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碰撞(中)

“呼”高陽長舒口氣，撥轉馬頭，腳跟輕敲馬腹，騎著戰馬向著村子里面跑去。那邊已經開始吃飯了。

從漢朝開始，因為糧食產量的增加，民眾已經開始一日三餐。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身逢亂世的時候能吃上東西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哪里還顧得上一天能吃上幾頓。

宋朝作為封建時代生產力的巔峰水準，國泰民安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能夠一天吃三頓飯的。條件好一點的，還能吃上羊肉，或是喝上點酒。

相比之下，此時正處于愚昧狀態下的歐洲完全就是蠻荒之地。西羅馬帝國完全野蠻化，東羅馬帝國即將覆滅。歐洲的領主也就是和宋朝普通人的生活水準一樣而已！

此時的中原文明是最強盛的！已經達到了農耕文明的最巔峰！

比起日后我大清自吹自擂，打腫臉充胖子的所謂盛世強上不知道多少倍！

而在現在這個時候，在北方這片歷盡戰火的戰亂之地，也就是當兵的才有可能保證自己的肚子。

村子里的常勝軍們非常利落的收拾著飯食。沒有軍官，也沒有軍中司馬，也就沒人計算著要控制用度。扛起金兵留下的輜重就開始下鍋。

餓了有段時間的常勝軍們那是看到多少就做多少。冒著熱氣的白米飯，翻滾著骨頭、散發著陣陣肉香的肉湯，看的周圍的軍士們直咽口水。

高陽騎馬來到附近，軍士們急忙行禮。

翻身下馬，來到大鍋旁邊，看了眼略顯渾濁的湯水，微微皺起了眉頭。

“將主！”陳方亮非常有眼力勁的來到高陽身旁，奉承著說道“請將主用食。”

高陽側身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我就不用了，你們快點吃飯，等下就要出發了。你就不擔心你家里？”

陳方亮用和他的身形臉孔完全不相稱的語調完全肉麻的說道“有將主在，家中哪里還有什么需要顧慮的事情？將主大發神威，只要過去一露面，那些金狗還不得屁滾尿流的抹著眼淚逃命去？”

高陽被逗樂了。

他身邊還真沒有這樣的人。沒得到原點之前當然不會有這樣的狗腿來巴結他。

有了原點之后，不論是在現代時空還是在目標時空。他身邊的人有大義凜然的，有斤斤計較的，有公正無私的，有懷著各種目的接近他的。有敬畏崇拜他的，還有想要和他做生意的，就是沒有溜須拍馬的。

對于陳方亮的恭維奉承，高陽還是很受用的。只不過，他的頭腦清晰的很，還不至于被人捧一捧就犯會迷糊。

高陽看出了陳方亮眼底深處的焦慮之色。勾了勾嘴角，輕笑著說道“別多說了，快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要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安排。”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去看軍士們吃飯。

高陽對于這個年代的伙食還是很好奇的。背著手，興致勃勃的站在一旁觀看軍士們吃飯。

亂七八糟的各種容器，有金碗銀碗，有大缸子。有陶盆，有瓷器，還有用攮子的，什么東西都有。

吃的有白米飯。肉湯。

高陽看到不遠處的血跡和臟物就明白這是新鮮的馬肉。應該還有些金兵攜帶的肉干什么的？他不確定。

一直跟在高陽身后的耶律余里衍看出了高陽的疑惑之色，輕抿著嘴角，笑著說道“高郎。他們用的都是金狗留下的器物。那些金狗都是深山老林子里面鉆出來的野人，哪里懂得什么器皿物件的用法？但凡是見到金銀器物就沖上去哄搶，只要覺得是好東西那就拿著用。”

緩了緩，眼神之中滿是不屑之色的接著說道“最可笑的是，這些金狗們什么都不懂，偏偏還要沐猴而冠，什么都想學著咱們。最終卻什么都學不像，圖惹人笑罷了。”

高陽對于耶律余里衍這番明顯帶著主觀情緒的評論不太滿意。微微搖頭，輕聲說道“這些事情都不重要。”

轉身，看著她，輕嘆口氣，說道“女真人打贏了，就擁有一切。不懂怎么享受沒關系，他們有著大把的時間可以去學。而且，他們還有著很多精通如何享受的奴隸去侍候，終有學的和你們一樣好的一天。而你們......”

