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過年

“小川，這幾天我爸能不能回家過年？”高占婷問道。

“可以啊，我也正好想跟你說了，其實高叔叔的情況，在家里康復是沒有任何問題了。不過最好請個家庭保健師，按照我教你的按摩方法，堅持按摩。另外也可以讓高叔叔進行適當的康復訓練了，康復訓練的計劃，我已經弄好了，待會我打印出來。照著去做，慢慢就會恢復。從高叔叔的片子來看，恢復的情況還算好。不過到了這個時候，能不能完全康復，能夠康復到什么程度，主要還是要看高叔叔自己。病人的毅力對康復效果是很重要的。”秦川從電腦中調出一個文檔，直接打印了出來，然后交到高占婷手中。

秦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高叔叔什么時候回去？”

“待會，家里就有人過來接。”高占婷從秦川神情中看到了疏遠，但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雖然她努力阻止一切的發生，但是終究還是發生了，錯在自己家里。

“那我去高叔叔那邊跟高叔叔說一下注意事項。”秦川幾乎完全將高廷元當成一個普通的病人。

高占婷無奈地點了點頭。

高廷元還是想挽回一切的，看到秦川到來，連忙熱情地與秦川打招呼：“小川，本來呢想在這里徹底治好了再回去。但是這大過年的，今年又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特別想一家人聚在一起。”

“高叔叔，你別擔心。你這種情況待在醫院里與待在家里沒有什么區別了。醫院的治療已經完成了。恢復的情況也是非常好。但是還需要后續的康復訓練。我這里制定了一個康復計劃。你回去之后，按照康復計劃去做就是了。最后能夠恢復到什么情況，只有你自己能夠掌控了。”秦川說道。

高廷元自然能夠感受到秦川的那種若即若離的疏遠，心中有些后悔，那個時候稍微堅持一下。就不會搞成今天的僵局，可惜是覆水難收。

“小川，這一段時間真是謝謝你。唉，我們當初真是非常不應該啊。”高廷元嘆息了一聲。

秦川連忙說道：“過去都已經過去了。高叔叔就不必介懷了。”

高廷元很歉意的看了秦川一眼，又滿懷愧疚地看了自己女兒一眼。這里面的深意，高占婷自然看得出來。高家父母原本是有湊成高占婷與秦川的想法的。高占婷內心是矛盾的。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矛盾了。秦川與蔣玲玲兩家已經見家長了。

高家的車很快到了醫院，秦川將高廷元送上了車，看著車消失在車水馬龍之中。

大過年的，醫院里比平時安靜了許多。不是很嚴重的病人都會離開醫院回家過年，醫生們總算是要囑咐病人幾句才會放病人離去。那些病情比較嚴重的病人則只能留在醫院。病人家屬自然要跑過來陪伴病人。

急診科一下子空了起來，平時病床都是滿滿當當的，現在則是十室九空。為了大年三十晚上的三倍加班費，何小康自告奮勇地選擇加班，當然就算沒有加班費，何小康也沒有選擇。因為方萍排上了班。急診科室就這么幾個醫生，吳曉明已經提前進修去了，老何也在積極聯系進修醫院。加上人家上有老，下有小，自然不好讓人家大年三十晚上守在醫院里。高占婷一家今年算得上時運不測。一家人自然想在大年三十晚上守在一起。所以，秦川也只能在大年三十晚上守在醫院。

蔣玲玲聽說秦川三十晚上加班，也主動調了班。這樣一來，大年三十晚上，急診科就由兩對年輕人當班。

茍會旺的病情還比較嚴重，自然是不能回去過年了。路建東聯系他家里人，已經趕了過來。路建東一直沒有離開。

“路大叔。你現在還不回家，回家還趕得贏么？”秦川去茍會旺病房的時候。看到路建東還在。

“不知道。就怕晚一點就沒車了。無所謂，已經給家里打電話了，今天回去不了，就明兒回去給家里拜年。嘿嘿。”路建東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的心思很簡單，茍會旺是與他一同出來的，他不能扔下茍會旺一個人回去。雖然茍會旺的家人已經趕了過來。

秦川對著淳樸的老人很有好感：“大叔，怎么這么大年紀還出來干活啊？”

“咱農民又沒有退休，也沒誰管退休金。現在孩子都不容易，不想給孩子添負擔。反正也干得動。就是沒想到城里的老板太黑心，竟然不給我們發工錢。”路建東說起工錢就滿是無奈。

