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滋味

不過李小強認為自己今天失眠一會沒有什么了不起。明天雖然有比賽，可是明天上午自己依然可以睡懶覺。比賽要明天下午兩點才開始。

最后一盤的賽制是每方10分鐘保留時間，然后1分鐘必須下一步棋。對這樣的比賽用時李小強不太滿意。他認為太慢了，要再快一點就好。最好用時再壓縮一倍。

事實上，如果你在網絡上碰到有人和你下10分鐘60秒的棋。你就要小心的，這種棋在網絡上已經算慢棋了。別人設置這樣的用時，說明什么？說明人家準備認真下，準備動真格的。

李小強在前世大概下了1萬盤網棋。有1千盤10分鐘60秒的，6千盤5分鐘30秒的。另外3千盤呢，當然是1分鐘20秒的超快棋。其他類型的棋也下過，不過幾乎可以忽略不記。

李小強失眠當然不是在統計這些沒有的東西。他還在琢磨明天的比賽。事實上，在第一盤棋贏了以后。李小強重點就是在考慮這盤棋。

第2盤棋，總的來說是學習為主，勝負為輔。畢竟自己和馬小飛的差距有點大，與其在第2盤中準備太多方案。不如重點考慮這盤快棋。

“這盤棋，算不算真正跨越25年不同時代圍棋的碰撞呢？”

李小強在胡思亂想。

重生一年多了，李小強對自己上輩子下的圍棋已經印象模糊。不過一些招法，一些思路，好像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自己的圍棋中。李小強沒有想過去改變，這樣做很正常，雖然不知道后來的圍棋理論是不是一定正確。不過這個年代的圍棋理論落后是肯定的。哪怕自己對后世的理論只懂一點皮毛，自己也不會去改變。不僅不會去改變，還會想辦法去理解，想辦法去加深，會想辦法去領悟。

在快棋比賽中，不可避免的有很多類似“條件反射”的著法。李小強的條件反射，當然更多的是以前的棋，以前的習慣。

“后世的圍棋，我可以在這盤棋中展示多少呢？”

李小強知道，自己對后世的圍棋理解比較淺薄，自己的實力不夠，肯定不能展示后世圍棋的內涵。

不過為了不影響自己光輝的形象。那么表面工作是一定要做的，表面工作要怎么做呢？那當然要用到后世才產生的一些新手新型。

要使用新手新型，還有什么比在快棋賽的場合更合適的呢？

必須承認，李小強這人在圍棋上比較狠毒。他首先想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新手新型，而是飛刀。一刀封喉的飛刀！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教“王騙子”飛刀的情形。

那把飛刀的原創，就是在一盤快棋賽中，劉昌赫磨好用來對付趙治勛的。并且一刀見血。

“這個是不是小李飛刀？對了，我姓李，以后有沒有人叫我圍棋界的李探花呢？”

李小強在那里YY。

想到自己居然有成為李探花的可能，李小強一陣激動，一陣哆嗦。可惜李小強畢竟是個冷靜的人，他仔細的分析，覺得用上飛刀不靠譜。飛刀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除非對手比較死板或者說有什么特別的嗜好。這個特別的嗜好還必須有破綻，才有用飛刀的可能。

馬小飛有不良嗜好嗎？

李小強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馬小飛非常靈活，非常飄逸，非常喜歡對別人動小刀子。

“小李探花暫時當不成了。。。”

李小強一陣氣悶，不過他顯然還有一點阿Q精神。

“好像叫小李探花沒什么好吧，探花那就是第3名。不不不，我重生可不是來當第3名的。那叫什么好？李狀元？不行不行，肯定不行，這個太俗。。”

飛刀不好準備，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新手新型總可以吧，在后世，這些東西一抓一大把，比大白菜還便宜。可要是放在現在呢？特別是放在這個年代的一盤快棋賽呢。。。

