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二章‘ 圖窮匕見’

張黎生仰望著這一切，呼吸不知不覺變得急促了一些，就在這時他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憤怒聲音，“張黎生先生，請問您在家鄉是不是名貴族，如果是請允許我將把劍鞘丟在您的腳下？”

陸地人的文化中，一名貴族將自己的劍鞘扔在另一種貴族腳下意味著不死不休的決斗邀請，張黎生閑聊時聽過這個習俗，不由驚詫的回頭望去。

等他看清身后那個在假面舞會中卻穿著一件筆挺的藍色戎裝，面孔鐵青的壯碩男子長相正是女商人的戀人開曼羅后不由微微一愣，緊接著便意識到很可能是自己昨天晚餐時的講話泄露了出去，這才引發了他如此的仇視。

如果是平時被開曼羅這樣挑釁，青年并不介意給他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但這時‘圖窮匕見’已是近在眼前，張黎生卻無心因為一些可笑的誤會糾纏，無聲的笑笑，轉過頭繼續望向天花板。

可惜麻煩只要找來就不會輕易散去，張黎生漫不經心的笑容落在開曼羅眼中令其更覺暴怒，但靠著那深沉的秉性，和良好的修養城防官并沒有失去理智，而是強忍著翻騰的怒意，用牙齒縫里擠出了一句話，“如果您沒有接受我劍鞘的身份，那么最好明白尊卑之別。

別妄想得到自己不配擁有的‘珍寶’。”他話音落地，旁邊突然有人語氣不屑的說道：“尊卑之別，在‘卡塔曼’區別高貴和卑微的唯一標準不就是財富的多寡嗎，從這個角度看我真想不出又有什么‘珍寶’不能被黎生閣下所擁有。”

開曼羅聽到這話，牙齒滋滋作響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盯著一個身上裹著繡滿飄落花瓣的輕薄絲綢，充滿異國風情的美麗女人聲音冰冷的問道：“尼雅.凱芬特女士，您這么說是想讓‘美人魚商行’失去我，以及整個霍頓家族的友誼嗎？”

“開曼羅城防官，您為什么要這么說呢，我剛才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女人一笑，走到張黎生身旁，“黎生閣下，我們又見面了…”

“瞧，零點馬上就要到了。”張黎生莫名其妙的打斷了尼雅的話，幽幽說道。

“是啊，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到了…”女人輕笑著點頭，正要隱晦的試探青年幾句，卻猛然間被張黎生揚起的側臉上不經意間開始慢慢顯露出的威嚴與猙獰哽住。

與此同時，大廳天花板投影中，已經登上了峭壁巔峰的‘海洋女神’與‘三海之皇’高舉著火把，漫步走到了一座三人多高，渾身布滿青色銹斑的古老銅質吊鐘前，合力抓住了系著鐘錘的粗繩。

舊的一年只剩最后幾秒，富饒大廳的投影開始緩緩拉遠，揚起角度將蒼茫近海整個攝入其中，突然月色照耀下的昏暗海面上，影影綽綽出現了一排并列起來一望無際的巨船身影。

“那，那是什么…”揉揉眼睛，發現并不是自己的幻覺，有人錯愕的失聲喊道，驚呼聲剛剛出口，便被‘鐺’的一聲銅鐘敲響的聲音所淹沒。

隨后整個投影中耀眼的火光閃個不停，震撼天地的‘隆隆…’巨響伴隨著地動山搖的晃動降臨在了海茵海曼城中，傾瀉在城墻上的喧天炮火將整個夜空渲染的宛如火海懸空一般。

“敵，敵襲

不，不那是神靈的軍隊，只有神靈，只有神靈才可能擁有這樣可怕的強軍，一定，一定是卡塔曼人的貪婪與丑惡終于觸怒了天神，所以，所以才會有末日降臨…”；

“是魔鬼嗎，是魔鬼穿過了地獄之門，要來毀滅‘海茵海曼’嗎…”；

“上天啊，上天啊，這樣的軍隊根本不是城防軍所能抵抗的，我們，我們該馬上逃走，對，逃走，馬上逃走…”在熊熊烈焰照耀之下，投影中那模糊的鋼鐵巨船終于顯露出了猙獰身影，望著船舷上一尊尊不斷射擊的巨大火炮；

甲板上無

騎乘著巨大毒蟲、惡龍、猛獸的人形魔怪蜂擁上岸；

一艘艘在海面上載浮載沉的黑色皮革大船仿佛擁有生命一般掙脫海水的束縛懸空而起，渾身裂開千百個空洞的口器，出強光、酸流，富饒大廳中的貴人一大部分精神很快崩潰，哀嚎一片。

看到混亂的人群馬上就要四散奔逃，根本不用敵人動手就很可能彼此踩踏致死，身穿藍色長袍的海茵海曼城主一個飛躍跳到大廳中心，手中魔杖頓地，在粉碎的同時發出‘咚’的一聲悠長巨響。

