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和尚的心聲

“沒關系，這件事情是我考慮得不周。”隋戈說道，本以為這個華夏醫藥行會也只是一個比較隱秘的組織而已，所以才想讓山熊去查一查他們的來歷，誰知道這東西竟然是一個龐然大物。甚至，可以說是一座望不到頂的高山。

在這座高山面前，就算是隋戈、延云這樣的年輕高手，也只是螻蟻一般的存在而已。

因為這個組織的強大，就注定了山熊的悲劇。

“不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隋戈又道。

以延云的身份，能夠專程來這里提醒隋戈，已經足見其光明磊落了。

“但終究還是晚了。”延云嘆道，“隋先生不要怪我，小僧亦是最近才知道這個行會的存在。最近為了跟你進行商業競爭，小僧我根據藥典搞了幾樣新藥出來，市場反應還算不錯，心里稍微有些小得意。結果沒過幾天，我就收到了華夏醫藥行會的信函，要我每年將一成的利潤無條件交納給他們。我本來不以為意，但很快就得到了少林寺元老們的召喚，讓我務必按照信函上的照辦。在我苦苦追問之下，一位前輩才告知我，少林寺也是這個行會的成員之一，所以更要遵循行會的規矩。而且，少林寺正在努力成為其核心成員之一。”

說到后面，延云的聲音變得小了起來，幾乎只有隋戈能夠聽見。

連少林寺都還不是核心成員？

這他媽是什么鬼行會？

隋戈心潮澎湃，如同驚濤駭浪。

先是從沈君菱的口中得知這個行會的一些信息，現在延云又如此說。

連少林寺都不夠資格成為核心成員，這個行會，實在是太可怕了。

“延云大師，你告訴我這樣重大的秘密，實在讓我感激不盡。”隋戈正容說道，“之前如果有輕慢你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延云能夠千里迢迢跑過來告知這個秘密，并且提醒隋戈小心，這就是一份大人情啊。

盡管山熊已經遭遇不測，但是這份情隋戈卻是要承的。

“哪有什么好介意的。”延云表情苦澀，居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下，然后才繼續道，“我六歲時開始在少林寺學武、學醫，十歲硬功大成，十四歲練就內家真氣，在少林寺中也算是罕見的天才。十七歲，我入少林藥局，被欽定為少林禪武醫的傳人，從此名揚天下。我本以為，自己就是少年英雄，正當意氣風發。后來再碰上了隋先生，你的武學修為和醫術都堪稱一流，讓我欽佩，所以我視你為唯一的對手，也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成為朋友。”

“青梅煮酒。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么？”隋戈淡然一笑。

延云和尚首次露出尷尬的神情，長嘆道：“不怕你笑話，當時小僧的想法就是如此的狂妄。但最近總算明白，以前的想法實在太狂妄、太幼稚了。天下英雄不知幾何，但天下高手，卻當真是如云一般多。以前，我總認為，天下功夫出少林，天下高手也多在少林。少林寺的那幾位元老，就是這天下間有數的高手之一。而十幾年之后，也許我就應該晉升為這些絕頂高手之列。但現在，我方才明白這個想法是何等的可笑。只是一個醫藥行會，少林寺居然連核心成員都不是。那么，可想而知在這個行會當中，真正的高手有多少？少林寺，不僅是一個寺廟，也是一口井啊。而小僧，就是這口井中的青蛙啊。”

坐井觀天。

其實不止延云這么想。

隋戈同學，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呢。

原本，隋戈以為目前先天期的高手應該很少、很少了。誰知道，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個華夏醫藥行會，里面的先天高手雖然不是多如牛毛，但肯定不少。而且，超越先天期修為的強者，必然也是存在的。

面對這樣一個強大的組織，所謂的練氣后期，打通任督二脈的高手，哪還有資格稱什么高手。

螻蟻而已！

從少年英雄，變成了螻蟻，也難怪延云和尚心里面的落差如此之大了。

“無論如何，我當感謝延云大師你的這番話。”隋戈誠懇地說道，“華生藥業公司，很快就會關門大吉了。他們斬斷了山熊的一雙手，就算現在我報不了仇，但至少不會給他們‘進貢’的。”

“那你要多加小心了。”延云感嘆道，“可惜，小僧卻不能像你這般自由。那幾種藥既然已經面市了，想要退出市場，也不是我能做主了。不過罷了，這一次回寺之后，小僧就專心于武學、醫術研究，不再做自大的夜郎了。”

看來，延云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受到了沖擊，甚至是心理上的打擊，所以打算不問世事、潛心修煉了。