“今天晚上我加班，到時候，你過來跟我們一起過年吧。”秦川想了下說道。

“那不好吧。我一個鄉下人。哪里能夠跟你們醫生一起過年呢？”路建東聽了連忙搖頭。

“醫生跟病人就不能一起過年了？醫院里，每年都有很多醫生護士病人不能回家過年，大家能夠在一起過年，也是一種緣分。別客氣，我們科室每年都這么做的。”秦川笑道。

“那我要帶點什么東西來么？”路建東沒領到工資，還是因為茍會旺生病了，包工頭私人拿了點錢。大部分預交了醫療費，就留了回家的路費。

秦川自然明白路建東的意思，連忙說道：“不需要，每年醫院都會給加班的醫生發一些過年物資的，而且醫院也會有領導過來看望病人。什么都不用帶，到時候過來熱鬧熱鬧就是了。”

蔣玲玲下午過來接晚班的時候，提了一大堆的東西，吃的喝的應有盡有。

“你怎么買這么多東西啊？”秦川連忙上去將蔣玲玲手中的東西接住。

“還不是我媽，要我多帶點東西過來。分給科室里的人吃。看，都是你喜歡吃的。”蔣玲玲將袋子打開。

“周阿姨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些東西？”秦川有些奇怪。

蔣玲玲笑而不語。

“哎呀，真實過年好。過年吃的就是少不了。”何小康一看到秦川手上提著的東西立即撲了上來。

秦川提著袋子一晃。讓何小康撲了一個空，“現在還不能開吃，我邀了急診科的病人跟我們一塊過年呢。到時候人多也熱鬧一些。”

何小康悻悻地說道：“我也吃不了這么多啊。先來一個填填肚子。”

秦川本來就是逗他一逗，其實今天晚上都帶了東西過來，何小康這一次也沒有小氣。到廷元超市里買了很多老譚山年糕，也算是照顧一下郝美麗家的生意。回家過年的何學東與高占婷也早早地買好了東西放在科室里面。算是感謝何小康與秦川仗義。

吃的東西，就是搶起來才有味道。一個人吃東西，便是山珍海味也猶有缺憾，很多人在一起吃東西，就算是再不好吃的東西。也能夠吃出一種味道來。

快天黑的時候，郝美麗竟然趕了過來，提著一大袋東西，艱難地走進急診科。

秦川看到了連忙迎了上去，“美麗姐。你提這么多東西干什么啊？”

“給你們送年糕來了啊。這一陣，我們老譚山年糕廠一直都忙不過來。本來我早就想給你們送過來了。剛剛年糕廠才趕完了貨放了假。你大哥和小龍還在廠里清點。我只好一個人過來了。”郝美麗說道。

“美麗姐，你人過來就行了。還帶這么多東西干嘛？”秦川雖然接過郝美麗手中的東西，到了急診科卻沒有放下。

“放下啊。你一直提著干嘛？這是我送給急診科所有人的。你們幫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才好。算了，自家人不說謝了。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龍談對象了。”郝美麗說道。

秦川將糕點放在科室的桌子上：“是嗎。人長得怎么樣？”

郝美麗說起這個，便很是歡喜：“還行。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是我娘家的姑娘，這一次招到我家的糕點廠上班。本來從小就跟小龍玩得挺好，也算是青梅竹馬。哎呀。我最擔心的一件事情終于解決了。”

“恭喜了。”秦川看到郝美麗的這么歡喜，也被她感染了。

“哎呀，這一切還是多虧了你。好弟弟。我早就知道了，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用上新藥。也不會好得這么快。”郝美麗越說越激動，眼睛里已經開始濕潤了。

“美麗姐。你都叫我弟弟了，我也叫你姐姐了。弟弟幫老姐。還用這樣么？”秦川笑道。

郝美麗也是破涕為笑：“對，弟弟說得對。大過年的。應該歡歡喜喜的才對。”

何小康在外面轉了一圈走回來，看到郝美麗也是歡喜得不得了：“干媽，你來看我啊！”

“對對，小康，吃年糕。今天的年糕讓你吃個夠。”郝美麗笑道。

“美麗姐，其實小康已經到超市里買了不少年糕回來了。”秦川將何小康到超市去買老譚山年糕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見外了不是？你想吃年糕給干媽打個電話，要吃多少，干媽都會給你送過來。怎么還去超市買呢？超市跟我們說，可以把價格往上提提，但是我家小龍覺得，這老譚山年糕，就是該給平常老百姓吃的東西。現在雖然利潤不高，但是比以前也好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懂得知足，也要懂得感恩。老譚山年糕一定要讓所有的老百姓都吃得起。”郝美麗說起老年糕的事情，對自己兒子的作法還是非常滿意的。

