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章 偶得

街道左右兩邊高度以羅曼人的身量只能蜷縮著生活的石頭房子；

穿著粗劣鞣制的獸皮、粗麻布衣裳，身體散發著難聞的氣味，或者目光呆滯，或者神態粗魯的市民；

只有著干紅色咸肉和粗制石鍋、石盆等貧瘠商品和粗劣到讓人發指器具的雜貨店，這一切讓人覺得相比真正的文明世界略顯愚昧、落后的塔特都議政大殿里的生活，簡直像是天堂般美好。

數十只龍蜥腳掌和石板地撞擊發出的急促‘啪啪…’響徹在城市西隅，坐在騎獸脊背上，居高臨下望著逃命似的躲閃的塔特都市民，重新估算著‘羅曼世界’征服計劃的張黎生突然問道：“奧賽勒騎士，能告訴我咱們腳下的這座城市叫什么？”

“這里是世世代代塔特都子爵生活的城市，也是塔特都領的中心，名字當然叫塔特都城了，貴客。”年輕的騎兵傲慢的瞧著躲避的平民，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塔特都城…”張黎生想了想又問道：“那這座城市有多少人呢？”

“十二萬人，整個塔特都領三分之一的平民居住在塔特都城，這里也是西多頓丘陵最大的城市。”奧賽勒騎著龍蜥隨著騎兵洪流沖出城門，驕傲的答道。

“十二萬人。哦，那可真不少，那么塔特都領有幾座這種規模的城市呢？”雖然一座生活著十幾萬人的城市，在張黎生的家鄉只能算是小小的縣城，但他還是用贊嘆的語氣問道。

“當，當然只有一座，塔特都領總共七座城市，除了塔特都城外最大的阿司納城也只有八萬人而已。”年輕的騎士愣了一下，好奇的反問道：“貴客，你所在的領地難道有兩座住著十萬以上平民的大城嗎？”

“我的國家最大的城市擁有數以千萬的人口。超過十萬人的城市數都數不清。”張黎生笑著說道。

“住著千萬人的城市。這不可能！”異界男人給出答案顯然超出了奧賽勒的想象，令他驚訝的失聲嚷道，話音剛落，戰隊排頭疾馳的歐塞隆已厲聲吼道：“騎兵奧賽勒。別忘了你在行軍中。

軍法官。記下一鞭子。”

騎長的訓斥讓奧賽勒的臉孔漲的通紅。正覺得羞愧難當，突然他聽到身后響起一個誠摯的聲音，“尊敬的歐塞隆騎長。您嚴格的執行軍法，本來我無話可說，不過這次行軍畢竟是為了彰顯塔特都人的善意，護送我回自己的世界。

奧賽勒騎兵之所以會觸犯軍規都是因為我首先向他問話，而我問話的原因則是因為想要多了解一下塔特都領。

您也知道塔特都子爵大人希望能和我的國家結盟，而結盟的前提就是彼此間相互了解…”

“好了客人，想多了解‘塔特都’你應該去問博學的埃特琺戈大師，而不是我的士兵。”歐塞隆嗡聲打斷了異界男人的求情，不過過了一會，出于對自己效忠領主的尊敬，他還是妥協道：“軍法官，騎兵奧賽勒的鞭刑取消。

奧賽勒，這次的護送行程取消你的武裝人員身份，從現在起你就以行軍參議的身份回答客人的問題，聽到了嗎？”

“是，騎長大人。”奧賽勒臉色緩和下來，卻還是有些不情不愿的邊回答，邊驅使著坐騎跟隨著隊伍開始在丘陵地加速，向遠方一望無際的密林沖去。

當那些高大的樹木已經近在眼前時，年輕的騎兵聽到身后再次響起悠悠男聲，“奧賽勒騎士，你說我們為什么不騎著大鳥穿越森林呢，那樣不是快很多嗎？”

“叢林里也許有帶著弓弩的‘西洛里亞’巡弋武士，飛在天上的話太危險了。”奧賽勒壓低聲音回答道。

“哦，是嗎，那樣的話我們恐怕要在亞馬遜走上幾天了。”張黎生點點頭道，而以后的日子也驗證了他的說法，雖然龍蜥在原始森林里的行走速度不慢，但還是整整四天之后，騎兵隊伍才終于看到了地球城市的影子。

西落的陽光下，在密林盡頭夾緊胯下騎獸腹部的鱗片，停住龍蜥，取出放在坐騎背脊行囊里的地圖，仔細看了看，歐塞隆頭也不回的說道：“客人，我們已經到‘輪努克’了，再向西走上一天就是圖一卡諾城。

我們今天連夜趕路，明天傍晚前到的話，你也能找個好住處好好休息，怎么樣？”

