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傭兵工會見聞錄

四人又在小鎮上游逛了將近半個小時。

雅典娜似乎喜歡上了助人為樂的感覺，很有活力地四處尋找需要幫忙的地方，推拉貨車，搬運貨物，根本停不下來，據姬莉笑稱，這是正常現象，在圣職者們的經驗談中，這種狀態被稱為“英雄興奮期”，即初出茅廬的菜鳥會因為助人為樂所收獲到的感謝和崇敬而獲得無比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會驅使著菜鳥們繼續助人為樂，直到他們進入倦怠期才能冷靜下來——因為世界上的閑事是管不完的，而人心也總會疲倦的。

西格瑪思索了一下，然后以宗師級熊孩子的身份告訴姬莉，在熊孩子們的經驗談中，有一種狀態叫“逗逼興奮期”，即剛開始干壞事的菜鳥會因為惡作劇對象的抓狂和暴跳如雷而獲得無比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會驅使著菜鳥們繼續報復社會，直到他們進入倦怠期，然后，覺得厭煩的熊孩子不甘滿足現狀，開始嘗試更多的花樣，開發出更多的姿勢和方法來報復社會愉悅身心——因為節操是甩不完的，下限也是深不可測的。

末了，西格瑪大魔王總結說，做熊孩子比做好人更加有前途。更能使人上進，而且還有八個技能系，會加血。很平衡。

今天的西格瑪，也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

在一旁觀察著他們日常打鬧的艾森覺得，西格瑪的身邊，似乎永遠不會缺少快樂的元素，這個死靈法師其實一點都不陰森，反而時時刻刻地向周圍傳播著一種名為喜悅的東西，雖然他有時所用的手法讓人很是哭笑不得……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四人才慢慢悠悠地抵達了傭兵工會。

這好像是西格瑪第一次進入傭兵工會。

超過二百平米的廣大廳堂，還有撲面而來的嘈雜熱浪，據姬莉解釋說。傭兵工會的第一層大廳通常擔任著酒吧飯館的功能，二樓則是客房，為傭兵們提供相對便宜方便的食宿，此時此刻。大廳里幾乎已經坐滿了人。傭兵們三三兩兩與熟人坐在一起，口沫橫飛，吹牛打屁，工會的侍者們都是年輕美貌的漂亮姑娘，端著托盤，猶如穿花蝴蝶般游走在一桌桌傭兵之間，在稍稍有些露骨的調笑和口哨中端上了酒水和吃食，偶爾與相熟的人調笑一番。引來聲聲爆笑，整個工會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四人找個地方坐下。很快就有侍者前來，詢問要不要點些酒水之類，姬莉和艾森都習慣性地點了一杯啤酒，西格瑪則是喝不慣這里的粗劣酒水，就要了一杯清水，雅典娜只要是待在西格瑪身邊，步調絕對與死靈法師一致，于是她也跟著要了一杯水——不過，除此之外，天使少女還是以“勞累了一下午肚子好餓”為由，點了一大盤香氣撲鼻的烤肉……

西格瑪將沒吃的那個橙子拿了出來，剝皮取肉，一股腦倒進了杯中，以魔力控御著杯中的清水開始旋轉，并不斷抽取著其中的熱量，他一邊手工自制著風味極佳的橙汁飲料，一邊觀察著傭兵工會的布局。整個大廳最顯眼的就是那傳說中的任務告示板了吧，任務發布人到前臺進行委托，繳納保證金，登記備案之后，一張新鮮出爐的告示單就會張貼在任務發布板上，供有興趣的傭兵接取。傭兵接取任務之后，同樣要繳納保證金，然后就按照任務告示單上的內容，去狩獵大轟龍、活捉荒神或者收集御魂什么的。

目光在工會前臺看板娘那甚為可觀的胸部上停留了一會兒，覺得對方無論是尺碼、形狀和彈力都無法與身邊的天使妹子抗衡后，西格瑪又開始觀察大廳的傭兵們。

大廳中所有人的靈魂波動都在西格瑪的精神視覺中一覽無余。

這種精神力偵察技巧學自愛麗絲，就在死靈法師大受打擊的那天夜晚，這位似乎身懷某些秘密的少女用一種奇特的秘法鏈接了兩人的靈魂，然后向他展示了特殊的精神力偵察技巧，讓西格瑪明白學院的諸位都在關心他，西格瑪很是感動，然后就在事后仔細琢磨了一下當時愛麗絲所用的技巧和手法，把這種秘法給山寨了出來。

