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天羅青種

深秋時節，天穹深處，云霄渺渺，青風萬里，這座龐大天界就坐落在一圈信風帶的環繞之中，夕陽剛剛墜下，黑星大亮時，青黑氣只是在大地和低空彌漫，無法滲透高處所在，卻是整片青穹周天大陣，散發一種莫可明狀的力量，鎮壓所有異氣，諸天界自是核心中的核心。

青乾天界單自外表看去翠色一片，而仔細在內看去，分坐落著許多大小宮殿，牌匾上可辨是主宮、天羅院、律政園、四季廊這些功能建筑，并非溫室構造，而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拔起森林參天巨樹上的宮苑，建立在田野樹籬為墻，鑲嵌在城市里，掩映著蔥郁的奇花異木，有小橋流水的風情，亦不乏重巒疊嶂間的巍峨亭臺、建立在長河碧湖上的輝煌水榭，風格各異而氣韻獨特，仿佛凝聚著古往今來最杰出人居精華，每個設計細節都體現著天人合一，甚至可以說它們不是人為設計，而是渾然天成。

青是源，乾謂天，合為青乾。

在有心人看去，一整個天界本身就是宮殿群落，但也是處處靈脈深藏戰爭要塞，青色的風在天界各殿涌出，浩浩湯湯去向遠處，又在虛空中準時奔歸，不差一分一毫，仿佛這里就是九州八荒的暴風眼，用信風將一座座青脈仙天、仙境、仙園連接。

天穹頂上鳳影閃落而下，化成了一個帶著面紗、額描鳳紋的青衣少女，宮門打開，將她迎接入內。

這里并不和一般天界一樣，設計成四季如春，而與天地一致的春夏秋冬，寒暑分明，此刻道路上飄灑著枯黃落葉，有男女仙童打掃整理。

“青鸞回來啦……”

“仙子這場打贏了嗎？”

“殿下晚上好……”

一路上都有這樣招呼，年輕男女來去匆忙的樣子，只是望過來目光澄澈，笑容親熟，有些直呼其名的多半是相熟天仙分身，呼仙子是在附近功能建筑里當值地仙分身，而稱呼殿下，則是一些與帝君有舊緣的男女仙童。

青鸞仙子微笑著回應，哪怕對仙童也是溫和，有時會遇到好久不見的面孔，有些因沉睡緣故甚至隔了幾萬年，她就要用點時間回想才能對上氣息和記憶。

一路的招呼與回應中，這青衣少女很熟悉宮內路徑，越過重山萬水直抵主宮，在一座蕩漾青氣的殿堂前駐步，仰首看去。

匾額上三個遠古的朱砂字體“青乾宮”，歷經歲月悠悠，而不改朱顏，仿佛一位美人，時光在她身上駐留，又似是一壇美酒，歲月淳化陳釀風味。

恍惚回憶泛起她心中，那些蔥蘢歲月、激蕩年代、血色沙場、倒下的同伴、壯闊的江山……最后時光定格在仙朝升舉，超臨青風之上的那輝煌一刻。

早年仙道演化初甚至并無地仙和天仙，一切都在慢慢摸索進步當中，帝君是真仙時，豎立這塊匾額，朱色甚合適，累步而上氣運凝華，就有追隨者建議更改成青色。

而帝君只言舊匾宜人、舊人合意。

“殿下。”

院里灑掃的仙童迎上來，對她輕聲說：“陛下月前歸來起就在閉關，已好些時日沒用食水了，殿下多勸勸。”

“嗯……”

青鸞仙子準備問問詳細，突感應到里面一陣力量。

這力量生機勃發到狂暴，瞬息節節攀升到超臨極限，連日常禁制都未起作用，“轟”的一聲，青風鼓著殿門，窗紙嘩嘩破碎，柳絮飛舞，破壞與生機混合的力量，形成奇特的恍惚，變幻種種景象。

她一怔回醒，連忙奔入：“帝君……”

“沒事，在為重啟遺忘之地做些準備。”

后殿里聲音平緩悅耳，蘊含著安撫四季的神秘力量，席卷大殿的風呼一下止息，奔涌的神秘力量倒退回后殿。

“遺忘之地？”

青鸞仙子放下心來，還是快步繞過屏風拐角，心中納悶：天羅青種不是貢獻給封土作演化核心，本脈剩下資源不夠重塑青種了么……

與前殿的巍峨莊嚴不同，后殿布置的古樸素雅，一排燈燭讓旋風給卷滅了，但力量尚未完全收攏，青氣就縈繞著其中。

青鸞仙子伸手遮擋一下，開口問：“缺失的演化核心呢？”

光耀一暗，青光退入云床的細密垂簾后，蕩漾春水一樣的透明質感，其中端坐著一個形影模糊的道人，伸手拂動著，聲音一絲罕見倦意：“我臨時煉制了一枚新核，漢國開拓東州使青脈本源增長恢復些，但遠不足以重煉完整天羅青種，只是臨時核心……”

