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鮮卑人的政治智慧

一些有經驗的老兵一早就用濕毛巾包住口鼻，倒不至于影響到呼吸，只是眼睛就沒辦法了，只能硬抗著。最不方便的是影響了視野，幸好天上有三個熱氣球幫助偵察，哪個方向有大股敵人過來，熱氣球上的飛行員都會在他們進入濃煙區前，提前告訴地面，使得地面部隊及早做好準備。

只要確定大概方向有大股騎兵，火槍手其實也不用怎么瞄準，憑著感覺往那個方向開槍就行了，這種大軍團作戰，靠的就是覆蓋式的打擊，瞄不瞄準其實區別不是很大。

有時候擲彈兵也無法做到精確投擲，只能聽到密集的馬蹄聲和隱隱約約的人影、馬影，大概估計著方向進行投擲。這樣的打法固然很浪費彈藥，但在這種時候也是沒辦法的事，浪費彈藥總比讓敵人沖進陣中，造成傷亡的好。

幸好草原的風大，硝煙散得比較快，還不至于出現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在前面的長槍兵也撤了回來，以免造成無謂的犧牲。他們守在第一排車輛的后面，讓第一排車子先擋一擋鮮卑騎兵的沖擊力，如果有漏網的鮮卑騎兵想突進車陣，他們再上去和對方搏殺。

不用直面鮮卑騎兵的沖擊，這種打法大大減少了長槍兵的死亡率。這場仗一直打到傍晚，鮮卑騎兵只突破了第一師第二層的車輛防線，對于厚厚的車陣來說，這不過是撓癢癢而已。而鮮卑騎兵卻已經付出了三萬人的代價。

步度根不得不下令退兵，不由得他不退，戰場上到處都是鮮卑騎兵的尸體和馬尸，也有很多受傷的人和馬在地上翻滾、哀嚎，整個場景猶如地獄一般。這種場景，鮮卑騎兵已經無法再發去沖鋒，否則他們必然會被人馬的尸體或傷兵傷馬絆倒。

他們如果再想靠近漢軍的大陣，只能將馬速放慢，慢慢走過去，可是，失去了速度的騎兵還算是騎兵嗎？尤其是面對第一師強勁的火力，他們如果真要慢慢走過去，肯定永遠也無法到達目的地。

不過步度根下令退兵的最大原因是鮮卑騎兵的死傷太嚴重了，這次進攻僅半天時間，就損失了三萬人，加上前幾次的行動，整個鮮卑騎兵損失的人馬已經超過了五萬。這一場大戰役打到現在，鮮卑人的傷亡率已經超過了五成。

說是傷亡率，其實和死亡率也差不多，因為被漢軍的火槍所傷，鉛彈嵌在傷口里，傷口很難愈合，以鮮卑人的醫療水平，或者說巫術水平（他們的醫療基本上還停留在巫術階段），這些傷者多數會反復感染，最后痛苦而死。

鮮卑人部隊不全部是步度根的直屬部隊，他對各部族的部隊的控制力并不能達到百分百，部隊傷亡過重會讓各部族離心離德，如果再驅使各部族部隊去送死，各部族就算不造反也可能直接離開他另尋出路。

這種部族聯盟的政體就是那么脆弱，打順風仗時一切都好，一旦受到挫折，瞬間就會分崩離析。

“砰——咔嚓！”步度根一掌拍在面前的小幾上，雜木做成的小幾承受不住他的蠻力，登時四分五裂，放在小幾上的馬奶酒灑得到處都是。鋪在地上的名貴毛毯估計要作廢了。

“廢物！廢物！統統都是廢物！五萬人馬，竟然都沖不破一個車陣，難道昔日的草原雄鷹都變成鼬鼠了嗎？”步度根在帥帳中咆哮著，怒罵著，可是沒人敢接他的腔，帳中眾頭領一個個漲紅著臉，低著頭任由他怒罵。

這次鮮卑部族聯軍前前后后一共出動了五萬騎兵，最后不但沖不破敵人的陣營，還損失了三萬人馬，是歷次大戰中損失最大的一次。而敵人，據探馬報告，只有約兩萬人左右，雙方兵力對比如此懸殊，怎能不讓他們臉紅。

“大人，漢軍那些能發出巨響的暗器實在太恐怖，打得比我們的弓箭還遠，穿甲性能也遠強于弓箭，最可怕的是還會發出巨響，我們的馬匹聽到這些巨響都被嚇得亂轉，根本無法控制。我部族很多騎士都被驚馬拋下馬背，甚至被踩死。”

在步度根發泄完一通怒氣后，一名叫烏音的部族頭領忍不住抱怨道。要說這些草原民族都比較直腸直肚，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要是換了漢官，在皇帝暴怒的時候，肯定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說話，以免惹禍上身。

即使要說話也是說好話，說安慰的話，像這位烏音頭領那樣說抱怨的話，推卸責任的話，甚至可以說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很容易觸怒上頭，嚴重的話可能會丟腦袋。這些胡人顯然沒什么政治智慧。

出乎意料的，步度根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下令手下將烏音抓去治罪，而是剎那間像蒼老了很多，臉色也變得灰敗晦暗。他仰頭長嘆一聲道：“唉，沒想到漢軍竟然有如此歹毒的暗器，真是天滅我鮮卑族啊。我們該怎么辦才好，我愧對偉大的檀石槐先祖啊！”

和漢軍接觸的這段時間，他也是深深感受到漢軍火器的恐怖，他和他的直屬部隊也是深受其害，這段時間已經陸陸續續損失了兩萬人，可是敵人的損失卻微乎其微，這么懸殊交換比更加襯托出漢軍這種神秘武器的可怕威力。

不得不說，步度根的政治智慧也不怎么高，如果有評分制，那么他的得分肯定是不及格的。這種情況下，他身為一軍主將，甚至地位相當于一個國王，竟然跟著部下說喪氣話，而不是想辦法鼓舞士氣，就算是轉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也好過說這種話啊。

這也是和他的性格有關，步度根的性格相對比較柔弱，沒有他的先祖檀石槐的雄才大略，更不用說像匈奴人冒頓那種，為了搶王位，連父親、妻子都殺的狠人了。

鮮卑族在檀石槐死后四分五裂，和檀石槐的幾任繼承人不成器有很大的關系。步度根身為這一代的繼承人，也是個不成器的人，所以他雖然身負“黃金血脈”，是王族的第一人，但是他統領的部族卻還不如小人物出身的軻比能部落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