在他的精神視界中，一朵朵靈魂之火代表著一個個鮮活的生靈。

普通人的靈魂之火較為微弱，而職業者的靈魂之火則更為強盛，除此之外，法師的靈魂之火比較平靜內斂，但在色澤的深度更勝一籌，戰士的靈魂之火飛揚閃耀，但看起來要稍微淺薄一些，這是精神力鍛煉方向不同而造成的本質差別。

大廳中的傭兵們，大多都是戰士，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數量方面，戰士比起圣職者和法爺們，在人數方面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畢竟斗氣是人類最早持有的力量，而且戰士之路的門檻也低得令人發指，只要你身體沒有什么先天性的缺陷隱疾，而且愿意吃苦，那么按照幾乎普及到全人族的鍛體導引術堅持不懈地鍛煉自己，那么在有生之年至少可以成為青銅階的戰士——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愿意吃苦”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決心、恒心和耐心，是區分弱者與強者的第一道天壑。

大廳中的戰士們，七成是黑鐵階，三成則屬于青銅階，按照那位劍神為戰士之路定下的分類層級，屬于斗氣修煉的第一和第二重境界。黑鐵階的戰士通過導引術和戰技磨練，將自身的身體力量磨練到極致。轉而開始喚醒沉睡在身體中的潛能時，就進入了青銅階。青銅階戰士有著普通人無法擁有的身體素質，但依然屬于普通人的行列。不過但當他們將人類之身的潛能開發到極致，在強烈的意志和完美的體魄交融中催生出第一絲斗氣后，則可視為晉升白銀階，邁出了斗氣之路的第一步，真真正正地擺脫了凡俗的桎梏。

大廳中沒有白銀階的戰士，不過三樓倒是有幾個較為強大的靈魂。

此外，還有為數不多的法師和圣職者。但看起來都是野路子，屬于“師傅帶徒弟”模式的非科班出身，西格瑪退出精神視界稍微瞄了兩眼其中一位自己的同行。不由地咂了咂嘴——這位靈魂之火最為強盛的傭兵也只不過是初階法師，而且一身精悍皮甲，腰懸雙刀，一頭沖天亂發。正一只腳踏在凳子上。與對面的戰士大漢罵罵咧咧賭咒發誓，與其說是個法師，不如說是個盜賊，而且是脾氣異常暴躁的那種……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算是正常的，其實諾倫世界的法師，無論是魔法學院的科班出身還是這種野路子，都是那種不太講究的。在晉升高階甚至圣域魔法師、獲得強大回魔續航能力之前，大家的法力都極其有限。以至于每一點法力都要珍重地使用，掄著法杖揮舞著法師刀跟敵人正面硬肛的場面不能算多，但也絕不罕見，至于站在安全的地方于隊友們的拱衛下優雅地施法做一個安靜的小炮臺用無比華麗的法術彈幕淹沒敵人這種夢幻般的場景，基本只能出現在夢里……

所以說，諾倫世界的法師們都是不太講究的。

作為穿越者的西格瑪，在第一次見識到法師的實戰時，差點就三觀俱碎。

而當他自己成為一位法師后，前世對法爺的最后一絲憧憬也就完全泯滅成了渣渣。

這不是一個夢幻的職業，但確實是一個強大的職業，強大到可怕，而且充滿魅力。

當法師遇到戰士之類的近戰系敵人時，戰術要點就是快速拉開距離，取得施法優勢，再用精巧且充滿想象力的法術變幻取得勝利，這是各大學院實戰課的第一則信條，但是如果是兩個法師狹路相逢，則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他們不會互相拉開距離，也不會站在安全的地方互轟法術，手段盡出，優雅地施法，華麗地戰斗，事實是恰恰相反的，兩位位階相同的合格法師之間的遭遇戰毫無優雅可言，反而是充斥著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氣勢和冷酷決絕的暴力美學。