“小龍做得好。做人不能太貪。來日方長，現在讓利于消費者，將來必然受饋于消費者。現在，老譚山年糕這個牌子怕是已經在譚山深得人心了。”秦川覺得小龍這種作法非常明智。雖然看起來，是損失了自己的利益，實際上，從長遠來說，反而是最好的作法。現在，年糕這么受歡迎，主要還是得益于消費者的懷舊心理。過了這一陣，怕是會慢慢回復到正常狀態。王小龍趁著這個機會。讓老譚山的品牌深入人心。將來大批的老譚山糕點出來之后，老譚山糕點依然會立于不敗之地。加上郝美麗家糕點的獨特風味，自然可以長盛不衰。

過了沒多久，王平與王小龍父子便開著車趕了過來。王小龍買了臺長城皮卡，人的精神面貌也完全不一樣了。

王小龍一看到秦川就熱情地喊：“秦叔叔。秦叔叔。”絲毫不在意秦川年紀跟他差不了多少。

王平是老實人，憨厚得很，不怎么說話，在家里完全是郝美麗說了算。

“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吧。家里應該還沒有好好準備吧？”秦川催促郝美麗一家快點回去。

郝美麗卻又舍不得走。

秦川連忙勸道：“回去吧。哪天有空了，想我們了。直接過來就是。以后你們的廠子生產穩定了，你也不用這么忙了。”

“哎哎。”

郝美麗一家這才上了車，離開了醫院。

蔣玲玲依偎在秦川的身邊，看著郝美麗一家遠去的影子：“要是所有的病人都能夠像郝美麗一樣，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秦川也點點頭：“是啊。”

醫生有醫生的難。病人有病人的難。多一份包容，多一份理解，也許這兩個群體可以相處得更融洽。

秦川的猜測還真是沒錯，晚上的時候，葉漢佐等院領導紛紛下到各個科室里來了。往年，急診科這邊來的都是醫院排名比較靠后的領導。但是這一次，院長葉漢佐與書記周福新一同過來了。這也算是急診科在院領導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小秦啊，我一來就聽說。你們急診的醫護人員準備與病人一道過年，吃大飯，這種做法非常好啊。是你想出來的吧？”葉漢佐一見秦川。便笑著問道。

“這是我們急診科醫護人員的共同愿望。病人們不容易，身體上正在承受痛苦，本來舉家共慶新年的時候，他們卻只能住在醫院。我們醫護人員也不容易。不如大家熱熱鬧鬧的一起過個快樂年。”秦川由衷地說道。

“我就知道你小秦有想法。你們急診科的作法值得全院的各個科室學習。我們醫護人員不能只是將病人當成我們與病魔戰斗的一個戰場。我們還應該給予病人更多的關愛。這樣醫患關系才不會像現在這么緊張。”葉漢佐說道。

周福新也非常贊同：“急診科這一年提升非常快。所有醫生護士的精氣神都跟以前大不一樣了。急診科本來是醫院最苦最累的科室。但是你們任勞任怨，你們是當之無愧的優秀先進集體。”

中心醫院這一次出手也很大方，帶了不少過年物資過來。還給每個值班的醫護人員送了一個紅包。雖然錢不多，但是這種作法。還是讓人心暖暖的。

領導們在這里，態度不管多么隨和。小醫生小護士們總是會有些放不開。葉漢佐等領導自然能夠看出這一點，好好慰問了一下醫護人員與病人之后，便立即離開了，他們也要趕回家過年哩。

“哈哈，領導們都走了，我們可以開始好好慶祝新年了！”何小康還沒等葉漢佐等人走遠，便忍不住跳了起來。

“小聲點，別讓領導聽到了。”方萍連忙拉了何小康一把。這個時候，內外有別就體現出來了。

“何大夫，方萍姐多關心你啊！”蔣玲玲笑道。

“你不也一樣關心秦川。”何小康的臉上堆滿了幸福。

蔣玲玲的臉上則堆滿了羞澀。

茍會旺的家里人已經趕到了醫院，路建東卻沒能夠坐上回家的車。

“路大叔，是不是想家了啊？”秦川問情緒有些低落的路建東。

“不，不后悔。我跟會旺一起出來的，怎么能夠一個人跑回去？”路建東搖搖頭。

“路大叔，既然能夠在這里一起過年，都是緣分，大家何不在一起開開心心地聚在一起，過個熱鬧年？”秦川說道。

“要得，要得。”路建東臉上露出了笑容。臉上的歲月斑痕將路建東的臉雕琢成古樸而順暢的紋路。

茍會旺的家屬也連連稱。

“中心醫院的大夫真的好。我還從來沒聽說醫生對病人這么好的。”

