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8章 自我的審判

李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摸到了一手濕漉漉略帶腥味的粘稠液體，胸前用超級纖維材料制造的防彈和防刺服在獵人的攻擊下，就像是打濕的報紙一樣脆弱，伴隨著鉆心的劇痛，李耀感覺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收縮。

但他還是竭力保持著冷靜，感知對方在黑暗中的每一毫米移動，同時叫道，“灰霧女士告訴了我很多事，我也聽你和張大牛談了很多事，告訴我如果我們真的生活在時間的迷宮，輪回的監獄中，為什么你不和我們一起想辦法逃出去，卻要當一條可憐又可悲的走狗？”

“因為我們是絕不可能逃出去的。”

黑暗中，傳來獵人淡淡的聲音，然而和聲音截然不同的，卻是他凌厲到極點的攻勢，最后一個“的”字還未出口，他就再度化作無數道勁風，從各個角度朝李耀襲來，那種仿佛空間凝固，令人壓抑到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再度襲上李耀的心頭。

幸好吞噬了張嘉樹老師腦域深處的神魂碎片之后，李耀的實力又有了大幅提升，竟然能勉強跟得上獵人的節奏，兩人在近乎凝固的空間中打出了一連串電光石火的華麗對攻，明明是血肉之軀的碰撞，卻似要撞出一連串璀璨的火花。

這時候，不遠處的斯巴達再次發出怒吼，一團團電漿短暫照亮了漆黑的隧道，令李耀看到獵人已經抽出了手槍，槍口和他的鼻尖近在咫尺。

“砰砰砰砰砰砰砰！”

獵人一口氣射出了七枚子彈，幸好李耀反應及時，整個人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癱軟下去，躲過子彈的同時還狠狠踹了一腳獵人的脛骨，當電漿的光芒熄滅時，兩人再次恢復了平靜和蟄伏。

“千百次輪回中，有無數像你一樣充滿了希望和野心的熱血青年，不自量力地想要挑戰這座監獄，但他們最終的下場，都不怎么美妙。”

獵人把燒紅的槍口隱藏到了身后，繼續道，“李耀同學，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毀滅這座監獄，或是徹底毀滅這顆星球？這顆美麗的，璀璨的，六十億人棲居其上的星球，我們唯一的家園？你知道輪回監獄外面的世界有多么黑暗和危險，你知道沒有地球之后我們的未來將變得多么慘淡和痛苦嗎？不，你對真正的宇宙一無所知，只會毀滅自己的同時，也毀滅六十億人的未來！

“趁著局面還可以收拾，快點兒放棄你那可笑的幻想，回歸到正確的道路上來吧，加入天啟組織，你幾乎可以得到規則之內的一切，不僅僅是這一世，還有未來的五世，十世，你渴望的一切都可以從天而降，你想要什么都能輕而易舉擁有，你會成為真正的地球守護者！”

“然后呢？”

李耀冷笑，“我就要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著地球毀滅，卻無動于衷嗎？”

“砰砰砰砰砰！”

黑暗中再次響起槍聲，卻是獵人對著李耀冷笑的方向開火。

但李耀卻不在那里，正如獵人也不在他聲音發出來的地方，雙方的攻擊都撲了個空。

“反正我們擁有幾乎無限的生命，每一次毀滅之后都能重生，這又什么關系？”

獵人繼續循循善誘，仿佛剛剛朝李耀射出致命子彈的根本不是他，“這樣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嗎？”

“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李耀屏息，握緊了腰間的光劍，豎起每一根汗毛，充當天線來搜索獵人的蹤跡，“倘若屈服甚至沉溺于這樣的生活，那我們究竟算是真正的生命，還是被人操縱的傀儡，甚至比傀儡更慘，一串超級電腦里的數字？不，無論幸福還是痛苦，無論成功還是失敗，無論和平還是戰爭，這些都無所謂，我就是不喜歡被人控制，被人麻醉，被人定義的生活！

“無論輪回監獄外面有什么，無論這個宇宙是否比我們想象得還要黑暗，但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我們愿意承受所有的代價，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我們束縛！”

“我們已經選擇過了！”

獵人提高聲音，“很久以前，我們已經選擇過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的道路，結果卻是毀滅了一切，包括自己和這個宇宙，此刻，輪回監獄就是我們必須承擔的后果，我們要在這里反思所有的錯誤，洗刷全部的罪孽，歷經億萬次輪回之后，才能獲得新生！