青鸞仙子看了眼垂簾后面，輕輕說：“你最近累了，遺忘之地讓我去重啟就是。”

“也好……”

珠玉垂簾隨風而動，力量傳出枚青色質樸種子，它的表面絲絲霧氣流轉，莫測之間蘊藏著神秘秩序：“這枚信風符令就是最近積蓄資源煉制，作臨時核心能支撐六年，很多核心功效都再無可尋，倒附帶鍛煉作用不局限封土，和平時期對水府神靈的培養鍛煉效果不錯，現在可以演化戰場。”

“兩域仙戰信息全圖已推算完畢，這次回來我又增添了新艦隊熟悉、融入整體作戰機制、推陳出新發揮效果……這些快速積累經驗的好處，事關生死足以突破三道五脈之間的相輕、猜疑、隔閡，總會有仙人愿意支付資源，算多開了一條源泉渠道……”

青鸞仙子傾聽著，手指摩挲著信風符令，外觀上和曾經天羅青種幾乎一樣，內質就差太多了。

恍惚之間，不由產生一種悲哀。

黑帝的黑制，在地上很少了，但執掌水府和冥土，能量充足。

白帝掌草原之地，及兵戈之事，雖弱也有來源。

赤帝黃帝輪流掌握大地，更是漸漸強盛。

而雖掌草木自然，可大陸開發日久，這屬幾許力量呢？

原本又幾乎沒有國朝，所謂的時序，就是時間潮流，看起來不錯，可是三君五帝共掌的，難道不就是這個？至于掌握戒律，更是得罪人的工作。

所以堂堂，暗里卻為一點點能源而掙扎。

她收斂了自己想法，看了上去，感覺出來這枚符令里還多加些東西，似乎將青制推演的局面融入幻境，有對比才有改觀，各仙人習慣幻境中各州地面強勢保障，出來后越不能忍散亂舊格局……或就和這次蔡漢對比一樣，往后漢國公繼續推行青制，蔡漢對比愈發明顯，世界也存在泛意識，天眷會以更快速度轉移向東州，這也是帝君的一個心思？

各自戰事之間的喘息休整，短暫而彌足寶貴，這一對整個青脈最尊貴的道侶，就和尋常人家一樣說著話。

除天庭御敵的大戰略之外，偶爾論及些繁瑣的本脈事務，青鸞仙子都盡量攬在自己身上，最后聊到生活瑣事，她免不了叮囑帝君注意身體，告辭出了主殿……她有自己的仙天行宮，很少在帝君的殿內過夜。

外面，夜幕已暗沉，星月當空，不時滑過流星，天空遼闊一片無垠的牧場，狼群和狼群在爭殺。

這青衣少女立在殿前極目眺望遠方，青乾宮外面的高天上已有一片流星逡巡，那是飛空艦群在試飛。

天庭各仙艦煉制場生產線還在磨合期，產能未能發揮完全，首批數量不多，合天庭之力也只造出二百來艘，這還只相當于外域最基礎的弘武艦，和人家數萬艘的數量不能比，卻星星點點如同仲春細雨下的連綿筍芽、夏夜暖風中的成群螢火蟲，給人以希望和生機的感覺。

她此時似在等什么人，又似是純粹觀景，眺望了會這秋涼夜空和螢火蟲艦群，輕舒一口氣，青瑩面紗隨著氣流浮動，同她此時浮動的心情……生機不假，但是天時，這世界早已不是仲春溫暖、也不是盛夏華發，已經深秋霜冷了啊。

仙術燈籠碧色光輝瑩瑩照亮周圍，‘叮咚’環佩聲動悅耳，律政園里出來一個金紋天官制服的少女，問：“青鸞仙子，您剛才找我？”

“嗯，有個關于你的重要事情，原本帝君是要親自和你說，我趁著休整有暇攬了這件事過來。”

青鸞仙子說了下原委，不急于直接說事，望著這少女一笑：“最近你本體在閉關，分身又都在東州忙上忙下的不見人影，上次固州碰見你就想問了，你妹妹最近線索怎么樣了？”

“最近本命道侶的共鳴感應變強了，我感覺到她還活著，力量也在漸漸恢復，只是在某個我還觸不到的遙遠地方……”

“但我想等漢國公明年統一了東州，我就能見到她了吧，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呢。”大司命臉上洋溢著期待微笑，生機盎然。

“呃……”青鸞仙子眨眨眼睛，她是發自內心為感到高興，又感覺有些疑惑：“等等，不是說五年后？”

大司命一笑：“仙子您真是什么都不管，葉青前幾天上報了新的統一進度表，可是在本脈引起軒然議論，您又是最后一個知道吧？”

“原來如此……”

青鸞仙子點首，對晚輩的打趣不以為意，神色自在說：“我不看日常推送消息是有自己理由，絕大部分經不起考驗，時光一流逝就洗掉了它的印痕，那些對于我都是無用消息，多看一眼都是浪費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