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新神紀(28)

“風兒告訴我，有大批的龍族正在朝著中央圣地這邊趕來。它們到底是協商好了，還是說另有圖謀，暫時還不知道。”

“王，族人如今都變得十分的惶恐不安……祖神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大量進諫的聲音出現在自己左右，精靈王諾伊幽如今煩躁無比，卻不得不在族人的面前保持著相對的安靜。

作為一個王者，如果不能夠隨時隨地多控制自己的心情，那就是失格的。然而面對著此刻的情況，哪怕是失格也好，精靈王陛下都有一種想要宣泄心中苦悶的沖動。

這里是名為地下世界的某個地方，也是妖精個國度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一次行動的成果。

具體來說，是那兩位古精靈人兄妹的成果，而除了羅羅亞兄妹之外的所有國度之民所能夠做到的，就僅僅只有穿越了這漫長的地下通道。

沒錯，這里是從妖精之森開始，一直通往中央圣地營地的一條龐大的地下通道。并且，這里已經是盡頭的位置……也就是說，頭頂之上，便是那中央圣地的營地。

這是一個恐怖的工程。

然而對于作為古精靈人的羅羅亞兄妹來說，這并不是耗盡心力方才能夠完成的作業——他們能夠好好地溝通大自然，讓整個大自然都成為自己的協力。

大地在自己裂開一條通道，就像是有著無形的大蟲在地底之中鉆行一般……那種震撼感，精靈王至今依然未曾忘記。

諾伊幽獨自一人地走到了一塊安靜的地方。他有些想到了妖精祖神到底有些什么大打算。然而他卻不敢讓這份猜測持續下去。

不能猜度自己的神心中的打算，因為那是大不敬——然而看著族人如今愈發不安的情緒，精靈王實在是無法讓自己停下這種猜測。

毫無疑問。祖神是打算讓整個國度對中央圣地營地做些什么——從目前的情況看來，想要從中央圣地神殿聯盟的手中把生存的主導權掌握在手中，唯有反客為主的這種方法。

也就是說，攻占中央圣地，搶奪能夠度過這次災難的圣地。然而在探測魔法的窺視之下，那懸浮在營地上空的二艘龐然大物。卻是那真正的懸頂之劍般，無人能夠躲開它致命的攻擊。

“即便能夠攻占下去……又有多少的族人能夠幸存？”精靈王甚至不得不做出更進一步的推測，那就是先假設能夠勝利的情況之下，妖精國度到底能夠剩下多少——而這殘存下來的數量，是否能夠被國度之中資格者要多。

推敲的結論是——完完全全地只會讓人數變得更加少而已。

那么問題來了，連他自己也能夠做出這種明顯的結論，作為妖精國度創始者的那位，不可能不會想到這一點的……可這分明是要制造一場最終之戰的陣勢，目的到底是什么？

精靈王想要上前。前進到那位最為尊貴的始祖的面前，把心中所有的疑問都傾吐而出。然而前方……

然而前方……

即使看著前方，即使心中大聲地告訴自己應該邁開腳步……即使那是并不遙遠，甚至十分近的前方，諾伊幽也無法真正地邁出自己的一步。

應該如何是好？

“應該如何是好……這個時候，你的心中應該是在想這個問題吧？”

“祖、祖神大人！”突兀之間出現在自己左側的聲音，讓精靈王整個兒地變得心臟狂跳起來。

這是天生的畏懼，仿佛是植根于靈魂之中。早就已經成熟的恐懼之樹一般——這就是無人能夠違抗祖神意志的原因。

因為除了古精靈人之外，如今所有的精靈人以及要緊都是從妖精之森的母樹之中誕生出來。每一個族人。就像是母樹所生產的果實一樣，它們體內的所有養分都從母樹之中吸收而來……那它們的母親！

孩子怎么能夠違背母親的意志？

“坐。”

輕柔的聲音讓精靈王僵硬的身體放佛一下子得到了舒緩一般，但隨之以來的儼然是一股手足無力的感覺。眼前以小兒姿態出現的妖精祖神……便是那歷史之中曾經記載過的六英雄之一的賢者——尤利西斯。

“祖神在前，我怎敢？”精靈王連忙搖頭，誠惶誠恐。

“現在就當我是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微笑道：“事實上，我目前并不像以從前的身份參與接下來的事情——短時間之內。你們擁有比我還要適合的領導者。”

“這……”精靈王皺著眉頭，猶豫道：“我恐怕愚鈍，無法理解您的意思。”

“先坐下來。”尤利西斯自己也坐了下來，同時拍了拍這做著的一塊巖石的表面，示意諾伊幽坐到自己的身邊。“我的意思是說，那倆兄妹想要守護妖精國度所有人的意志，比我更加的純粹，所以更加的合適。”‘

“你才是我族的始祖。”精靈王斟酌道：“怎可能有人能夠取代您？”

尤利西斯卻忽然道：“諾伊幽，想要知道為何我曾以這幅姿態在大地之上行走過一段時間嗎？“

精靈王十分矜持地道：“祖神一定有屬于自己的理由，作為您的子民，諾伊幽不敢猜測。”

尤利西斯輕笑道：“你這做國度之主的時長了，也學會了人類帝王的那套虛偽了嗎？”

精靈王不由得尷尬躊躇。

或許是想要傾吐些什么似的，尤利西斯此時緩緩開口，就像是在傳頌那遙遠的歌謠一樣：“曾經有這樣一個生靈，它從誕生以來，一直都夢寐以求能夠做到一件事情。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事情？“

