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逃

上回說到，劉厚率領部隊挖防火帶，當關興他們那些殿后部隊被大火追著屁股竄過這條防火帶時，劉厚已經帶領部隊將防火帶挖出了300米長，4米寬，而兩側也各挖了50米長，3米寬。

再看關興他們，一個個慘不忍睹，人人臉上、手上都是黑色的煙灰，衣服也是破破爛爛、黑乎乎的，十足丐幫弟子的樣子。很多人后背、屁股上的衣物都被燒沒了，頭發、眉毛也被燒掉。幸好關興還小，沒有胡須，如果和他老子一樣是個美髯公，那么這副美髯肯定也會被變成飛灰，順帶將下巴變成烤肉。

他們所有人一跑過這條防火帶就趴地上大口喘著氣，一副虛脫的樣子。為什么是趴而不是躺呢？因為很多人后背和屁股都被燒傷了，紅腫、水泡都是輕的，有些人已經燒傷到真皮層了，估計好了后會留下很大塊的疤痕。

他們已經算是幸運兒了，有幾十個跑得慢的已經被火海吞噬了，連趴在這里喘氣的機會也沒有。

見到火海沖了過來，劉厚下令所有人用水沾濕毛巾或衣服，捂住口鼻。而剛才逃跑時，為了減輕負重，很多人都將水壺扔掉了，尤其是關興他們那些殿后的士兵，能扔的基本上都扔了，包括火藥和火槍，他們寧愿冒著犯軍紀也不得不扔，因為身上所有的金屬物品在大火的灼拷之下，都熱得燙手，手根本無法抓得住，只能扔了。

沒水的士兵只好到處找人借水，實在借不到的，劉厚就讓他們用尿沾濕毛巾，如果連尿都沒有，那就將頭埋進沙土里吧，只能祈求滿天神佛保佑，希望他們能逃過一劫了。

大火很快就到，只見一堵火墻由遠到近迅速撲過來，就像海嘯一樣，火浪伴隨著霹靂巴拉的聲響沖擊過來，聲勢駭人。幸好，這個巨浪到了防火帶后，就像撞到了一堵無形的墻，前進的勢頭被牢牢地遏制住。

比大火更快到的是滾滾濃煙，濃煙的殺傷力一點也不比大火差。后世有人做過統計，火災中被濃煙熏死嗆死的人是燒死者的4—5倍。當然，這是在現代化建筑中，這些建筑的很多裝飾材料燃燒時都會釋放有毒氣體。

在這個曠野中，雖然沒有什么苯、甲醛之類的有毒物質，但是吸入過多濃煙依然是會致命。所以，現在劉厚全軍都用濕毛巾捂住口鼻，緊閉雙眼，一個個趴倒在地。

有些人甚至在地上挖一個淺坑，將臉埋入淺坑里，意外地發現這樣好受多了。原來吸入肺里的空氣火辣辣的，嗆得人直想咳嗽，還令人窒息，這樣經過沙土和濕毛巾的雙重過濾后，雖然吸氣阻力很大，要很用力才能吸到空氣，但是吸進去的空氣反而沒那么嗆人了，也不窒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火頭過去了，煙也漸漸散了。只聽到“咳咳咳……”第一聲咳嗽聲傳出，接著，兩聲、三聲……無數聲咳嗽響起。然后見到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黑色人影將頭從沙土中抽出來，隨著簌簌下落的塵土，所有人或站、或坐、或躺著，不約而同地拼命咳嗽。

咳著咳著，不知道由誰帶的頭，開始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笑聲聲漸漸多起來，大起來，最后幾乎所有人都在瘋狂地大笑起來，大家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也不停止，場面詭異無比。

劉厚也在放聲大笑，任誰經過一場生死時速般的逃亡，最后能死里逃生，都會大笑一場。劉厚沒有阻止他們，這是暢快的大笑，這也是極度壓抑，極度恐懼之后的發泄，大家都需要這樣的一種宣泄，排解心中的負面情緒，否則人很容易出心理問題。

很久很久，大家笑得聲音都沙啞了，笑得肚子都痛得痙攣了，笑得筋疲力盡了，才漸漸地停息下來。笑聲停下來后，就是沉默，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作，站起來的人重新躺了回去，大家就這樣躺著，看著藍天白云，靜靜地躺著。

劉厚也不去催促士卒們，他們昨晚就沒休息夠，又作戰了半天，然后和火和風賽跑了半天，期間連吃飯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現在危機已過，所有人都累趴下了，很多人心頭一松，就睡了過去，所以笑聲停歇沒多久，草地上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如雷鼾聲。

劉厚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劉厚醒來，他是被肚子咕嚕嚕的聲音叫醒的。醒來后只覺得又餓又渴，尤其是嗓子，火辣辣的痛。剛才被煙熏過，又沒有水喝，現在惡果顯現了。

問了一下左右，大家都沒有了水，剛才水都被用來沾濕毛巾了，有多余水的人也分了給沒水的人，所以全軍上下竟是沒有一滴水。糧食也不多了，大部分都被拋掉，集中全軍的糧食，大概只夠大軍吃一頓飽飯了。

槍沒怎么丟，畢竟有嚴格的紀律約束，除了關興的殿后部隊幾乎全部將槍拋掉，其他人的槍基本上都還在，就是彈藥沒多少了，由于擔心火藥被烤得爆炸，同時也是為了減輕負重，所以火藥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被拋棄。