高陽目光之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低聲說道“你們，不只是你們，還有南邊那個沉迷于外表光鮮，內里卻早已爛透了的所謂豐亨豫大的盛世之中的腐朽帝國！”

嘆了口氣，沉聲說道“你們一旦輸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南邊那個國家掌權的一群人，就像是鴕鳥一樣將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埋在土里，什么都不愿意去做。

直到最后天崩地裂般的帶著整個國家，整個民族，整個輝煌璀璨的文明一同被埋葬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想到這里，高陽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以前在書上看到那些悲慘到令人發指的往事，總覺得好似有一股無形惡氣悶在胸口發泄不出，幾欲嘔吐！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來到這段讓人不忍去看的時空之中的機會！

既然來了，那就一定要做一些事情！要彌補無數人心中的遺憾與心痛！

那個尸山血海，血流漂杵的末世場景。

那個數十萬都門禁軍看到數十騎金國偵騎就全軍崩潰，不得不讓道士們去做法事請來天兵天將的場景。那個為了祈和，自己把無數漢家女兒綁起來送到那些留著辮子的野蠻人床上的場景！

男人最大的恥辱就是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

一個民族最大的恥辱就是自己把女人送上敵人的床頭！

秦漢以下，高陽最佩服的就是明朝。無論怎么說，無論有多少人在詆毀明朝。在高陽心里明朝才是最有骨氣的！

無漢唐之和親，無盛世大宋之歲幣！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治國上的事情都不提，單單說為人。崇禎皇帝朱由檢在城破之后，殺妻斬女，自盡身亡。算是與國同休了。也對的起自己皇帝的身份。

而宋徽宗趙佶呢？任用小人太監這種昏君都做的事情就不說了。不管國家。整天迷醉于藝術，吃丹藥求長生也不說了。單單說他在金兵破汴梁前后都做了些什么？

上表稱臣，這事很多皇帝都做過。有的是形勢所逼，有的是為了臥薪嘗膽。但是他卻只是為了能夠繼續保住自己的權位！

無數金銀寶物，無數物資財產，這些整個國家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財富全都雙手奉上！

百姓們把自己辛苦產出用繳賦稅的方式送給皇帝，是為了讓你保家衛國的！不是讓你白白送給敵人的！

數十萬義軍前來救援國都，只是因為害怕金國用這個做借口攻擊，宋徽宗就下旨解散！

最后為了保命就連自己的妻女全都雙手奉上！被俘之后，自己的妻女就在身側淪為軍季。夜夜凄嚎，這都能當做看不到！不說做皇帝了，做男人做到這個份上，宋徽宗也算是個千年極品了。

被關在五國城當做寵物一樣屈辱的活著居然還能得享天年！活了十多年之后才病死！

就連遼國末代皇帝耶律延禧都在八十一歲高齡的時候還想著趁著打馬球的機會逃出五國城，而宋徽宗趙佶卻寧愿選擇像狗一樣活著！只是為了活著！

這樣一個皇帝寧愿拉著整個國家和數以百萬計的民眾一同滅亡！悲哀，莫過于此。

“呼”高陽長出口氣，揚起下巴，看著艷陽高照的明媚天空，低聲呢喃道“我來了。這一切都不能再重演！誰阻止我。誰就是我的敵人。人生苦短數十年，總有些事情要去做。這些，都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垂下頭，看著正歡聲笑語吃著久違的美食的軍士們。高陽嘴角輕翹。雙眸之中滿是冷漠殺意，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自語道“最重要的就是殺掉女真人，有一個殺一個，全部殺光之后就天下太平了。”

天空之中眼光明媚。高陽身邊卻散發著絲絲寒意。

站在他身旁的耶律余里衍感受到了陣陣寒意，不由的輕顫出聲“高郎，怎么了？”

高陽回過神來。轉頭看著她，笑了笑，說道“沒什么。你要不要再吃點東西？早上沒有吃飽吧？”

耶律余里衍輕松口氣，展顏一笑，說道“不用了。”

高陽點點頭，繼續看著一幫子五大三粗的軍漢們吃飯。

“嗯？”高陽突然看到一名中年軍漢拿著一塊青中泛黃，類似小石子一樣的東西在自己的碗里涮了涮，然后依依不舍的遞給身旁的另外一名軍士。

高陽看著一圈人輪流把這個奇怪的東西在碗中涮了涮，還依依不舍的看著那個小石塊。心下大為驚訝，上前來到軍士們旁邊。

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行禮，伸手指著那塊明顯變小了的石塊出聲問道“這是什么東西？為什么要放在碗里？”

軍士們全都面面相覷，臉上全都是一副怪異的表情。

陳方亮快步來到高陽身旁，看了眼那個小石塊，低聲說道“將主，這是鹽。”

“哎？！”高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怎么會有青黃色的鹽？鹽不應該是白色的嗎？高陽迷糊了。

陳方亮看出了高陽的疑惑，急忙出聲解釋道“將主。金狗起兵之后，前遼大亂，幾乎所有的海鹽都已斷絕。大宋北伐之后，南邊的鹽也過不來。但是人總得吃鹽啊，沒辦法之下，只能吃這種井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