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人力有時而窮

“你放手！”秦川連忙抓住張桂平的手，“你媽這病已經不是一時半會了，你要真的關心你媽媽，怎么會一點都沒察覺？姚大叔上一次得病的時候，你媽媽就摔過一回。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出狀況了。這幾年時間里，你竟然沒有察覺到半點。如果那個時候你就帶你媽媽到醫院里來檢查。只要一個小手術，就能夠治好。現在已經太晚了。”

秦川還記得，因為胡葉梅摔傷了腿，也住進了醫院。但是那個時候，正是因為胡葉梅傷到了腿，反而讓人忽略了她更為嚴重的疾病。

“大夫，我媽情況怎么樣？一定要治好我媽。不管花多少錢，也一定要治好我媽！”張桂平這一次是真的緊張了。張桂平、張桂山是胡葉梅一手拉扯大的，對胡葉梅還是很孝順的。但是他自始至終無法接受姚四海。雖然不是姚四海，胡葉梅根本不可能供他們兩兄弟讀書。

“晚期，即使進行手術，也維持不了多久了。”秦川也沒有辦法，雖然系統中確實有能夠治愈腫瘤的技術，但是這些技術，現階段，秦川還沒有辦法應用到醫療活動中。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媽媽。我知道你，你是急診科最厲害的大夫。你一定有辦法的。是吧？你一定有辦法的。多少錢，我都不在乎，一定要治好我媽！”這一刻，張桂平是情真意切的。他松開了姚四海，轉過來向秦川祈求道。

“這個時候。就算進行手術，也沒有辦法治愈了。手術之后，再接受化療，以胡嬸的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承受。說不定，反而加速胡嬸子的死亡。”秦川無奈地搖搖頭。他不是上帝，并不是萬能的。

急診科所有的大夫一向都以為秦川是萬能的。遇到任何疑難雜癥，總能夠有治療的辦法。大面積重度燒傷，他能夠治得好。神經系統受損，他也有辦法。似乎沒有他治不好的病。但是面對腦瘤晚期，秦川也是沒有辦法。

再優秀的醫生，也有無奈無助的時候。秦川知道自己總會面對這樣的時刻，看著病人、病人家屬哀求的目光，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讓秦川很不舒服。空有系統這樣的神器。依然有無法治愈的疾病。

這一段時間以來，秦川太順了，以至于他有些無法適應現在這樣的境況。而且面對的是姚四海與胡葉梅，曾經秦川對自己講一個在急診科的老賴病號送出了急診科的大門，圓滿解決困擾急診科多年的大難題而自豪。沒想到正是秦川的心中的這份驕傲，這份自豪，竟然會議這樣一種方式來給秦川一個沉重的打擊。

“小川，你沒事吧。”高占婷看到秦川神色有些不對。關切地問道。

秦川搖搖頭：“沒事。”

秦川雖然說沒事，但是他那種失落的表情。高占婷可以看得出來，這一次秦川真的傷到了。

“其實，有個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這樣的情況。但是我們醫生不是神，我們救不了所有的病人。你已經做得很出色了。我真不該讓你回來。這種事情，我本來可以處理得更好。”高占婷很是愧疚。

“沒事。這一陣。我可能太順了。心態反而沒有放平。以至于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心里很不舒服。”秦川也剖析了一下自己。

張桂平沖進病房，還沒想好該怎么去隱瞞胡葉梅，胡葉梅已經從他的神色里面看出了一切，微微一笑：“桂平。這一次，媽看來是躲不過了。這幾天，我老是夢見死去的爸爸回來找我了。現在你們長大了，我也放心了。就是放心不下你姚叔叔。這些年，我們一家虧欠他太多太多。我知道，你么兩兄弟一直看不起你們姚叔叔。但是，你們也要替媽想一想。你爸爸死去那么多年，媽一個女人怎么有能力撫養大你們兩個。媽媽是個女人，需要一個男人保護、愛護。你們現在應該也能夠明白。為了讓你們兩兄弟過得更好，姚叔叔一直不讓我給他生個孩子。他是多么希望你們兩兄弟把他當親生父親一樣的對待啊！可是你們一直將他當做仇敵。媽要死了。今天把這些一直埋在心里的話說出來。”胡葉梅說了一件張桂平兄弟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張桂平如同雷擊一般。他沒有想到姚四海竟然默默地為他們做了那么多。張桂平之前之所以敵視姚四海，恩將仇報，主要的原因還是覺得姚四海與胡葉梅在一起，是對他死去父親的一種褻瀆。而且兩兄弟也因此在學校里遭到了同學的嘲笑。這是讓張桂平從小便耿耿于懷的。

