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記憶(下)

高樓廣廈,縱橫通達的鐵路網,飛翔在天空的艦隊,深潛大洋鐵甲,熱鬧的城市,衣著異域風情的男女,固化錄影術的鐵盒子,所有景象都是以第一人稱展現。

“這又是……誰的視角？和少司命的記憶風格不一樣……”

芊芊疑惑嘀咕,疑惑很快讓好奇心取代,她就認真觀看這一段新的記憶,試圖從中發現規律。

但她發現,自己完全不理解這是個什么地點。

長街上,視角正前行著,突轉向右側,一個巨大鐵盒子呼嘯而至,里面坐著的人驚慌喊著,“嘭”的一下視野飛起來,染成了鮮紅,又瞬間暗沉……

隨著這下變化,“轟”的一聲幻境收成小小隕石,在虛空黑暗中無盡墜落,無止息墜落,四周靜謐。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出現亮光,青金色星辰在黑暗里幽幽上浮,一座輝煌仙境衛星一樣在虛空隕石帶中逡巡,一個青衣少女掠過,又駐足折返,她面孔在視野中清晰放大,和剛才手里玉像一模一樣。

“應就是她吧……”

芊芊根據自己對少司命的印象猜測著,感覺到這女仙對著自己打量一會,探手對著自己的臉頰伸來,忍住異樣感,心忖她在于什么……

視角就開始規律移動,似是伴隨少司命而動,又在黑暗隕石帶中逡巡很久,這次芊芊看清楚了,女仙在采集一顆顆隕石,頓時心中大訝：“這樣說……我現在的視角本體,是顆隕石？隕石也有視角？難不成還是生命……”

伴隨少司命在虛空中游蕩了不知道多久,這冷寂黑暗中,芊芊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變單調遲鈍,這種恐怖還遠不是真仙所能一下習慣,她甚至感覺自己有些冷寂黑暗所滲透,心思變得茫然起來。

直到視角轉動著面向一顆金青色的星辰,這星辰冉冉上升,很快在視野里放大成一輪散發光與熱的太陽,都可以看見它表面一層薄膜。

往來有序的地仙,許多對著女仙打招呼,只是虛空中聽不見聲音。

“轟”

界膜穿過,巨大聲音重現,灌入她的耳膜,視野里變成了熟悉一片天地,天空、白云、大陸、海洋,風聲呼嘯,空氣摩擦的熾紅,海面在放大,幽幽蔚藍水面應不是近海……夫君說近海的水總是淡綠色。

“咦……夫君是什么東西？可以吃么……我好餓,還很冷……要大餐……”

嘩水聲起,她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道貫穿全身,讓她驟在幻境沉迷中脫出,遲鈍身體感覺中是有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她的肩搖晃,聲音遙遠在天邊傳來：“芊芊……芊芊”

“芊芊是誰？”

她迷糊中脫口而出,聲音頓時靜住,她睜開眼睛,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焦慮看著自己：“芊芊你……”

他是誰？

芊芊心臟劇跳,總感覺這是很熟悉很親近的人,心念微轉,仙魂光輝照遍身軀,清掃了遲鈍和混淆,屬于這身體記憶潮水撲面,剛才蔚藍的水面一樣整個向自己壓下。

“轟”沖撞中仙魂靈光激蕩,艱難維持著穩定,但似記憶潮水洗透,剛才幾段記憶則落葉一樣壓入深海……再翻不起浪花。

葉青望著這少女迷惑的表情,心一狠,將她扳近自己,盯著她的眼睛說：“看著我……你叫芊芊,我是你的夫君

芊芊眨眨眼睛,眸子里終恢復了些神采,‘噗,笑出來：“夫君,你在給我洗腦？”

葉青頓時尬尷起來,惱羞成怒：“不可以？”

“當然可以,因我就是你的芊芊啊……”芊芊靠在他胸前,笑說,眸子閃過明光,似乎記起了剛才幻境中的一切,又似忘記了一切,而心意終于回歸到現實了。

葉青小心翼翼地問：“你,想起什么了？”

“嗯,剛才知道了些,但是你來得太快,我一下給忘了。”

“真的假的……”

葉青一陣無語,總感覺她狀態有些怪,有些欲言又止,但兩人體內氣息熟稔交互流轉,仙魂共鳴,最后還是欣慰笑了出來……

不管發生什么變化,只要她還是自己的芊芊,這就可以了。

芊芊在星盤上摩挲幾下,一枚小小的白玉雕像浮現。

“少司命的轉生雕像,還有這星盤……于什么用？”葉青有些怪,目光掃過玉像,又落在星盤上……他發覺這東西和遺忘之地的外表非常相似。

芊芊將這兩件東西收在袖子里：“轉生星盤,分身玉髓,是少司命留下以備萬一的后手,好讓她分身能在未來東州下土陽化中汲取力量恢復……夫君準備怎么處理？”

葉青不介意給少司命分一點資源,只問：“芊芊覺得自己實力能控制局面了么？”

“我現在是仙人,她只是仙靈分身,在東州的話,壓過她沒有問題,去那面的話,我也有個辦法對付她……”芊芊微微一笑,拉上他的手：“夫君你跟我來……”

兩人穿過石門中的純黑色光滑球體,進入蟲洞的時空隧道,四周一道道星光、一層層黑暗交替急速流轉,葉青靠著本命道侶的共鳴才勉強和她交流：“去做什么？”