沒有飛刀的實力，菜刀的實力總有吧。李小強得意地笑。

新手新型嚴格來說也是定式。是定式的話就沒有那么大的殺傷力，不過碰到你沒有見過的招法，在短時間內應對失誤的可能姓很大吧。

一天以來，李小強一直在腦海里梳理一些新手新型。選擇一些自己認為比較了解的備用，隨時準備在比賽中用上。哪怕在忽悠人家方老的時候，李小強也沒有停止梳理。

一天的準備下來李小強充滿信心，雖然自己還是處于下風。不過他認為是自己最有機會的時候，所以他敢向張志東吹牛。

想到自己有很大的機會擊敗馬小飛。李小強當然心情激動，當然要失眠一會。可是當他準備結束失眠的時候，一個念頭冒出來，這個念頭讓他真正的失眠。

“如果用新手新型，我，我會不會自己吃虧呢？”

現在肯定有人會說，你李小強現在越來越不靠譜了吧，越來越不著調了吧。前面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好像還有點道理，現在連我都相信你還真的有可能擊敗人家馬小飛。你這個念頭什么意思？完全是神經錯亂嘛，怎么可能自己出手自己吃虧。難道你自己出自己。

沒錯，用后世的新手新型，那還真有可能是自己出自己。

李小強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可能就是這盤棋的關鍵。

這個問題就是，第三盤比賽，雙方必須重新猜先。。

也就是說，現在還不知道誰執黑執白。

想到這，李小強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新手新型，其實也是新定式。既然是定式，那么雙方下對后，可以認為局面“兩分”。很可惜，這個“兩分”只是在后世成立，在這個年代，就不是兩分。而應該是，“黑棋最少便宜一目”。

后世的圍棋規則和現在是有點不同的。后世黑棋要貼6目半到7目半，現在呢，貼5目半。

后世的新手新型能被黑白雙方接受，是建立在后世的圍棋規則上。

比如說，后世白棋選擇一個定式。白棋想，嗯，你要貼7目半，我忍，我能夠接受，局面還是兩分。

放在貼5目半的年代，白棋還能忍嗎？你忍了，最后終局黑棋盤面領先7目，在后世你會說，還好我忍得對，現在我贏了半目。放在現在呢？

如果猜到白棋，李小強還傻乎乎的選擇白棋的下法。如果黑棋應對正確，你不是

自己吃虧嗎？你不是自己出拳打自己嗎？

“原來一切都是空中樓閣啊，在圍棋中，真的沒有什么花巧。想再多的辦法，最終決定一切的還是實力。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花招都會瑟瑟發抖。”

李小強平靜下來，他決定不能再失眠下去了。真的必須睡覺了。

決定這盤勝負的關鍵居然是猜先。

猜到了黑棋，那沒有什么話好說，各種花招該怎么用就怎么用。這樣自己希望很大。很有可能進決賽。

猜到白棋呢。。李小強認為還是要用，自己吃虧也要用。你馬小飛全部應對正確我也無話可說。自己只有這樣下才有機會。

李小強進入了夢鄉。

這盤棋的勝負，首先必須讓上帝投擲骰子。他會怎么投呢？

雖然失眠了一會，第2天李小強還是準時醒來。醒來后的李小強沒有了昨天的飛揚跳脫，他表情沉穩，目光堅定。他拋開了這盤棋的勝負。

“修行，圍棋道路上的修行，不管你有多么艱難。我一定會堅定的走下去。。。”

李小強走上了賽場。。。

華領隊在學昨天李小強的樣子，在那兜圈。

“今天，我是自己講解，還是繼續開交流會呢？”

華領隊猶豫不決。

“前天的第2盤棋，我發揮得真好啊，我的形象肯定挽回不少。我講得真過癮。。不，我還沒有過足癮，我今天必須繼續挽回形象。嗯嗯，我先照下鏡子。。我。。我先去洗把臉。。。”

華領隊洋洋得意：

“學會圍棋真是好啊，我現在變得多仔細啊，多小心啊。準備上臺了，要不是我的小心，等下肯定出丑。。。出丑，等下小強會不會讓我出丑？”

華領隊繼續猶豫不決：

“管不了那么多了，形象重要。這盤反正是快棋，時間很短。也許。。”