這也很正常，畢竟延云和尚從小在少林寺，頭上就罩著天才的光環，而且在他的心頭、別人的口中，聽到的都是天下武功出少林，所以認為少林寺應該就是天下第一。那么，作為天下第一門派中的天才少年，自然應該意氣風發、叱咤風云一番。誰知道剛要準備大展宏圖，卻發現原來天下高手何其之多，千年古剎的少林寺，也僅僅只是滄海一“寺”而已。

這種感覺好比就像是你攀上了一座高山，本以為可以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原來你腳下的高山，僅僅不過是一個山包包而已，真正的高山，就在你的背后，屹立萬丈、高聳入云，壓得你幾乎喘不過氣來。

其實，就算是隋戈，也感受到了這種壓力，但是他心頭的落差卻比延云和尚小得多。

畢竟，隋戈修行半年都不到，而且也沒有頂著天才的光環。

看到延云此時的狀態，隋戈靈覺一動，忽道：“延云兄，你若是懷著這樣的心態回寺，恐怕到頭來終將一無所成，白白浪費了你的天賦！”

隋戈這話自然不是危言聳聽。延云和尚這一次生出退隱之心，并非他真正想要隱退，而是迫于華夏醫藥行會的無形壓力，可說是喪失了斗志。失去斗志的習武者，若只是練氣則影響不大，但如果帶著這樣的心態去突破先天期，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突破先天期，便要有掌控、征服命運和天地的意志。

若是沒有這種強大的意志，如何能夠調動天地之力，如何能夠逆天改命，增加一倍的壽命？

若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又如何過得了天地這一關？

延云小和尚本來就是天資過人，隋戈這話，對他而言，猶如當頭棒喝。

沉默了片刻之后，延云忽地一掃之前的頹色，灑然道：“多謝隋兄提醒，小僧受教了。”

前后間，氣質判若兩人。

這時候的延云，已經恢復了先前那個飄然出塵、寶相莊嚴的白衣小僧了。

“看到延云兄想通了，我也就放心了。”隋戈微微一笑道。

“全賴隋兄提點。”延云說道。

“我只是旁觀者清而已。”隋戈說道，“既然延云兄恢復昔日風采，倒也不用急著做決定，不妨想想日后的打算吧。若是我沒猜測的話，你胸中本來也有一腔抱負的吧。”

“年輕氣盛，誰胸中沒有抱負？”延云說道，“說實話吧。小僧本來打算將少林藥局發揚光大，然后藉借少林的名聲以及我的一番努力，能夠用醫藥澤被世人。誰知道，現在才明白，這個想法根本就不切實際，那個神秘的華夏醫藥行會，他們才是真正的主宰者，掌控著許多人的生老病死。就連少林寺的那個‘功德簿’，其實也是在他們的授意下建立起來的。”

什么！

隋戈心頭再次驚駭。

少林寺搞的那個功德簿，隋戈之前聽延云說過，并且受到了一些啟發。本來以為這個主意是少林寺的那位禪醫高僧想出來的，想不到竟然是那個華夏醫藥行會授意的。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么這個行會滲透的領域實在太廣了。

這個行會中的人，他們究竟要干什么？難道他們真的要完全操控世人的生、老、病、死？

“震驚么？”延云說道，“當我知道這個情況的時候，比你更加震驚。憑小僧的感覺，他們這么做，并非要是要將世人從病痛中拯救出來，而是要掌控，掌控一切！這些人，他們的野心實在太可怕了。”

“所以，你才打算放棄你的抱負？”隋戈望著延云道。

“不放棄又能如何？”延云反問道，“他們不僅掌控了少林藥局，更掌控了華夏的絕大部分藥品。我如果繼續下去的話，也不過是為他們做嫁衣裳而已。既然如此，倒不如返回寺廟潛心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修成正果。”

“若是延云兄不想跟他們同流合污，也未必一定要回少林潛行修行、不問世事。”隋戈說道。

“請隋兄指點。”

“幫我！”隋戈誠懇地說道。

延云先是一愣，似乎還以為隋戈是在開玩笑，但是看到隋戈如此認真的神情，不免有些詫異道：“隋兄，你不是準備將藥廠都關閉了么？”

“只是暫時而已！”隋戈手中的酒杯忽地碎裂，他傲然道，“很快，我便會東山再起！”

延云也不知道隋戈的信心從何而來，但是他卻被隋戈的信心所感染，隨后開懷一笑，說道：“好！若是隋兄真能頂住壓力、東山再起的話，我延云就離開少林寺給你做幫手！也好過被那些人利用！”

“一言為定！”隋戈笑道。

“一言為定！”延云道。

擊掌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