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江南行 (七)

那位年紀雖小，卻已然已經有了幾分風韻的明月姑娘做了個萬福之后就來到彈琴的位置上坐下。跟著她的婢女送上古琴很快就擺弄準備好。

明月很快就擺好了架勢，白皙纖細的芊芊玉手放在了琴弦上。水汪汪的眼神好似不經意的掃過高陽，頓時就讓高陽感覺她是對自己拋了個媚眼。

能在這里混飯吃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從小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男裝打扮的鄭秀晶哪里能夠瞞的過這些人？在她們眼中，高陽才是需要巴結的大金主。

至于一旁鄭秀晶，在她們的眼中不過是高陽比較寵愛的妾室罷了。這個年代的女人能有什么地位？被忽視也很正常。她又不是公主！

撥動幾下古箏之后，這艘畫舫的當家清倌人開始唱了起來。聲音猶如珠玉落盤，很是好聽。可是這一口的昆山腔高陽和鄭秀晶一點都不聽懂。聽了一會兒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興致，開始專注于聽著古箏的優美旋律和吃東西。

這位明月姑娘果然是著有兩把刷子。那聲音委婉悠揚，除了聽不懂的高陽和鄭秀晶之外。船艙內的幾人全都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樣。

一曲終了。高陽和鄭秀晶抬起頭來習慣性的拍了拍手。而老鴇等人卻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這個時代開始流行拍手禮沒？

“咳！”高陽掩嘴咳嗽一聲，目光微微波動，笑著說道“不錯，不錯。我已經很久......”

高陽的話音未落就被畫舫外河岸上一聲帶著一抹深切怨恨的大叫“好曲！”給打斷。高陽微微皺眉，接下去的話就沒有再說下去。

老鴇心頭一緊，暗叫糟糕，急忙告罪去了下艙。而那位明月姑娘則是一臉的慘白之色。雙手緊緊握住一旁的婢女，顫抖著嘴唇。好似很害怕的樣子。

很快，這艘畫舫就靠上了一旁一處石砌的碼頭旁邊。幾個書生打扮的人踩著踏板就跳了上來。

下艙一陣騷動。老鴇不斷的賠笑聲和幾人中氣十足的叫喊很快就傳了上來。沒過多久，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傳來。幾名書生就走了上來。

當先打頭一人，身形高壯，一身做工華貴的儒服，頭上戴了一頂文士巾。氣度高傲，下巴上是修建的整整齊齊的美髯。顧目四盼之間，神態之中帶著一股莫名的從容和讓人討厭的傲氣。這并不是讀書人骨子里的那種傲氣。

這名容貌俊美的書生背手而站，神態倨傲的打量著高陽。哼了一聲之后看向一旁好奇看著他的鄭秀晶，眼神之中迸出一抹奇異的色彩。之后才將目光看向一旁站起身來的明月。眼底深處閃過一抹狠毒之色。聲音冷冰冰的說道“明月姑娘安好？”

跟著上到二層雅間來的幾名親衛將目光投向高陽，示意詢問是否拿下？高陽微微搖頭。這種在歡場上爭風吃醋的事情對于高陽來說還是挺有趣的。

頭上汗珠都開始滴落下來的老鴇匆匆跟了上來，微微喘著氣，尷尬陪笑著說道“這幾位都是國子監的太學生。”頓了頓，向高陽介紹那位神態倨傲的書生“這位是方子卓，方公子。”

很明顯的，這位方公子至少在這位老鴇的眼中是來歷不凡。居然膽敢直接闖到了雅間之中，一點都不將高陽放在眼里。同樣也破壞了這一行的規矩。

那位方公子看了眼一旁的幾名悄然跟上來，打扮低調的親衛。并沒有在意。又看了看高陽腰間掛著的名貴玉佩和桌子上的扇子。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女扮男裝，面容清冷秀麗至極的鄭秀晶。冷哼一聲，說道“你是誰家的？”

高陽眉梢一挑，微微勾動嘴角。淡然一笑。半瞇著的眼睛之中閃過一抹莫名的意味。抬手拿起一粒葡萄放進嘴里，輕笑著說道“你又是誰家的啊？”

眼看著氣氛要糟，那位明月姑娘急忙來到方子卓身旁。勉強陪笑著說道“方公子。這位是......”

