木英有著絕對的話語權。哪怕是炎雀蘿親自定下的事，只要木英不同意，絕無可能實行。

現在的木家，只在軍方缺乏影響力。不管是夜雨還是洪武，都不想木家的勢力做大。一旦木英的觸角伸到軍隊，那帝國之內，真的就再無人能節制木英了。而對于這種政治斗爭，長老院絕不會干涉。甚至，一旦木英表現出絕對的強勢和才智，讓皇帝換個姓都不是不可能。

長老院的制度，是兩大帝國傳承千年的根本。在他們眼里，只有絕對的帝國，沒有絕對的皇室。

如果木家最后得勢，木英軍政大權獨攬其身，南炎未來受到的影響最為深遠。以目前的情況看，這種可能是最大的。

如果是夜家，將維持目前主弱臣強的政治格局。皇室的低位不會受到威脅，但皇權依舊會沒落下去。夜家能否翻身，關鍵在于中立派系，以及洪武的態度。

還有一種結果，是女皇重塑皇權，收回軍政大權，皇室的統治更為穩固，家族勢力受到打壓。形成如今日北霜帝國同樣的格局。

這種情況是很多人都期待的，也出現幾率最低的。

而這一切，都將女皇加冕儀式前三天的最終審議會上揭曉。到時，各個要害部門的及軍方的任命，將昭示出這場博弈的最終勝者。

加冕儀式前四天。

“父親。”木空尋躊躇道：“洪武那家伙還是老樣子，沒有一點投靠我們的意思。”

木英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淡然道：“無妨。他的態度在意料之中。只要他不給我們搗亂，夜雨就沒辦法翻盤。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夜家所掌控的八個主力軍團，已經有六個軍團長倒戈。”

“骨頭再硬也要吃飯。”木空尋諂笑道：“卡住了他們的糧餉。如果引起士兵嘩變，他們的軍團長也別想做下去。”

“嗯。”木英敲著桌子，道：“唯一的麻煩，不知道炎雀蘿會不會在任命書上蓋印。軍方的事，她很少會向我妥協。”

木空尋哼了一聲，道：“讓她安安穩穩的加冕已經是給面子了。要是不識抬舉，讓她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慎言！”木英眼睛一瞪：“有些話，不能亂說！”

“怕什么。如今皇室式微，長老院早有不滿。”木空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眼中還帶有幾分熱切，道：“就算長老院現在召父親前去‘商議’皇位之事，也是不奇怪呢。”

“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關起來！”木英看似再訓斥，但眼中的貪婪做不了假。

一開始，他只想壓過夜家，讓木家成為南炎的第一大家族。可隨著新皇加冕的日子臨近，心態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以自己今日的權勢和地位，與皇帝，不就是差了個名分么？

“明天就是最后審議，萬萬不能大意。”木英定了定神，象征性提醒道：“除了夜家和洪武，其余幾個重要人物也盯緊點，別出紕漏。”

“放心吧，這個時候還有誰敢忤逆您啊。”木空尋煞有其事的弓了下身，道：“未來的……陛下……”

“你這混小子……”木英笑罵。

木家父子興奮難耐，卻沒注意到，站在他們下首的一個蒙面侍從，眼中那不易察覺的鄙夷和嘲諷。

夜家，議事廳門窗緊閉，夜雨和六名族老團坐屋中。

“夜雨，野蠻的人事情查清了？”一名長老問道。

夜雨點頭道：“野蠻人各大部落的異動確實不同以往，幾個大部落的蠻兵甚至都集結在一起。小部落聯合并不奇怪，但是大部落也這樣做就太不尋常了。”

另外一名長老又問道：“那明天……”

夜雨沉默片刻，斷然道：“我是軍人，自然要做最利于帝國的事。”

幾名長老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道：“你就不怕……”

“那小子說的對。”夜雨決然道：“夜家能傳承到現在，不是靠權勢，而是靠這里！”

夜雨錘了下自己的胸口，繼續道：“就算一時的失勢，也不會影響家族的未來。可如果因為一己私利，讓南炎百姓蒙難，夜家才是真的再無立足之地。”

“你是家主，有權確定一切。”一名長老道：“反正，有兩位老祖宗在，不管你做什么，夜家都不會倒。”

夜雨點了點頭，又意味深長道：“局面或許也沒那糟糕，對夜家來說是個機會也說不定……”

“將軍，你決定了？”軍官對洪武試探性的問道。

洪武幽幽嘆了口氣：“沒什么決定，做應該做的事就可以了。”

“我為您不值！”軍官有些忿忿：“您比夜雨和木英都強，憑什么要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洪武眼睛一瞪：“我洪武做事問心無愧，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是……”軍官一激靈，低下了頭。

洪武看了一眼遠方，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年輕人的面孔。下意識的，洪武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哼，軍人么……”

郁金香南炎總部。

夜澤、火方、火宗在一間房內。

“少主人，都查清了。”火方對夜澤道：“木英身邊的確有這么個人，天天蒙著臉，別人都叫他木先生。二十年前開始跟隨木英，正好是將軍出事之后。也是從那之后，木家開始崛起。”

火宗也道：“跟老兄弟們也核實了，那種藥劑的原始配方，據說是海老從一個死掉的藥劑師身上找到的。后來經鴉鳴的藥劑師完善，最終將藥劑配了出來。夜雨對那個一直不感興趣，主要是海老在操作。現在海老還被關著，具體配方哪來的誰也說不清。”

“辛苦你們了。不過晚上恐怕還不能休息。”夜澤道：“盯緊木英和木先生。只要知道他們大概去向就行，千萬別跟蹤。”

火方問道：“您懷疑配方和木先生有關？”

“感覺吧，沒證據。但讓你們盯木先生不是為了這個。”夜澤幽幽道：“明天如果木英失敗，沒準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來。如果木先生是我想的那個人，可能會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