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血影的心

她只是圣殿中一位普通的門徒，執行上級所命令的任務，守護妮娜特斯拉的安全。

她沒有權利知道此中的原因，也沒有必要了解妮娜與圣殿的恩怨，她的存在正如千千百百沉默卻虔誠的圣殿門徒一樣，成為這個偉大組織的一顆小小的齒輪，發揮著自己的光和熱，不問緣由，不求認同，堅定地走著孤獨的殉道之路，為了同一個夢想，為了一個更好的世界。

但是……但是……

但是她所要守護的對象，妮娜特斯拉，一個孤獨又無辜的女孩子，正在受到來自圣殿的某種壓力和逼迫。她的心靈就像暴風雨中的孤舟一樣顛簸起伏，隨時都有沉沒的危險，而她是無辜的，她的父親甚至與圣殿有著某種程度上的約定。

然而來自圣殿的圣域大師，依然體面卻殘酷地不斷逼近這個女孩兒脆弱的心靈防線。

她是無辜的，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血影握緊了拳頭，無神地盯著走廊上的吊燈，她相信著圣殿的正義和純粹，相信大師這么做，必然有她的理由和道理，但是……為了圣殿的某個目的和計劃，為了大家所期望和追求著的美麗世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逼迫一個無辜的女孩兒嗎？更何況妮娜的心靈似乎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以前的她，即使是哀傷的哭泣。也從來不會發出大的聲音。

為了幫助更多的人，為了更加美好的世界。就要犧牲一個無辜的女孩兒嗎？

這個問題像是毒蛇一樣盤踞在她的心靈之中，從前的殺手血影。也許會理所當然地點頭稱是吧，因為這就是她的人生，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完美，人心的復雜，世事的無常，有時光明的信念需要黑暗的匕首來鑄就，正如圣殿的龐大計劃需要一個個行走于黑暗之中的清道夫和吞噬者，清理障礙，吞噬尸體。這就是她的任務和存在的意義。

而她也犧牲了身為普通女孩兒的人生和靈魂，令雙手沾染鮮血，讓靈魂蒙塵，甚至不惜墮入黑暗的深淵，因為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人來做，這就是她的使命。

為了大多數人的生命和幸福，有些時候，必須要有所決斷和犧牲。

因為人力終究有限，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無奈。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心中的某個角落，突然響起了大聲的否決。

不，不是這樣的。

一個人的容貌驟然浮現在腦海之中。

西格瑪先生……一次偶然的相遇，他竟然毫不講理地宣稱。要將自己拉出黑暗的深淵，并以令人驚訝的行動力將其付諸行動，他做的事情有時令人非常難以理解。有時活潑過了頭，有點自戀。有點頑皮，還有點壞心眼。但是……是個善良的好人。

依然保持著宛如水晶般澄澈的心靈和正直的信念的好人。

與自己不同的，自信而強大的，依然對這個世界抱有信心和期待，并能以樂觀和溫柔的目光注視著這個世界的一切的男人，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對自己的觀點大聲否決吧。

“先生……”她突然出聲，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

“有事嗎？”走廊的窗外突然傳來一句悶聲悶氣的回復，血影嚇了一大跳，一開始還以為是幻聽，走到窗邊一看，某人沖她露出了相當帶感的笑容。

“……先生，您又在干什么？”血影嘆了口氣。

“來給同學們做人生商談。”西格瑪伸手一摸，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就把反鎖的窗戶輕易打開，跳了進來，以空氣壓縮音波，悄然問道，“怎么，你有心事？”

血影猶豫了片刻，望著對方真摯的擔心的眼神，不知為何心中一軟，嘆息道：“我們去屋頂說，行嗎？”

兩個高端職業者想要上房揭瓦，是完全沒有難度的，片刻之后，血影和西格瑪已經來到了宿舍樓的天臺，天還下著雨，但西格瑪的手在空中輕輕一招，雨水在空中無聲分開，就像一把無形的傘，排開從天而降的雨幕，血影沉默地站在西格瑪身邊，似乎在醞釀著措辭。

西格瑪耐心地等著，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最后，殺手少女輕聲問道：“先生，如果為了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情，為了一件能夠幫助很多人的事情，需要去犧牲一個無辜的人，先生，您會這么做嗎？”

西格瑪的眼神一陣波動，但很快掩飾過去，他望著灰暗的天空，似乎在思考著問題的答案，最終他搖搖頭，淡淡一笑：“這個問題，我并不知道答案啊……”

血影有些詫異，然后略略失望道：“我以為先生會很帥氣的說，不會這么做，因為您要保護所有人，令所有人都不必受傷，令他們都幸福呢……”