“這些大夫真舍得，自己買了好多東西，送給我們吃。”

“醫生也是人，有壞人。也有好人。總的來說還是好人多。”

總是好人多！這句話聽得讓秦川心暖。

秦川第一次作為醫生與病人一起過年，收獲良多。

初一的下午，輪班的大夫過來交班了。秦川正準備下班回家。先要去蔣玲玲家一趟，然后回自己家。但是還沒進去換衣服。

急診科來病人了，非常嚴重的病人。

“救命啊！醫生！快救命！”

一個家屬撕心裂肺的喊聲在急診科搶救大廳響起。

秦川顧不得交班。連忙沖了過去。

“怎么是你們啊？”秦川看到來人竟然是盧偉臣和苗碧君。盧昊坤被盧偉臣抱在懷中。

苗碧君頭發散亂，失聲痛哭。

“秦，秦大夫，快救命啊！”苗碧君看到秦川宛如看到救星一般。

秦川知道定然是盧昊坤的血小板又已經降到了安全值以內，而又沒有被引起重視。或者由于過年，他們想過了年再來醫院。盧昊坤的情況非常危急。

“快！準備血漿！a血型！”秦川大聲喊道。

蔣玲玲飛快地跑去取血袋。

秦川不慌不忙動作卻一點不慢。

“推車！放到推車上。平躺著！”

將盧昊坤放到推車上之后，秦川開始進行快速地診斷。這個時候初級診斷術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盧昊坤大量失血，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找到出血點。

盧昊坤不斷的從口中嘔出大量的血塊出來，人已經奄奄一息。很難判斷這些血來自他的哪個部位。

“血袋，血袋來了！”蔣玲玲上氣不接下氣，將手中的血袋交到了方萍手中。

“趕緊輸血！”秦川果斷地說道。

這個時候，不管病人的出血點在哪里，只要輸血量趕上了出血量，病人就不會出大問題。而且病人出血不止的主要原因是血小板過低。補充了正常血漿，自然可以提升血小板的數量。

“輸血量加到最大！玲玲，把上監護儀。”秦川連連發號司令。

蔣玲玲連忙將監護儀推了過來。然后非常麻利地將各種導線連接在盧昊坤的身上。

看著盧昊坤的情況慢慢改善，秦川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回過頭問道：“怎么回事啊？不是才出院幾天么？孩子每天照常吃藥了沒有？”

“吃了。但是效果不好。昨天身上就出現了紅點。這大過年的，到醫院來不太吉利。所以準備過幾天來。哪知道會變成這樣啊。”盧偉臣很是愧疚地說道。

“也不是效果不好。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昊坤每次吃藥的時候，都把比較難吃的藥給偷偷的扔了。結果，結果……”苗碧君后悔得不得了。應該在一發現的時候，就應該讓兒子好好吃藥。

“你們。你們也太大意了一點。這一次要不是及時送到，人就沒了。你們看。輸了兩袋血，都還有些不夠。”秦川說道。

盧昊坤的出血已經止住了，蒼白的臉色慢慢恢復了一點，依然如同白紙一樣。但是生命特征已經平緩了下來。危險應該已經過去了。

“待會，我給你們轉血液科。”秦川說道。

“謝謝秦大夫。”盧昊坤父母連連稱謝。

秦川搖搖頭：“你們別謝我，我也沒有什么辦法。這種病必須多加注意啊。”

秦川作為醫生，自然知道這種病，病人就跟坐過山車一樣的。血小板在吃了激素之后，會飛快地升上去，但是一旦停掉激素，立即飛快地降下來。除非病人的血小板造血功能恢復正常，才不會出問題。使用激素提升血小板會有副作用的。激素在體內作為信號分子。會給很多器官錯誤的信號，導致病人身體發育紊亂，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秦大夫，這種病，又沒有什么好辦法？我們家昊坤還太小了。”苗碧君用祈求的目光看著秦川。

“目前在醫學上，對這種血液病還沒有什么很好的辦法。”秦川也無奈地搖搖頭。

盧昊坤的父母由充滿希望的祈盼一下子變成心灰意冷的失落。這一次雖然是撿回來了一條命。但是，下一次呢？還會有這么幸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