“啪！”明月的話未說完就被方子卓一擊耳光重重的扇在了臉上！

“女兒啊！”老鴇急忙上前抱住了跌坐在地上的明月，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

“啊！”鄭秀晶驚訝的雙手掩嘴。

高陽抿了抿嘴角。垂下了眼瞼。

幾名親衛同時將手伸向了腰后。

“賤人！”方子卓重重的冷哼一聲，神色狠辣的看著跌坐在地上的明月，厲聲喝道“早就告訴過你。以后不許接客！你是我看上的女人，居然還敢拋頭露面的給我丟臉？！”話音剛落又揚起了手臂！

“啪！”一聲脆響，頓時就將略顯擁擠的雅間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方子卓的臉上。他的臉上有一塊葡萄皮！

方子卓抬手抹了把臉，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手中的葡萄皮。面色漲紅的猶如豬肝一般。顫抖在嘴唇，伸出手指向了高陽。

“噗嗤！”鄭秀晶終于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神態悠閑的高陽再次拿起一粒葡萄伸手遞進鄭秀晶的嘴中。微微垂下眼瞼，淡然說道“打女人？你可真夠爺們的了。說吧，你老爹是誰。或者說，你的后臺是誰？讓你這么囂張的敢來砸我的場子？”

就好像靜止的時鐘突然開始走動一般。跟著方子卓一塊上船的幾名狗腿頓時喧囂起來。

方子卓一擺手制止了手下們狗腿們的叫囂。深深吸了口氣，眼神陰冷的看向高陽，寒聲說道“好，很好。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么囂張了。你很好。”

“噗嗤！哈哈”鄭秀晶忍不住的大笑起來，一邊笑著一邊輕拍著高陽的肩膀，邊笑邊說“他搶了你的臺詞啊。”

高陽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笑著說道“其實有些時候做個反派感覺也不錯。”

倆人肆意的打趣讓一旁方子卓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重重的喘了幾口氣，深深的看了眼目光流轉，美艷不可方物，笑吟吟的鄭秀晶。冷聲說道“好！好！你可真是有夠膽量的了。以前沒見過你，你是外鄉來的吧？你可知道我是誰？”

“行了行了。”高陽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快點說，把劇情做完了就退場去領便當吧。”

被高陽逗的樂不可支的鄭秀晶趴在高陽的肩膀上，笑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我乃江寧府鎮守太監方贊周之侄！”方子卓一臉傲然的看向了高陽。似乎是在等著看高陽被嚇的屁滾尿流的表情。

鎮守太監是明朝皇帝派向地方的耳目。一般都是做些監督地方官操守、協調地方與朝廷的關系、負責地方治安的事情。必要的時候可以擁有有軍權，收集地方情報，為皇帝處理私人事務等等。權利極大。

“哦。”高陽隨意的點了點頭“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個太監的親戚。”頓了頓，側頭對一旁滿臉好奇看著他的鄭秀晶解釋道“就是皇帝家里的奴仆，別看他們到了地方上耀武揚威的，就連那些親戚們都能雞犬升天的作威作福。實際上這種貨色要是在皇宮里面也就是個刷刷馬桶，養花除草的貨色而已。”

“你！”氣急敗壞的方子卓伸出手指向高陽，怒聲喝道“你可真是活的不耐煩了。行，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計較這些。掏三萬兩銀子出來賠罪，再讓這位小娘子。”方子卓將手指向鄭秀晶，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目光之中閃過一抹貪婪之色，接著說道“跟我走。今天的事情我就放過你了。不然的話，就讓你去見識一下錦衣衛的大刑！”

氣勢洶洶的方子卓話音剛落，早已經在一旁等的不耐煩的高陽親衛們就上前將這幾人全都打翻在地。

神色冷漠的高陽站起身來，看著口鼻之中鮮血泊泊而出，被親衛們死死踩在腳下的方子卓。眼神之中閃過一抹冰寒之意，冷聲說道“爭風吃醋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那你就要有承擔任何后果的覺悟。”

擺了擺手手，對一旁的親衛們淡然說道“送他們去錦衣衛的大牢里面好生伺候著，不用再放出來了。也不準弄死了，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錦衣衛的大刑。還有那個什么鎮守太監？抓起來送回京師交給王承恩。就說是我說的，好好管教。”

老鴇和明月目光之中神采連連的看著氣度軒昂的高陽，眼神之中滿是崇敬之色。單單是這份氣度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有危險靠近！至少二十人以上！”就在這個時候，原點的聲音在高陽腦海之中響起。

“嗯？”高陽眉頭一挑，突然大聲喝道“敵襲！”迅轉身來到鄭秀晶的身旁，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一名膚色黝黑，一臉彪悍之色的親衛隨手就將死狗一般的方子卓扔到一旁。迅取出自己的武器，帶著幾名親衛們將高陽護住。

畫舫外面的岸上同時也響起了一陣爆喝之聲。那是在岸上跟隨的親衛們接到消息之后開始做準備。

這些從戰場上下來的親衛們才不管來的人是誰，只要有一絲威脅到高陽的可能，他們下手的時候可不懂得什么叫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