“一切都聽你的，歐塞隆騎長。”張黎生遙望著遠處的城市，微笑著說道。

異界男人的順從讓羅曼戰士首領露出滿意的表情，之后他高舉右手做出一個繼續前進的手勢，開始帶領著騎兵隊繞過城市。

側頭望著奧賽勒騎乘著龍蜥奔騰的英姿，身體隨著坐騎的奔跑上下顛簸的張黎生贊嘆的說道：“奧賽勒騎士，你的騎長可真是個精力充沛的人。

這四天他每晚都要守夜，現在卻還是那么神采風揚，對了，我聽仆役說歐塞隆騎長是塔特都領武勇第一的戰士，是這樣嗎？”

“的確是這樣，”用敬仰、羨慕又帶著幾分嫉妒的復雜目光望著自己的長官，奧賽勒低聲說道：“自從子爵大人在戰場上受傷之后，騎長便是獨戰中殺死最多西洛里亞戰士的塔特都人了。”

“子爵大人受傷后…”張黎生一愣，驚訝的說道：“難道塔特都子爵真的曾是位強大的戰士嗎？”

“那當然，在歷任塔特都領主中艾格拉.塔特都子爵大人的武勇可排首列，甚至不在領地開創者‘雷霆爵爺’凱利汶.塔特都大人之下。”奧賽勒回答道。

“是嗎，那他是怎么受傷的呢？”張黎生饒有興趣的繼續問道。

“兩年半的夏天，子爵大人在席雷山脈巡視時遇到了卑鄙的西洛里亞人的伏兵，”奧賽勒用崇敬而感慨的語氣答道：“五百名塔特都戰士在他的率領下和三千個精銳西洛里亞武士決戰，總共殺死了二千七百五十個敵人。

戰斗中三百四十五名塔特都戰士犧牲，其余都是重傷，其中就包括子爵大人，如果不是這傳奇般的戰績，他也不會在不能上戰場的情況下，還保住爵位兩年多的時間。”

偶然間聽到極其有用的信息，張黎生心中靈光一閃，沉默了幾秒鐘，裝作無意的問道：“奧賽勒騎士，您說塔特都子爵保住爵位是什么意思，難道‘羅曼’襲爵不是世襲終生制的嗎？”

“當然是，”出神武士家族，年輕稚嫩的騎兵并不懂得保守秘密，長長嘆了口氣道：“但是作為一名沒有強大的保護者，需要獨立守護廣袤領土的大貴族，如果失去了踏上戰場的能力，遜位幾乎是唯一的選擇。”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這是《典》的規定嗎？”張黎生低頭若有所思的問道。

“你竟然也知道《典》！”聽一路上表現的對羅曼世界的情況顯得非常無知的異界男人提到羅曼人的秩序根基，奧賽勒微微吃了一驚，搖搖頭道：“如果是《典》的法條，子爵大人怎么可能在受傷后還在位兩年多呢。

無法作戰的大貴族必須遜位只是一種舊俗而已，不過這條舊俗一直都被西大陸的所有領主遵守，子爵大人的武勛再顯赫，也不可能永遠違背。”

“是嗎。”張黎生終于隱約猜出了塔特都子爵不惜代價一定要和異界強國結盟背后隱藏的原因，嘴角浮現出一絲真心的笑意，輕聲說道，之后一直到騎兵隊冒著危險晝夜疾馳到圖一卡諾城外他都沒有再開口講話。

次日日落前，目的地終于出現在了塔特都戰士們的眼前，仍是領頭的首領首先勒住騎獸，停在叢林邊緣遠望城市，面無表情的說道：“客人，我們已經到了。”

“是啊，歐塞隆騎長，我們到了。

真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回‘圖一卡諾’。”張黎生聲音顯得激動的有些發顫的說道：“感謝您一路的護送，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現在還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和塔特都領的特殊關系。”

“我明白，客人，”歐塞隆點點頭，“那就祝你一路平安了。”

“希望是這樣吧，請告訴塔特都子爵，我一定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完成他的愿望。”張黎生艱難的爬下龍蜥，解下裝滿財寶的皮囊，腳步蹣跚的走到羅曼戰士首領身邊告別道：“那么再見了，歐塞隆騎長；

還有奧賽勒騎士、諸位勇敢的塔特都戰士，再見了，愿你們武勛彪炳！”，漫步向遠處的城市走去。

目送異界男人身影消失在西斜的陽光中，歐塞隆無聲的掉轉胯下龍蜥漫長的身軀，向叢林深處行去，在他身后，四十九名塔特都武士緊緊跟隨，不過兩三秒鐘之后，圖一卡諾郊外已恢復了空無一人的蕭瑟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