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清明上河圖(六十九)

金陣本陣之中突然間涌顯出如蝗般的箭雨直撲天空，其密集程度猶如烏云蓋頂。黑壓壓的一片劃破天際，兜頭蓋腦般的覆蓋在那些逃竄的新附軍身上。

完顏宗望號稱女真第一名將，生平經歷大小數百戰，戰場上的經驗何其豐富？前陣的新附軍們剛剛露出點潰逃的意思，他當即就下令箭雨覆蓋。對他來說死掉多少人都無所謂，但是絕對不能讓這股潰散的氣勢連綿擴大。

地面上瞬間就冒出了荒草原一般的箭桿，這讓那些僥幸沒有被射到的新附軍們嚇的癱軟在地上。面色慘白，雙腿微微顫抖，甚至還有濕了褲子的。至少有數百名潰逃的新附軍被這波箭雨給釘在了地上！

泊泊流淌而出的鮮血開始匯聚成河，身上插滿了箭矢猶如刺猬一般的尸首橫七豎八的四散零落。少數還未死透的新附軍躺在地上鬼哭狼嚎，撕心裂肺般的釋放著生命之中最后的光與熱。

“回去！回去！！”被嚇過了頭之后反倒是緩過神來的軍將們開始大聲呵斥著逃竄的新附軍，拳打腳踢的拖拽著讓他們回到原先的戰位上面。不過還是有那沒有眼光的，也不再多說些什么廢話，直接就一刀砍了！

這些對于女真人來說都是異族的新附軍們也不想這樣。那些個軍將們也都是他們的本族之人。只是，現在是在戰場上！前有敵軍，后有督戰隊，剛剛本陣那邊已經給出了警告，要是再敢繼續逃跑，那必然是死路一條的下場！

嚇壞了的新附軍們連滾帶爬的跑回自己的戰位上面。一場剛剛露出苗頭的潰散被迅速制止。

“嘁。”高陽緩緩策動戰馬前行，看著遠處的金陣，微微仰著頭，不屑的哼道“反應倒是挺快的。”

地面上泥濘不堪，前面那么多的軍士們大腳踩踏而過之后。整個地面就更加難以下腳。整個常勝軍大陣之中，除了高陽和他身邊的親衛們之外，所有的騎兵都是牽著馬步行。這是為了保存戰馬的體力，畢竟，戰斗此刻才剛剛開始。

馬匹其實是一種非常嬌貴的生物，而戰馬就更加嬌氣了。電影里面的那種大規模騎兵沖鋒看起來非常震撼，非常爽快。但是在現實之中非常難以做到。

身上托著至少數百斤重的騎士和那么多的物品。戰馬能夠用于高速沖鋒的時間其實很短。一旦氣力耗盡，那戰馬也就廢了。沒有了戰馬的騎兵還不如步兵。

一般情況下。真正上了戰場，倆軍臨陣的時候。在發起沖鋒之前是不會有騎兵去消耗自己戰馬體力的，那可是他們的本命。甚至臨陣之前還要喂上一些水和精料。

完顏宗望的應對速度很快，但是他畢竟是失去了先手優勢。常勝軍的弩陣在那些新附軍們慌亂不堪的時候已經前行就位，完成了齊射之前的準備工作。

史書上記載，神臂弩以山桑為身，檀為弰，鐵為槍膛，鋼為機。麻索系札，絲為弦“射三百步，透重札。”

作為冷兵器時代弓弩工藝最巔峰代表之作的神臂弩裝有精密的機關,可由一人發射，而且射程可達四百多米！這個射程在冷兵器時代絕對是變態了。更加夸張的是，神臂弩射出的弩箭哪怕是在四百多米的射程上仍然具有驚人的穿透力，弩箭可以入榆木半箭！

裝備上鏟形破甲重箭的神臂弩可以擊滅任何一支重裝部隊！后世被吹上了天的英格蘭長弓兵在神臂弩的面前差的遠了。這支弩兵大陣就是高陽的殺手锏！

拉簧、上箭、鎖扣、舉起弩箭瞄準前方的金陣。眾多的軍將們呼喝著給新兵們打氣，安撫他們焦躁的緊張情緒。等待著射擊的命令。

戰場上的氣氛非常緊張，無論是誰面對著密密麻麻舉著弓弩準備向自己射擊的軍陣都不可能做到淡然一笑。慌亂無比的金軍前陣那些個新附軍們在壓力之下開始亂來。

“嗡”有驚慌失措的新附軍在重壓之下慌忙射出了手中的利箭。連鎖反應被激發，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幾乎所有的新附軍都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但是他們的距離太遠了！看起來非常壯觀的箭雨在天空之中劃過之后，重重的插在地上，但是距離常勝軍的弩陣還遠的很。射程上的差距太大了。

常勝軍這邊的弩兵之中新兵居多。面對這種大場面同樣緊張的不得了。看到如蝗箭雨鋪天蓋地般的涌過來，當即就有被嚇到的新兵緊張的閉上了眼睛，手中顫抖不已的將機簧扳動，“噌”的一聲，弩箭就被激發出去。