“現在，距離輪回徹底結束不遠了，我隱隱能感知到，絕大部分英靈已經徹底洗凈了他們神魂深處的罪惡，變得無比純凈和空靈，只有你們這一小撮……細菌、病毒、癌癥，還不甘心，還在蠢蠢欲動，想要再一次把六十億英靈引向歧路，讓億萬年的懲罰和救贖都功虧一簣，不，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簡直是笑話！”

李耀也叫起來，“除了我們自己，誰有資格審判和懲罰我們？所謂的‘地球意志’，到底是什么東西，我絕不會容許這樣的怪物，爬到我們頭上發號施令，控制我們的生命，對我們生殺予奪！”

“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李耀同學。”

獵人笑起來，“‘地球意志’并非怪物，當然也不是地球這樣一顆行星真的活過來，擁有了自己的生命所謂‘地球意志’，就是全體地球人的意志，就是我們所有人強烈的悔恨，痛苦，內疚，恐懼，不甘……等等一系列情感凝聚到一起的終極產物，是我們想要修復自己一手破壞的宇宙的強烈愿望，是我們自己給自己下達的判決書！

“所以，并非別人建造了這樣一座輪回監獄并把我們丟進這里，而是我們自己創造了這樣一處無比神奇的空間，用千萬次輪回，億萬年時間來對六十億英靈進行一次真誠的冥想和祈禱，或者用你們的話來說，是一次特殊的‘閉關修煉’！

“現在，修煉即將結束，我們將以嶄新的面貌降臨到大宇宙之中，展開全新的旅途，而你卻要在如此關鍵的時刻，讓一切都回歸最初的原點，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什么”

李耀愣住。

就在這時候，呼嘯的列車駛出了隧道。

前方是兩座高聳入云的大山之間的山坳，山坳之間飛跨一座大橋，在電閃雷鳴和疾風驟雨的摧殘下，大橋仿佛瑟瑟發抖，岌岌可危。

而山坳之中，原本應該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此刻卻被暴雨以及兩側山頭滾落的泥漿淹沒，化作張牙舞爪的惡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唰！”

就在昏暗的光芒剛剛勾勒出兩人的身影時，獵人已經從李耀的左后方飛撲上來，他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柄十分華貴的黑色長柄雨傘，卻是將雨傘當成武士刀一樣斜斜斬向李耀的腹部，饒是李耀反應敏捷，仍舊被他斬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而李耀也趁機將光劍開啟，向后隨手一撩。

“嗡嗡嗡嗡！”

一陣好似日光燈激蕩的聲音過后，獵人握著雨傘的右手飛上了半空，傷口如同受到了高溫燒灼，一片焦黑。

“砰砰砰砰！”

獵人絲毫沒有被李耀手里的超級武器干擾，也沒有為自己丟失的右臂傷心哪怕半秒鐘，左手仍舊以最精確和穩定的方式握著槍，朝李耀的面門射空了全部子彈。

他的忍耐和冷靜終于收到了效果，李耀好似中彈，渾身一顫，從列車頂上跌落下去，跌入怒濤翻涌的大橋下面，光劍也脫手而出，遠遠飛了出去。

“李耀！”

灰霧女士在不遠處發出驚呼，只不過她也被幾名天啟組織的覺醒者糾纏住，對方陣營同樣擁有終覺者，不是一時半會兒輕易能夠擺脫。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眼看那柄飛劍已經甩飛到狂風暴雨中，距離李耀很遠，甚至脫離了車頂上眾人的視線。

但它卻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在半空中一個詭異的轉折，從斜下方直刺車壁和車頂，炙熱的光焰瞬間貫穿車廂，從獵人的腳下鉆了出來。

獵人沒想到李耀在短短數日之內，竟然掌握了隔空御物的神通，對方向、距離和角度的控制還如此精妙。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從半空跌落的李耀身上，哪想到自己腳下會突然鉆出一柄光劍，猩紅的光芒瞬間穿過他的身體中軸，從胯下到頭頂，他整個人都分裂開來，變成兩半焦黑的尸體。

而李耀直到此刻才甩出自己的皮帶，鉤住了列車的窗戶，一帶一縱，再次躍了上來。

他臉上布滿了黃豆大小的汗珠，先看了一眼獵人的尸體，確定這家伙必死無疑，再看自己肩膀和腹部碗口大小，觸目驚心的傷口，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真險啊！

如果不是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又利用了對方的掉以輕心，再加上一柄削鐵如泥、無堅不摧的絕世神兵，根本不可能干掉“獵人”這樣的重量級對手。

無論方舟還是天啟，雙方覺醒者都沒想到獵人會被李耀干掉，一時間紛紛目瞪口呆，場面陷入詭異的死寂。

然而，下一秒鐘，獵人分裂的尸體，就突兀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