但是現在，他得到了這個出乎他意料的訊息的時候，開始反思之前的行為。沒有人天生是圣母，也沒有人天生王八蛋。每個人內心深處總是會藏著一些從來不愿意揭開的瘡疤。胡葉梅說出來的這件事情，讓張桂平內心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猛然崩斷。嘎嘣一聲，斷裂了。一切情緒抑制不住的透過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具涌現了出來。

張桂山扭過頭，飛快地將眼角的淚水擦干凈，這一切自然逃不過胡葉梅的眼睛。

“兒子，媽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媽的病媽自己心里清楚。媽不想臨了臨了，還早遭罪。就會趁著這最后的時間，跟你姚叔叔好好聚聚。將來媽走了，你跟弟弟要替媽好好照顧姚叔叔。姚叔叔是個可憐人。我們家欠他的太多。雖然媽跟姚叔叔在一起，不是為了報恩，是真心相愛。說句不應該說的話，我跟你爸爸還沒把感情培養好，你爸爸就已經撒手不管咱們娘仨了。媽要是走了，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姚叔叔。雖然他不是你親生父親，但是他在你們兄弟身上付出的卻比你親生父親還要多。就憑這一點，你們也不能再讓他像當初一樣，賴在醫院里，比個要飯的都不如。”胡葉梅眼睛看著張桂平，等待著他的回答。

“媽，你別想這么多。我肯定會讓大夫治好你的病。你一定能夠好起來的。以后，等你病好了，你想要干什么。我也不阻攔你了。以后我把你接回家里去。他，他也一起住我家里去。我要好好孝順你。你把我們兩兄弟拉扯大，吃了那么多的苦，還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呢。”張桂平轉換了話題，不過他的話里面卻給胡葉梅透出一個信息。他不再反對胡葉梅與姚四海了。甚至準許胡葉梅與姚四海一起住到他家里去。

胡葉梅搖搖頭：“城里，媽待不慣。再說，媽一個快死的人了，還住到你們家去干什么？媽哪也不去，就與你姚叔叔住回農村去。安安靜靜地度過剩余的時間。”

張桂平不知道該怎么說好，嚎啕大哭起來，像一個孩子一般，哭得一塌糊涂。

“媽，媽！”張桂山還在急救大廳便大咧咧喊叫了起來。張桂山的傷已經完全恢復了。一得到胡葉梅生病住院的消息，立即風風火火趕了過來。

聽到張桂山的聲音，張桂平連忙走了出去，“老二，這邊。”

“哥，我媽這是怎么了？”張桂山問道。

“回去，在跟你細說。媽在里面，進去看一下咱媽吧。”張桂平知道張桂山是個直腸子，跟他說了，立馬會在這里叫嚷起來。

張桂山進了病房，看到姚四海坐在一邊，立即沖了過去，將姚四海脖子掐住：“你個老東西，你是怎么照顧我媽的？我媽生病了，你怎么好好的呢？你個老東西！”

“桂山，桂山，快放手！”胡葉梅又氣又急地喊道。

張桂平也連忙沖過去，將張桂山的手掰開。姚四海差點沒被張桂山掐死，但是他卻沒有反抗，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躬著腰低著頭。他也很自責。用張桂山的話來說，為什么不是自己得病，而是胡葉梅得病呢？

胡葉梅從病床上掙扎著爬了起來，走過去，揚起手直接打了張桂平一巴掌。

這一記耳光清脆而響亮，

打得張桂山當場懵了，從小張桂山還沒挨過胡葉梅的打，沒想到現在竟然被老娘打了一耳光。

“我打死你個狼心狗肺的！我打死你個白眼狼！你姚叔叔累死累活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么報答姚叔叔的么？”胡葉梅用盡全身的力氣，不停地在張桂山身上拍打。

姚四海連忙站起來將胡葉梅拉住：“別，這事不怪桂山。怪我，我能夠照顧好你。”

胡葉梅猛然身體往后一仰，身體直接傾倒了下去，姚四海連忙將胡葉梅抱住。

“葉梅！葉梅，你這是怎么了？”姚四海徹底慌了。

“醫生！救命啊！快救命啊！”張桂平撕心裂肺地喊道。

張桂山也清醒了過來，連忙沖了出去，大聲喊叫了起來：“救命啊！醫生，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