同樣的連鎖反應。“噌噌噌”密集的弓弩攢射之聲密集響起，一整波的箭雨飛上天空之中，猶如傾盆大雨一般將金軍前陣的那些新附軍們洗禮了一遍。

這次的箭雨可和之前金軍本陣的不同。神臂弩可以一箭多矢。這萬多人的弩兵大陣一輪齊射下來，那鋪天蓋地般的箭雨幾乎瞬間就讓那支由新附軍組成的前陣崩潰。

為了最大限度的發揮出密集弓弩的威力，一般弓弩兵們在結成戰陣的時候都會靠的比較近，這是為了形成密集的箭雨，給與敵軍最大限度的火力覆蓋。

同樣的，排出這種戰陣在面對敵軍箭雨覆蓋的時候也是極其危險的。更何況這一次他們面對還是可以瞄準目標，命中率比弓箭要高的神臂弩！

箭雨洗禮之后，那支新附軍幾乎瞬間就少掉了一半！剩下的也全都被嚇壞了，這次可顧不上什么督戰隊了。看著眼前的慘烈場景，還活著的新附軍們全都發了瘋一般拋掉手中兵器，嘴里發出意義莫名的嚎叫之聲，再次四散奔逃。

冷兵器時代作戰，戰場傷亡達到三成就絕對可以算的上是慘戰了。更何況此刻他們的戰損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標準！

這一次完顏宗望沒有下令格殺勿論。因為他已經看出了根本無法阻止這次的崩潰。那些新附軍們戰意實在是太低下了，面對慘烈傷亡的時候根本就扛不住，就算是殺了也是白殺。

更何況，完顏宗望現在還需要那些數量眾多的新附軍們來為他作戰。殺太多了會讓那些新附軍們離心的。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此刻可是在戰場上呢！

要是放在平日里，殺伐決斷，哪怕是對本族之兵的性命都非常漠視的完顏宗望絕對不會輕饒了他們。只是此刻，對面可還是有著高陽和他的常勝軍在！

前陣的新附軍潰散了。四散逃竄的新附軍們有點腦子的都向著兩旁跑去，沒腦子也沒眼力見的直接返身去沖擊本陣，理所當然的被那些甲士們斬殺。

眉頭緊皺，面色難看的完顏宗望死死的攥著手中的馬鞭。對面那支突然出現的弩兵大陣讓他非常憤怒與驚恐。威力太強了！

此刻那些個弩兵們開始回位機括，重新安裝弩箭。眼看著要不了多久，等到他們再次前行就可以對本陣的甲士們開始攢射。要是繼續這樣打下去，那可就輸定了！

完顏宗望沒有再多等。當即就下令全軍出擊，逼上去讓那支弩兵陣失去作用。充分發揮出自己人數和戰力上的優勢，去絞殺常勝軍。

隆隆戰鼓之聲大作。隨著各級軍將們的吆喝叫罵，猶如山岳一般的金軍大陣帶著無邊的氣勢開始向前行進。沉重的腳步踏在地面上猶如山神敲鼓，震的人心神激蕩。

“來了。”高陽微微垂下眼瞼，深吸口氣，面上神色凝重。緩了口氣，睜開雙目凝視前方帶著無邊威壓之勢直撲而來的金陣，重重的點了點頭。

伸手拉下面甲，金屬手套敲擊著面甲，發出沉悶的響聲。周邊的騎兵們全部開始上馬著裝，準備時刻出擊。

“前陣攢射，中軍準備迎敵。”高陽側頭對一旁的親衛說道。

“領命。”那名親衛當即行禮領命，從戰馬上的掛袋之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類似于小型方磚的東西，放到嘴邊開始喊了起來。

沒錯，這就是對講機！這個東西可比打旗語，擂鼓鳴金什么的強多了。再配合著高陽手中的高倍軍用望遠鏡，還有此刻正在天空之中嚴密監控整個戰場的無人偵察機，可以讓高陽極快的掌握住戰場動態。

重新安裝好弩箭的常勝軍前陣的弩兵們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弓弩。這一次迎面而來的是從金國本陣后面沖上來的一波散兵。

完顏宗望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那支弩兵陣威力極強，他可不會讓本陣的那些甲士們去硬頂箭雨。軍陣前行的時候就已經從預備隊之中拉出一支新的炮灰部隊，由一批女真本族之兵作為押隊，輕裝快跑著越過本陣，直撲常勝軍的弩陣而去。

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劃過天際之后覆蓋在了那些快步前沖的散兵陣中。看起來氣勢很強，但是實際效果遠沒有之前的那一輪攢射好。

這次的目標是散兵，他們分散的非常開。雖然箭雨同樣大量殺傷了不少金士，但是效果并不明顯。

神色肅穆的高陽皺起眉頭，看著一路快跑的金國散兵們逼近弩兵陣，微微沉吟之后當即下令“弩陣后撤至本陣之后。主陣上前，準備接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