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面一定很感興趣

“請原告律師和被告律師上前。”

詹姆斯.阿博特法官把總是言不對題的朱濟世打發下證人席后，又請另外幾名證人一一上廷，都是原告方面提供的“專業技術人員”，也就是所謂名醫，用他們的來證明朱濟世提出的觀點完全是無稽之談，毫無學術價值。

但愿如此吧！法官大人心里嘆口氣，就擰著眉毛讓控辯雙方的律師到裁判席前說話。這是英國法院審判時的慣例，讓控辯雙方律師上去是討價還價的，如果辯方肯投降，是可以輸一半的。

“杰森，真的不和解嗎？”安德魯.瓊斯低聲問剛剛從證人席上下來的朱濟世。民事案件有庭外和解的機會，如果朱濟世愿意登報道歉并且立刻英國，英國皇家醫學會還是有可能撤銷控訴的。

“不和解！”朱濟世信心滿滿地道，“真理在我這邊！”

“可是證據在他們那邊！”安德魯.瓊斯咬咬牙道。

同一時間，何伯爵士和里德爵士還有幾個御用大狀也在竊竊私語。

“兩位爵士，那個中國人說的‘染色法和培養法’是什么意思？有沒有這回事兒？”

“是啊，要真有的話，最好現在撤訴，要不然就算判下來也是要大出洋相的。”

里德爵士臉色陰沉，心里面自然是忐忑不安。他知道，朱濟世提出的手術消毒法很可能是對的，因為他已經親自去歐門醫院調查過了，歐門醫院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出現產褥熱病例！這絕對不能用巧合來解釋……

“現在的問題是能不能贏？”何伯爵士咬牙道。他今年76歲了，學醫是50多年前的事情，那還是一七八幾年，當時的西醫比現在還落后，內科無非就是喂病人吃番茄醬、喝石油、喝硫酸什么的，外科就是一棒子把病人打暈，然后就是放血、砍手還有砍腳，基本上和屠夫的活差不多。細菌、病毒什么的，別說見了，就是想都沒想過，自然也不相信會有這種東西。

“這一場當然能贏。”其中一個御用大狀回答道。

“贏了以后能不能啟動刑事程序？”何伯沉聲問道。

“這個……”大狀點了點頭，皺眉道：“雖然不是終審，但只要倫敦警察廳愿意，還是可以開展刑事調查的。但是……”

下面的話他沒說，不過何伯爵士也知道，朱濟世的那些話雖然遭人恨，但是從法律的角度來說，就是屁大的事情，就算倫敦警察廳肯立案調查，多半也是不了了之。要知道眼下正是憲章派鬧革命的時候，英國的警察叔叔們誰有功夫管什么誹謗案？就算有功夫管，又能拿朱濟世怎么樣？頂天就罰點款趕出英國了事。

“不撤訴，只要能啟動刑事調查就行！”何伯爵士臉色鐵青地道。他在倫敦警察廳還是很有幾個熟人的，到時候把朱濟世抓進去好好審審，說不定能審出什么大一點的罪狀來。

“萬一他說的是真的……”里德爵士有些擔心地道，“是不是提請延期？”

“用不著！”何伯道：“醫學上面的事情，哪兒有那么容易辨清楚是非？”

他的話真沒有說錯，因為醫學特別是臨床醫學同其他科學項目不同，理論上是不能進行人體實驗的。所以這時的臨床醫學并不是建立在實驗基礎之上，而是建立在經驗豐富的醫生們的想象力上！這樣一來，醫學上面的任何問題，都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弄清楚的，即使朱濟世說的是真理，也要等到許多年后才能被大部分醫生所認知。

事實上，歷史上提出相同觀點的塞麥爾維斯，直到他去世的1865年才被人認識到其所提出的觀點具有多么重要的醫療價值！因為在那一年，法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巴斯德發現了蠶病細菌，從而證實了細菌致病理論的正確性。

“法官閣下，原告不同意和解。”

“法官閣下，被告也不和解。”

詹姆斯.阿博特法官心里面嘆了口氣，這哪里是在打官司？明明就是意氣之爭！你們應該去用火槍決斗，而不是來找自己這個法官裁決！

“起立！”

宣判的時刻到了，滿法庭的人都站了起來，準備聆聽判決，而結果自然早就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呃，也不能這么說，因為預料之外的事情還是有的，那就是朱大神醫卑鄙無恥地開了金手指，把巴斯德和漢斯.革蘭的發現和發明都據為己有，而且提前幾十年公開在幾家英國的激進主義報紙還有法國、德國的幾家正規報紙上面了。

……

倫敦，蘇格蘭場。

“爵士，您看這些紫色的就是朱醫師所說的病菌。”一個警服外面套著件白大褂的年輕人站在倫敦大都會警察隊總部的辦公室里，正在給親自透過顯微鏡觀察的倫敦警察總長史蒂文森爵士解釋病菌。

“這是什么病菌？”史蒂文森爵士有些好奇地問。說起來這位警察總長還是認真負責的，在接到皇家醫學會的報案之后沒有馬上下令去抓人。呃，這里不是大清朝，說抓人其實就是請朱濟世來蘇格蘭場配合調查，而且還會有律師陪伴，基本上問不出什么。所以史蒂文森爵士就派了個偵探去調查，結果第二天偵探就給爵士送來一份北極星報，還說上面有關鍵性證據——朱濟世在上面公布了病菌傳播的原理和觀察病菌的辦法。所以爵士就找來警隊的醫生，讓他當著自己的面進行實驗。

“還不清楚，”那名警隊醫生回答道：“用來觀察的痰液是從一名患了肺結核病的囚犯那里采集來的，我想這些紫色病菌應該就是朱醫師說的結核桿菌……”

“什么！結核桿菌……”史蒂文森爵士猛地跳了起來，一臉驚恐地對那位醫生吼道，“上帝啊，你想謀害我嗎？你這個殺人醫生！你怎么能把這種危險的東西拿到我的辦公室里來？快拿走！”

那年輕的醫生非常鎮定地搖搖頭，侃侃而道：“危險？爵士，現在還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那些紫色的斑點就是造成肺結核病的元兇，因為皇家醫學會方面仍然認為結核病是自然產生而非……”

“拿走！立刻！”史蒂文森白了這個亂說話的醫生一眼，“是不是要我得了肺結核死掉才能證明朱醫師的觀點是對的！”

“是的，爵士。”這醫生話一出口，頓時覺得不對頭，忙改口道：“哦，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說完就手忙腳亂收拾了桌子上的顯微鏡，鼠竄而去。

“爵士，調查還要繼續進行嗎？”一旁的密探上前幾步，低聲詢問。

“還查什么？皇家醫學會的笨蛋上了這個東方人的當！被他當猴耍了，難道倫敦警察總隊也要去當猴嗎？”史蒂文森爵士沉著臉道。

“我明白了，爵士。”那密探啪的一個立正，轉身就想離開。

“等等。”

還沒走到門口，史蒂文森爵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繼續監視，但是不要打草驚蛇。”

“爵士，您的意思是？”

“誹謗案的調查不要進行了，但是這個東方人的底細一定要想辦法摸清楚！”史蒂文森爵士冷冷道。“我想這個東方人的表現已經足夠吸引眼球了，上面一定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