“也許之前的我，會這么說吧。”西格瑪搖頭一笑，“但現在的我，比之前的我更強，我看到了更多的東西，更大的世界，更真實的命運……知道的越多，就越對未知的一切感到敬畏，變得越強，就越對無常的命運感到忌憚，現在的我，已經不會不知天高地厚地開著空頭支票，吹著自己從來未曾經歷過的牛逼了……”

血影被西格瑪這長篇大論弄得頭大如斗，好不容易想明白了，才發覺對方的話中沒有一點有用的內容，不由薄怒道：“先生，您又在敷衍我！您還沒說，您會怎么做呢！”

“我并沒有敷衍你啊，血影。”西格瑪淡然笑道，“但是這種棘手的事情確實沒有發生，所以我只能祈求著我不必碰到這種令人為難的事情。因為我也懼怕著選擇啊，甚至不想去設想類似的場景。因為人心都是自私的。獨立而聯系，我有我愛的人。我所關心的人，所想守護的人，一旦他們的生命與其他陌生卻無辜的生命被同時擺到一個衡量的天平上，也許自詡善良正義的我，也會做出令人驚訝的選擇吧……”

這樣的答案，依然不是血影想要的。

西格瑪嘆了口氣：“算了……給你一點老師我的私人經驗吧。”

他指了指血影的胸口處：“你的心靈……記住一件事情，你無法欺騙你的心靈。其實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你不會后悔，只要你能夠承受你心靈隨之而來的拷問與自審……如果覺得犧牲一個無辜的人能換得更好的結果的話。那就不妨去做吧，然后坦然承擔隨之而來的一切后果，這就是我們的人生和抉擇……”

“不過問題的關鍵是……”他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笑道，“犧牲無辜的人成全更多的人，這真的是正義嗎？如果對自己的事業有信心，如果對自己的信念有信心，如果相信正義必將戰勝邪惡，如果相信人心的美好與世界的美麗。那又為什么，要為了這正義的理由去做罪惡的錯事呢？不管怎么說，傷害一個無辜的人，絕對是錯誤的事情吧。這個世界雖然復雜難明。但總有一些事情涇渭分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啊。”

“總之呢……”西格瑪攤手道。“不管這個人的目的是好是壞，只要他承認自己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去做壞事。那么這個我可以理解，畢竟我也經常會為了逃學什么的去炸廁所打老師……然而如果自稱是為了正義和偉大的事業而去做壞事。那我只能說操你大爺了。”

這些話宛如雷鳴一般，在血影的腦海中響徹。

就像是兩種信念，在靈魂深處展開了慘烈的廝殺和對決一樣。

血影眼神恍惚，表情復雜，疑問、傷感、憤怒和茫然……百般滋味涌上心頭，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圣殿和西格瑪的想法哪個才是正確的，也許西格瑪自己也不知道，但眼前的人比她強，因為她知道，一旦這樣的難題真正出現了在對方面前，這個善良正直的男人，一定會無畏無懼地迎上，做出無懼無悔的選擇。

而她，卻在左右搖擺，茫然無措，就像一個幼稚的小孩子一樣。

“血影，你沒事吧。”西格瑪溫聲道，“突然問我這種問題……難道遇到什么難題了？記得有事情就向我求助，我說過，我會幫助你的，一直都會。”

少女殺手望著一臉溫柔笑容的西格瑪，心中一動，險些脫口而出，要告訴他妮娜的哀傷和圣殿的逼迫，然而她還是阻止了自己。

圣殿是一個何等恐怖的龐然大物，其力量足以匹敵大陸的任何一個超級勢力，強大得令人絕望，可她知道，一旦她出言相求，即使兩方力量對比懸殊，先生也會義無返顧地擋在妮娜身前，與圣殿悍然對抗吧……正因為如此，她不能透露這件事情。

她不能將先生卷進這件事情，不能讓他面對同樣困難的抉擇。

這是她自己的心結，她自己的戰斗，她要自己面對。

我要跟赫敏大師談一談。

我們為同一個光榮偉大的信念聯合在一起，不求回報，不求認同，默默地注視和守護著這個世界，我們是圣殿門徒，而不是恃強凌弱的盜匪，絕對不能傷害無辜的妮娜，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因為她是我們想守護的人類的一員。

血影露出了笑容：“謝謝您，先生，我感覺好多了……不去看看妮娜嗎？”

ps1：今天在海口，逛了一下午……熱殺我也……

ps2：嗯，來了一趟南方，居然沒有見識到傳說中的特大暴雨，嗯，以后如果有臺風過境或者暴雨季來臨，一定要再跑一趟，專門看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