華領隊出丑了嗎？

“各位棋迷朋友下午好，現在由我來給大家講解這盤半決賽。對局雙方棋手不需要我再介紹了吧。。什么。。棋手不用介紹就預測一下勝負。。咳咳，大家知道的，足球是圓的，其實圍棋也是圓的。特別這盤棋是快棋，棋盤上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

“我首先說明一下我的立場，這盤棋我是堅決支持小強的。不過呢，我們還是要理姓一點，要客觀一點。從整體實力來說，小強肯定是處于下風。特別這盤是快棋。大家知道，快棋比的是反應速度，馬小飛那是有名的反應敏捷。而小強呢，雖然他是個天才，他的反應也不慢。不過反應速度不是他的特長，在他的同齡人中，他的反應速度不是最快。有一個最快的現在在京城。。。”

“這樣一來，我們必須承認，小強在這盤棋中機會很少，不過沒有關系，他能夠下到第3盤，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好好，現在棋譜來了，我們看棋，看棋。。”

華領隊覺得自己又挑錯了曰子。

“這盤是快棋，他們的進展很快，前面沒有什么好說的。我們就先跟上棋局的進程吧。。什么，講講小強那步棋是什么意思？。。咳咳，我們先看結果，看結果。。小常小常，你們先判斷一下這個新變化，看看誰有利，我和棋迷朋友們先聊聊，聊聊。。。”

“無論如何，我必須在這里表揚小強，他有勇氣在這么重大的比賽中使用新手。這也說明他心里很清楚，按普通下法很難贏棋，所以他要想想辦法。。。什么，你們認為小強吃了點小虧？。。嗯嗯，我們看重的不是結果，我們看重的是他的勇氣，勇氣。。。”

華領隊解開了一個紐扣。

“現在棋譜又來了，我們繼續。嗯，這個地方我們必須認真講一下，這個地方我會。。。會好好跟大家交待清楚。這個就是著名的妖刀定式，我現在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大家，下一手小強一定會下這步大飛，小強下這以后呢，就。。”

“棋譜拿過來，小強下了這步大飛后怎么樣。。。什么，他沒有下大飛？他下的是小飛。。這，這個下法不是被曰本淘汰了嗎？。。咳咳，現在我們要承認，小強還是個孩子，在這么重大的比賽。他的技術動作難免變形，我們一定要理解，理解。。。”

華領隊抹把冷汗。

“什么，那個小飛可能成立？馬小在這個地方吃虧了？這個馬小怎么回事，這個地方也會下錯。。。什么？他忽略了小強的一步好手？。。這。這步小飛真的成立？那快點判斷判斷，現在局勢怎么樣。。。”

“你們認為小強一舉反先了？這。。這就對了，各位棋迷朋友，我剛才就說了，小強那是個天才，他很有勇氣。嘖嘖，連續用了兩個新手。。。什么？剛才說淘汰，不不不，不是淘汰，是新手，新手。嘖嘖，小強的新手真多，他的暗器真多，天女散花一樣使出來。不不不，不是天女，人家小強是男的，應該是天男，天男。。。”

華領隊發誓，以后堅決不講李小強的棋。

“下面大家自己交流，交流。。。”

“小常，現在的形勢怎么樣了？。。什么，看不清，很混亂？。。嗯嗯，混亂，很混亂。。”

“小常，現在的官子怎么樣了？。。什么，膠著，還是很膠著。。。”

“小常，現在快下完了，現在什么情況？。。什么？半目勝負？還是看不清？還是很混沌？。。嗯嗯，混沌，混沌。。”

“小常，現在棋下完了，誰贏了？什么？黑棋盤面6目，黑贏了？這么說小強。。小強是執黑還是執白？。。”

李小強是執黑還是執白呢？

對局室里，李小強看著數子的結果，看著黑棋多出在的那4個子。閉上了眼睛。

馬小飛靜靜看這李小強，沒有說話。

這盤棋沒有復盤，馬小飛站起身，拍拍李小強的肩膀，走出了對局室。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這盤棋真的讓你這么難過嗎？這種滋味，你現在就感觸這么深嗎？”

李小強低著頭：

“這就是輸棋的滋味嗎，真是疼入骨髓啊！”

“這種滋味，我一定不會品嘗太多，我發誓！”

李小強慢慢仰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