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成也資本,敗也資本

貝色麥侯爵最近真是有些春風得意的感覺。他這些年以來，在中國的表現已經為他贏得了中國工業化之父的美譽，為了表彰他的功勛，不久之前，大明皇帝還冊封他為南芬侯，還任免他當上了大明皇家科學院院長——這個職位之前可一直是由大明皇帝本人兼任的！在朱濟世表示將辭去這個職位之后，所有在大明工作教學的外國學者，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張交椅，可是這些人對大明帝國，對人類科學事業的貢獻，又怎么能和自己這位開創出冶金學的泰斗級人物相比呢？在過去的幾年里，他發明的轉爐煉鋼法已經在中國，不，是在全世界引發了一次鋼鐵工業的革命！

而最先受益的中國鋼鐵工業，則在短短的七八年間后來居上，成為僅次于英國的世界第二大鋼鐵生產國。隨著南芬鋼鐵廠二期工程的投產，1857年度，中國的生鐵產量將可以突破100萬噸！而鋼的產量則將突破20萬噸，幾乎和英國不相上下！而在鋼鐵業和機器工業的帶動下，大明的煤炭產量也節節攀升，今年有望突破2000萬噸，將要超過美國位列世界第二。在這個煤和鐵的時代，強大的鋼鐵工業和煤礦工業，就是一個帝國崛起的基礎！

雖然目前全世界都在遭受經濟不景氣的困擾，但是中國皇帝仍然雄心勃勃的想要推動他的國家實現工業化，在他的第一個五年計劃才進行到五分之三的時候，又開始制定更加宏大的第二個五年投資計劃了。根據皇帝陛下的指示，第二個五年計劃的投資重點，將是鐵路、鋼鐵、煤炭、機械、造船。如果能夠完成，大明帝國搞不好會超過英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工業國——當然，僅僅是鋼鐵和煤炭的產量還有鐵路的運營里程超過英國和美國。不過，就是這樣的成就和發展速度。也足以引起白廳的重視。剛剛到達南京，出任大明顧問大臣兼海關事務監督的拉姆齊侯爵已經暗中向他傳達了白廳街的口訊：搜集一切和大明帝國工業建設有關的情報。

很明顯。英國的有識之士們已經意識到了東方世界的大明帝國和新大陸的美國一樣，都將是大英帝國世界霸權的潛在威脅，都不希望他們的實力膨脹過快。相對于歐洲的法國和普魯士，大明帝國和美國都太大太富庶了，而且又不像俄羅斯，時時刻刻被歐洲大陸上的紛亂事務牽扯精力。這兩個國家一旦崛起，都有可能將霸權從英國手中奪走！可是，白廳的關注和留意又能解決什么問題？歐洲的資本和人才不是照樣流往美國？大明帝國不照樣成為吸引印度資金的磁石？英國的工廠主不照樣想從美國和大明的工業化中攫取最大的利潤？資本。是沒有國界的！

在上海浦東某座豪華住宅的草坪上，現在正是一片夏夜的芬芳。剛剛開始擔任大明政府官員的前印度總督拉姆齊侯爵正應他的邀請，來和他談論關于大明鋼鐵和煤炭產量可能超過英國的問題。顯得有些疲憊的英國侯爵正坐在一把中式涼椅之上，只是不住地喝著紅茶，看他的表現，似乎非常擔心一個工業化的大明出現在世界的東方。

貝色麥在心中暗暗地笑了一下，他父親是個因為大革命逃亡到英國的法國科學家（法蘭西科學院院士），他自己對英國的認同感也不高，所以很有一些旁觀者清的意思。英國這個國家之所以可以崛起成為霸主，不過是因為地理位置優越。在英吉利海峽的保護下，英國既可以將歐洲大陸的紛亂擋在國門之外，又可以利用這樣的紛亂吸收來自歐洲大陸的資本和人才——一個大陸的精華都集中到了小小的英格蘭。她要是再發展不起來就實在太愚蠢了。不過現在，歐洲大陸已經處于法國的領導之下，在可以想象的年代不會再有紛亂了。而且，美國的興起讓歐洲的資本和人才有了一個更好的去向。東方的大明帝國現在也開始扮演起類似的資金人才磁石的作用，開始從被大英帝國視作王冠上的寶石的印度吸取資本了。可笑的是，身處世界霸主寶座的英國不僅對此無可奈何，還幻想著在美國和中國的工業化建設中大撈一把……這個國家，從來只有商業資本的利益，而沒有多少帝國的遠見。

這點心思當然沒有表現在貝色麥侯爵的臉上。他反而用一種贊同的語氣回答道：“是啊，我們的確得時時刻刻留意這個東方國家。他實在太大，人口也太多。現在又走上了工業化的軌道。沒準一個不留神，他就會走到我們大英帝國的前面去了。”

拉姆齊抬了一下眼睛，似乎很滿意他這樣的恭敬態度，點頭鄭重地道：“白廳并不擔心中國擁有和我們一樣多的煤和鐵，這個國家畢竟很大，需要用到鐵和煤的地方也很多。白廳真正擔心的是中國人擁有可以和帝國媲美的海軍力量！如果中國人正在謀求世界上最先進的造船技術，那么我們就應該擔心了……侯爵先生，現在中國最大的造船公司也在您的管理之下吧？我想您不會讓它取得太大的成就的，是嗎？”

貝色麥微微地笑了，誰都知道中國人的興趣不在海上，他們畢竟是個大陸民族，幾千年來都是，不會因為一位帝王的而有所改變的。最關鍵的是，中國在西北方向上還始終存在一個不共戴天之敵。他們根本沒有多余的力量放在海上，除非他們擁有多過英國一倍的煤鐵，否則他們還是無法挑戰英國的霸權。不過，這一天真的不會到來嗎？

就在這兩個洋人悠閑地喝茶聊天的時候，在南京的瑪麗亞堡，大明帝國的皇帝和兩位宰相正在召見從美國返回的吳春秋。和大英帝國對中國的重視相反，朱濟世從來就沒有把英國當成一個真正的對手！雖然現在的英國還處于維多利亞時代，還是世界第一的工業國，擁有世界上最多的鋼鐵和煤炭，擁有世界第一的海軍。但是朱濟世在英國呆過很多年，是非常了解這個國家的——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資本主義國家”，一切都被利潤所支配！只有資本的短見，沒有一個千年帝國的遠謀。被后世所推崇的“英國式的溫和改良和法治體系”，在朱濟世看來，不過是資本的需要而不是英國和英國人民的需要。

而英國之所以沒有像法國那樣動蕩頻繁，不過是因為英國人可以比歐洲其他國家的人民更容易融入美國社會——因為美國的官方語言是英語！所有在英國混不下去的人都可以去美國，所有在英國無法得到滿意回報的資本也可以去美國。而英國自己的加拿大和澳大利亞，這兩塊資源豐富的龐大土地，卻因為沒有足夠的人口和資本，直到100年后還人煙稀少，根本無法成為支撐帝國的柱石。英國這個世界霸主，可以說是成也資本，敗也資本！現在的英國雖然還處于鼎盛，但是資本已經開始從那里流出，因而鼎盛過去的時間已經為期不遠了。而流出英國資本會去哪里，將會直接決定未來主宰資本主義世界的國家是誰。

歷史上，承接這些資本的國家是美國，而現在朱濟世想讓自己的大明帝國成為最能吸引國際資本的熱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