也就是說，現在劉厚的部隊成了沒水沒糧還沒有戰斗力的三流殘兵。

沒有了火藥，他們的火槍成了燒火棍，雖然也可以和人拼刺刀，但是劉厚又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寶貝火槍兵去和人肉搏，就算一個換敵人兩個、三個也是超級不劃算的。這也意味著，從現在開始，劉厚這支部隊只能想盡辦法避免戰斗了，也就是說，最好就是逃跑再逃跑，直到有補給和休整為止。

沒糧還能忍一忍，沒水可就難忍了，于是劉厚下令，全軍起立，準備開拔。現在第一要旨是找到水源，然后逃跑，逃跑途中還要找糧食。困境還沒有完全過去呢。

很快，蜀軍重新踏上逃亡的歷程，所不同的是，這次沒有火墻追著他們，他們可以從容得行軍。在行軍途中，有些軍士就發現了新的樂趣，他們不時能從地上撿到燒熟了的動物，這個撿一只野兔，那個撿一只錦雞，甚至還有老鼠、旱獺之類的小動物。

撿到燒烤野味的士兵歡聲雷動，也不管這些余溫未消的動物被烤得黑麻麻的，撿起來掰開就吃，不過通常沒吃兩口就被身邊的袍澤搶光。不管怎么樣，吃到一口的士兵都高興得呵呵傻笑，好像吃到無上美味一樣。

有親兵撿到一只野兔給劉厚送來，劉厚拿刀將黑麻麻的皮剝下來，露出里面噴香的嫩肉。咬一口，果然很香，很好吃。這種用最原始的方法燒出來的野味果然不同凡響，就是不夠咸。

劉厚掏出鹽包，撒了一些鹽上去，再咬一口，果然是無上美味，和平時的吃食風味完全不同。這種燒法類似于后世聞名武俠界的叫花雞，能不香嗎？劉厚下定決心，打完這一仗后，一定要再弄幾只叫花雞、叫花兔來吃吃，重溫這次吃到的美味。

在劉厚他們走后約兩個時辰，王秋帶著虎豹騎到了劉厚挖防火帶的地方。他們大吃一驚，看到四周都被燒成白地，只有這塊地方是完好無損的，就算是白癡都知道，他們以為死定了的蜀軍還活得好好的。這下不好交差了。

剛才他們忙著橫線放火，不斷延長火線，所以耽誤了很多時間。放完火后，王秋認為，沒有人能從這樣的天威下逃得性命，自己的隊伍又剛經歷了一場殘酷至極的苦戰，于是，他沒有第一時間下令追擊，而是讓大家吃飯、休息。

他打算等這些信心和斗志都受到嚴重打擊的手下好好休息一下，再去確認蜀軍的覆滅，如果最后能將劉禪的人頭帶回去，這樣的話，就算虎豹騎這一次損失如此慘重，自己也只會有功而無過。

誰知這一休息就錯過了殲滅蜀軍的最佳時機，他想帶劉厚人頭回去領功的夢想只能在夢里想一想了。

現在，見到這塊沒被火燒掉的草地，他知道了蜀軍已經逃脫了火海的威脅，只是他又開始猶疑不決了。到底要不要追擊？追擊，還是那個問題，他們早被蜀軍恐怖的殺傷效率嚇破膽了。就算他能狠下心命令部下沖陣，估計也沒有一個部下敢去沖的。

他知道，只要蜀軍那種能發出巨大響聲的暗器一響，部下肯定是四下奔逃的局面。

不追吧也很慘，這次虎豹騎損失慘重，主將曹真戰死后，這個黑鍋很可能就得由自己來背了，沒點功績的話，回去怎么交代。更何況司馬懿八百里加急送來了錦囊妙計，這條毒計怎么看都是可以將蜀軍弄個全軍覆沒的好計，最后居然給自己搞砸了，被自己將一條妙計生生變成一條臭計，給司馬懿知道了非砍了自己的頭不可。

更何況，也是因為自己沒第一時間下令追擊錯過了截殺蜀軍的機會。看到現場他就知道，如果他們能尾隨火墻，在火墻剛燒過這片防火帶后，就發動攻擊，消滅蜀軍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大好的機會讓自己白白錯過了，王秋悔恨得捶足頓胸。猶豫了很久，他最后一咬牙，下令點火，將這塊完好的地皮燒掉。他要銷毀現場，不能讓人知道蜀軍是怎么逃脫的，這樣一來也就掩蓋住自己沒有及時追擊的真相。

同時，他向全軍下達了封口令，讓部下無論如何不能將現在看到的東西泄露出去。幸好，剩下的虎豹騎也知道好歹，前有大敗虧輸，損失慘重，后有疏忽大意，讓蜀軍逃離險境，如果被上官知道這兩件大錯，全軍上下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現在全軍上下決定一致將這里看到的東西忘掉，好歹將其中一個過錯抹掉，無論如何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

處理好現場后，王秋才帶領部隊不緊不慢地往前追擊，并使人報告司馬懿，說自己一直跟著火墻后搜索，目前為止尚未發現蜀軍的尸骸，請示司馬懿進一步的行動。

就在王秋這么一耽誤間，劉厚部隊已經逃出了幾十里路，路上他們成功地找到了水源。這個時候他們也顧不得不準飲用生水的軍中禁令，人和馬都趴在這條小溪邊上咕嚕咕嚕地牛飲起來。

就著溪水，劉厚將剩余的糧食拿出一半來，讓大家吃了個半飽，剩下的一半還得留著明天呢。剛才雖然撿到一些被燒死的動物，畢竟不多，聊勝于無罷了，并不能改變軍中缺糧的局面，所以糧食得節省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