“去找她談判……”

黑夜一點點星光出現西南方天空,以一顆方形巨星帶領,龐大弘武艦、真君艦艦群正在飛速靠近。

“土德州？”靈乾道人翻閱了一下記錄,再感覺這下土紅黑革命氣息,嘿然吐氣：“就這個吧”

有仙人面面相覷,輕聲提醒：“仙尊,這里鄰接著葉青的湘州,怕會捅馬蜂窩。”

靈乾道人微微冷笑：“那也得及時趕來……這州下土已存在內應,我們攻打后設一下,馬上就離開,前后不得超過半個時辰,為此必須在一刻鐘內攻破筠州洞天”

眾仙人相視一眼,俱是點首,不再說話。

艦群飛快抵達筠州洞天上空,這里已有警鐘敲響,筠州侯親自擂鼓,振奮吼著：“抵御外魔,保衛家園——”

“抵御外魔,保衛家園——”洞天里也高舉起一支支手臂,無數聲音喊著。

瞬息的時空穿梭后,無垠黑暗中散發淡光的地仙遺境,被光輝照亮的隕石帶,都展現在面前,正在不遠處推動一顆隕石過來的小蘿莉探出首,目光有些意外和疑惑,以及微不可察的一絲緊張：“芊芊你成仙了你怎么可以……”

若在平時因不熟悉的緣故,芊芊覺察不到對方這絲緊張,這時點滴不漏的看在眼里,笑起來：“我為何不可以？

少司命一聲不語,拋了隕石,掉頭往自己仙境里就跑。

她似乎知道些了

芊芊和葉青相識一眼,葉青驚異于對方的反應激烈,芊芊則驚訝于對方的反應速度,但道侶兩人俱默契地追上去,葉青還喊著：“少司命殿下,有話好說”

“說你——”

女仙已果斷展開地仙遺境,這個厚重如球的天體懸浮在虛空中,附屬大陣殘破不堪驅用,但主殿群落籠罩著金青色晶膜,核心陣域防御還是很強大。

葉青駐足陣域前,隔著晶膜看向對方：“殿下或誤會了什么,我和夫人并無……”

“叛徒”小蘿莉怒氣沖沖喊著：“你們這兩個青脈的叛徒”

葉青一陣無語,想不到自己會被冠上這么個罪名,苦笑：“如果我真對你不利,早前就可以趁著你虛弱下手,還會把你養的胖胖肥肥……”

“叛徒”少司命還是這句話。

芊芊壓了一下自家夫君的手,讓他別說話,笑著：“你很怕我？”

“誰怕你了叛徒——”不知為何,罵芊芊時,少司命聲音不由自主低了許多。

“你對我很熟悉。”芊芊用篤定語氣說。

少司命沉默不語,心中一寒……

不知自己留成后手的東西有沒有落在敵人手里了,不過估計最多得到那個轉生星盤,沒有自己和阿姐權限,就算本脈天仙也解不開。

但讓她恐懼的是對方那個逃籍仙靈分身明目張膽蛻凡成仙了,竟然不怕被本脈高層追索？

本域究竟戰況怎么樣了？

信風監控要松弛到這種地步,本脈情況怎么樣？

帝君……還在么？

還是說敵人一開始就虛構了整套謊言來欺騙自己？對,他們是通過了測謊,但通過信息不對稱誤導自己這虛空流浪的孤單仙人是再容易不過。

芊芊觀察這個警惕的小蘿莉,揣磨對方此刻想法,而后微笑著：“恰我對你也很熟悉。”

“叛徒……”少司命目光含著淚水,她想到的情況變得更壞了,堅定開始指揮著仙境靈脈樞紐。

“你們這兩個域奸休想在我這里再得到什么,我就算自爆仙境,都不會留一點東西給你們”

又升級成域奸了……

葉青無語,瞅這片結實的金青色晶膜,他沒把握能短時間內攻破,而且相信這個小蘿莉是真于得出自爆的事情,不由傳音問芊芊：“完全無法溝通,這下怎收場？”

“如果她是地仙本體,我沒轍,區區真仙只能有多遠跑多遠……但她只是分身,對拼權限的話,我能解開她的防御……至少能制造出一個空檔送你進去。”芊芊摸摸手里那一枚少司命白玉雕像,不動聲色掩在袖子,一下印在金青色晶膜上。

金青色晶膜頓時出現一個破洞,一閃而逝,葉青就已穿入其中,瞬間欺近小蘿莉身前,她瞪大了眼,jm一下叫起來。

就被葉青一下捂住了嘴,芊芊又制造機會入內,制住了她的靈池,將白玉雕像塞進她懷里：“現在,可以冷靜下來和我們談談了吧？”

少司命怔怔握住白玉雕像,意識到事情或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糟,艱難頷首：“你們說,我聽,有一句虛言,我就……我就……”

她又沉默下來,芊芊給葉青使了個眼色,葉青微微頷首,這種交涉的事情自己來最合適：“如殿下所見,我的夫人芊芊……她是某位天仙失散仙靈分身,因我的私心要留住她……”

少司命用古怪目光看葉青和芊芊兩人一眼,忍住駁斥這種謬論的沖動,繼續傾聽。

在這黑暗冷寂的無垠虛空中,失落地仙遺境點著淡光,聲音在主殿的空氣中回蕩,三個經歷都十分曲折的青脈仙人,開始了沒有信風見證的罕見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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