“所有人冷靜下來站在原地，”沙耶羅沉靜的高聲喊道：“看看那些怪物進軍的速度吧，海茵海曼城里根本就沒有騎獸可以逃過他們的追捕，現在出城就等于自殺。

我們的城市有魔法陣和煉金塔的保護，就算是真的神魔軍隊來襲也沒那么容易陷落，這樣聲勢浩大的攻城戰，一定會驚動其他城邦，只要堅持下去，相信援軍很快就到，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自亂陣腳。

現在我命令，富饒大廳里的城防官以我站立的中心點左右劃分，左面的去召集你們的部隊守護住城市的秩序，右面的去城墻增援布防。”

意志堅韌，處變不驚的強權者的聲音，讓大廳中的人心漸漸安定下來，隨著城防官們齊聲吶喊，“遵命城主大人。”后再沒人驚恐逃散。

作為城防官的一員，開曼羅這時自然無心再找張黎生的麻煩，握緊腰間長劍，臉上露出堅毅之色，轉身向外走去，卻突然看到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闖進了自己的眼眶。

停住腳步，干澀的笑笑，城防官猶豫了一下，漫步走到雅姬面前低聲說道：“整個慶典我都在找你，但，但…

算了，我應該先向你抱歉剛才太沖動了，可能給你的商行惹來了麻煩，我知道那是不對的，但我實在忍不住，忍不住…”

“活著回來…”女商人雙手微微顫抖著捂住了開曼羅的嘴巴低聲說道。

“你永遠都那么驕傲，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城防官故作瀟灑的回答道：“我可沒那么脆弱，因為失去你就故意尋死…”

“活著回來，我只求你這一件事…”雅姬木然的繼續要求道。

“我很想回答你‘好的’，我很想無論你要求我做什么事，我都能回答你‘好的’，”沉默了幾秒種，開曼羅伸手摸去了女商人眼角的淚水，微笑著說道：“但我是個戰士，一個要去戰場面對最兇悍的敵人，保衛家園的戰士，所以我沒法那么回答你。

抱歉，雅姬…”，錯身大步離去。

雅姬身體僵硬，雕塑一樣的站了一會，突然身體搖搖欲墜的漸漸癱倒，“噢，我可憐的雅姬…”周圍馬上有不少眼角含淚的姑娘同情的圍了上去。

對這一切，不遠處的張黎生自然沒有在意，在女商人和城防官上演‘愛情悲劇’的同時，他仰頭望著投影，就見本來倒塌的城墻廢墟下突然亮起玄奧的五彩陣紋，碎石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滾動著重新壘在了一起。

突襲進城里的巫黎戰士驅趕著‘伙伴’踏進法陣，動作馬上緩慢了一倍不止，包裹在身體外的‘軀殼’強度也大幅削弱，竟在和那些悍不畏死的重甲城防軍的搏殺中出現了傷亡。

不過在越來越慘烈的攻防交錯中，巫黎遠征軍仍然占據了絕對優勢，即便一批批如同機器人一樣的無生命煉金戰士不斷增援著海茵海曼城防軍，也已經注定無法陸地人的挽回敗局。

可即便如此，沒有一擊而潰的占領城市還是令張黎生皺起了眉頭，“一個陸地人的商人城邦就這么難纏，那像亞森、法蘭之類大陸軍事大國的實力又該多么強大。

難怪就連‘亞特蘭蒂斯’這樣的強大優勢文明，都不敢輕易掀起征服‘世界之戰’”

他正喃喃自語著，突然聽到身后有人語氣略帶傷感的說道：“黎生閣下，雅姬和開曼羅的愛情故事真是鐵人看見都會落淚，黎生閣下，您拆散這樣一對情侶真是太殘酷了。”

“瑟林雅，我早就說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張黎生回過神后望了一眼法蘭公主撇撇嘴，漫步走到被人簇擁著，面孔煞白的女商人身邊說道：“雅姬，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只要服從我，你的一切煩惱都將不在是煩惱，現在到了該真正選擇的時候了。”

“為什么是我，你為什么一直都要誘惑、逼迫我，我只是個商人家的女兒，這是為什么，為什么…”雅姬目光發直的沉默一會，突然嘶吼道。

“因為在我的家鄉，征服異族的首要條件就是尋找到有足夠影響力的投降者，”張黎生平靜而再無忌憚的回答道：“你的血統和才能讓你在海茵海曼城擁有著這樣的影響力；

‘海茵海曼’在卡塔曼城邦國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而‘卡塔曼’對于整個‘綠葉大陸’來說都算是一個大國，如果你玩過一種叫‘多米諾骨牌’的游戲就知道，推倒的第一張牌不必分量十足，只要能恰到好處的撞倒第二張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