他們在發現對方的一剎那，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向對方迫近，拔出最為擅長的奧術兵器，以兇狠絕倫的法師武技拉開戰斗的序幕，浸染著元素力量的法師刀拖拽出炫目的火花，法杖相撞激發起沖擊波式的元素新星，幾乎同時激發而出的澎湃無形的精神力尖刺在虛空中相互碰撞尖嘯，驅使著法域相互重疊侵蝕，爭搶著附近的元素控御權，解析崩裂著彼此的法力護盾。需要長時間吟誦的大威力法術完全沒有用武之地，簡單實用能夠瞬發的初階法術大放異彩，而且沒有固定的施法姿勢，神出鬼沒，防不勝防，也許一招掌推就會彈射出三連射的冰霜飛彈，一記鞭腿就會爆出雷電新星，一式沖拳裹挾著燦爛的火焰，法師間的對決常常充斥著暴力美學式的賞心悅目，大家都在一心三用甚至四用，一邊在武技上見招拆招，一邊進行著精神力攻擊，一邊解析對方的法力護盾，一邊快速構成著下一道初階法術……其聲光效果之華麗，其拳來腳往之精彩，簡直時髦度爆表。

然后，以上的近戰中處于劣勢的法師，會果斷地沖天而起，將接近戰轉為空戰，然后，魔幻版本的空戰狗斗就開始了……

所以，第一次有幸見到同階法師間精彩對決的西格瑪，一瞬間認為自己是不是跑錯了片場——這尼瑪哪里是法師大戰，簡直像是電視劇版的華山論劍啊我靠……

然后，他用了幾年的學習認識到，法師并不是一個簡單的職業，除了菜鳥之外，沒有人會杵在原地做固定式的施法炮臺，這個職業的戰斗方式危險而多變，無論何種戰場，無論何種形式，其中蘊含的無限可能性，就是法師的魅力所在。

不知道這位腰胯雙刀的野路子法爺，其主要的戰斗風格又是什么樣子的？

念及此處，西格瑪不禁微微一笑，世界很大很精彩，這環游大陸的旅程，應該能見識到更多更有趣的人吧。

“你在看什么？”就在西格瑪神游萬里的時候，姬莉伸出手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西格瑪回過神來，環視著亂糟糟而很熱鬧的公會，隨口道：“再找一頭櫻色亂發以吃火為興趣的圍脖少年和冷漠帥氣卻以裸奔為愛好的黑發美男子以及又矮又小的色老頭……這種熱鬧的場面很有即視感來著。”

他看了看手中的杯子，甜橙的果肉已經與清冽的泉水完全融為一體，并在冰系法術的作用下呈現出冰沙般的形態，死靈法師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舒爽地吐出一口氣，真是爽爆了。

姬莉見狀，一把搶過西格瑪的杯子，也大大地喝了一口，隨即眼前一亮：“你簡直多才多藝啊！法術居然可以做出這種東西來？”

“在物質資源匱乏到爆的阿特拉斯待上幾年，你也會琢磨出各種讓生活增添一點亮色的小技巧的……”西格瑪看著喝個沒完的姬莉，冷冷道，“喂，癡女，不要舔杯子沿哦，就算是間接接吻，也可以被視之為性騷擾的。”

姬莉向他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既像是示威又像是挑逗，伸出可愛的小香舌，在杯沿輕輕地舔了一下，然后哼了一聲。

“……”西格瑪嘆息了一聲，“果然還是將你一路的言行記錄下來，等旅途經過圣城時，交給宗教裁判所的大裁決長看看吧……”

姬莉得意地哼了一聲：“這種無聊的威脅早就對我不起作用了！我現在就是想像一下被大裁決長五花大綁架在圣戰廣場上當著無數信徒和同僚的面宣布罪狀施以懲罰的場面，也不會感到興奮了！”

西格瑪震驚道：“……變態等級提升了嗎！”

“胡說！是我的心態變好了！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了！”姬莉大聲反駁道，“我已經不會去妄想秘密暴露被懲罰的場面了！因為我已經決定將一切的責任推到西格瑪身上了！”

“……我覺得你還是繼續變態下去吧！”西格瑪伸手去奪自己的杯子，“還給我！”

“小氣鬼，被我喝幾口又不會怎么樣！”姬莉將手一閃，避過了西格瑪的擒拿，“還有，西格瑪要是拿回了杯子，用你惡心的舌頭去舔我剛剛舔過的杯沿怎么辦？這可是性騷擾！”

“很好喝嗎很好喝嗎？”。那邊吃得滿嘴流油的雅典娜也抬起頭來，“我也要喝！”

“不給你們！”西格瑪怒道，“一人兩個橙子，你們把自己的吃光了，就來搶我的？不給不給！”

今天的這三個貨色，又在為微不足道的小事逗逼著。

全程圍觀的艾森剛想出言相勸，就聽到三樓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

整個工會以最快的速度肅靜下來。

今年為了應對洪災的傭兵緊急集會，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