“祖神請說。”精靈王這次倒是十分的光棍。

“它希望能夠找到屬于自己的同伴，與自己一樣生命形態的同類。”尤利西斯輕聲道：“因為，它是那天地之間自動誕生出來的生靈……大地給予了它血肉。樹木給予了它成長的養分，而河流，空氣，天空，這日月則是構成了它身體的其余要素。至于它的思想，則是來自世上萬物的聲音。”

精靈王此時變得前所未有地安靜起來。因為他明白。這是尤利西斯……祖神在說著自己的事情。

妖精祖神，便是那自天地之間自動誕生出來的一個特別的生靈。

“但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找不到。”尤利西斯忽然低著頭，情緒似乎低落，似乎在懷緬著什么，“哪怕它后來變得無比的強大，碰到了擁有自己同樣強大程度的一些家伙……按理說，在那種同等程度上強大的情況之下，那些家伙才是它的同類。然而在它心中。卻并不這樣認為。它是孤獨的，一直孤獨……直到某一天，它突然想到，既然無法在大地之上尋找自己的同類，那不如讓自己來親手創造吧？”

“那就是我等的先祖，古代精靈人嗎？”精靈王下意識道。

“并不是。”尤利西斯道出了至今精靈人所不知道的真想：“但它們確實稱之為古代精靈人——只可惜它在創造古代精靈人的時候，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它把古代精靈人創造得太過完美。”

“它們長生不老，它們與生俱來美麗。它們聰明，它們才情無比……它們幾乎集合了世上所有的優點。堪稱是完美的生命也不為過。然而它們卻忽略了一點……它和它們都忽略的……”尤利西斯此時轉頭看著諾伊幽：“謙虛。”

精靈王身子微微顫抖。

而尤利西斯則是繼續說道：“不懂謙虛，使它們變得傲慢。而傲慢，讓它們變得自大，而永恒的生命，則是讓它們放棄擁有自己的后代。它錯了……它以為創造了這種完美的生命出來，就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同類。它以為能夠看見自己創造的種族開枝散葉。它以為自己的孩子能夠出現在這大地之上的每一處美麗之地上……然而它的孩子，最終卻走上了自我滅亡的道路。”

尤利西斯的聲音有著一股化不開的憂傷：“它甚至沒有想過，戰爭會發生在自己的孩子當中……它沒有想過，原來自己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其實并不完美。其實只是失敗品。怒火在它的心中燃燒，它的雙眼變成了赤紅，它讓它的怒火蔓延在整個妖精秘界的土地之上……它親手毀滅了自己的心血。”

古代精靈人的消亡……竟然是祖神自己所下的殺手！

精靈王額上不禁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接著挺像愛去。

然而實際情況卻讓他沒有辦法離開。因為這是祖神的主動傾訴！他只能夠沒有選擇地傾聽這一段妖精祖神的傷心往事。

“它坐在了布滿尸體的泥土之上，安安靜靜地，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它看見了無數的古代精靈人死亡的模樣，看著那一雙雙恐懼與絕望的尚未閉合的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它忽然做了一個決定。它確定再一次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同類，它嘗試用另外的一種方法……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靈魂。“

“它讓自己變成成為了一顆參天的大樹，它把根埋入地下之中，它把曾經孩子的尸體當作是養分開始吸納。它把曾經的孩子分割開來，它并不讓自己下一批的孩子變得如此的優秀。首先，它創造了名為精靈人以及妖精的兩個個體。它們必須要要共生方才能夠存活，方才能夠成熟。它認為，新的后代如果擁有了這樣的羈絆，就不會再出現曾經的那種自我消亡的局面。”

尤利西斯目光開始變得復雜起來：“事實上，它的想法實現了。新的種族開始漸漸地壯大，并且遠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團結……一切，似乎都按照了它的期望開始發展。”

“那樣的話，祖神應該感覺到安慰才對。”精靈王沉思輕聲道：“我等雖然并不算是大才，可也不會辜負祖神的期望。妖精國度無論何時何地，都會相親相愛。”

“但是。”不料尤利西斯此時去突然變得冷漠起來。

“但……是？”精靈王不由得變得緊張起來。

尤利西斯站起身來：“但是它依然感覺不到自己并不是孤獨的！它依然還是孤獨的！不管是曾經出現過的古代精靈人，還是后來出現的精靈人與妖精，即便能夠讓它獲得一時間的滿足感也好，卻也無法抹去它心中真正的孤獨感覺。它……依然還是孤獨的。”

“那時候它忽然明白，感覺到孤獨，是因為它不可能真正地出現自己的同類。因為它明白，這天地之間，不可能產生第二個的它……它的存在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擁有了唯一性。無論再怎樣的努力，無論在付出多少，結果都將會是一樣。”

“所以它最終做了一個決定。”

“它舍棄了自己的所有，包括所有的記憶，以最基本的靈魂轉生到了人類的世界之中。它甚至不帶著任何的力量，一出生便是最普通的人類嬰兒模樣。因為它明白，只有這樣，它才能夠真正地感受到同類，正真地感受到不孤單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現在的我。”

圣者，尤利西斯。

精靈王長長地吁了口氣，這并不是十分漫長的故事。然而兩次創造，一次轉生，卻能夠看得出來妖精祖神對于同伴的執著，“您，成功了嗎？”

“我無比懷念那一段的歲月。”尤利西斯正色道：“一滴一滴。我終于感受到了不孤單的感覺。甚至還獲得了珍惜無比的戰友……在暗黑神紀的那段歲月之中，前所未有地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感覺。”

“可為何……”

“為何當年的英雄全部都已經成為了歷史，可我卻依然還留下來？”尤利西斯的聲音忽然變了。

變得尖銳起來。

“對了……這是為何？”尤利西斯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瘋狂地大笑起來：“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那是因為……我依然還是那樣的孤單一個！！”

猙獰。

“既然如此，我要這世界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