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反轉

在得到麻薯那邊的援助之前，琳還得由自己來抵擋即將到來的一波襲擊。問題是，現在的她身體和心神都相當疲憊——麻薯也不過就是使用了“那種力量”數分鐘而已，強大歸強大，琳也同樣有這個“權限”可以使用……然而，這終究不是她現今，可以依靠自身的力量完全駕馭的外物。

“果然我的恢復速度，和那種怪物是沒法比的呀。”

琳基本上也能夠想象到，對方是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便恢復了此前，琳給它造成的巨大的創傷的……海洋之中的物產何等豐富，通過不斷捕食海中的生物，完全可以利用這個途徑，攝取到大量原生態的生命能，用以補充自身的傷情。

在撕開了偽裝之后，那只讓人感到驚異獵奇的怪物，也是完全展現出了其本性。說到底，孩童的怨念僅僅只是一個“引子”，并非是“神秘力量”加持下怨念無限增強，而是依靠著怨念的添柴加火，那個讓各個國家組織都無比眼熱的“神秘”，悄悄地充實起來了。但也許是因為這一份怨念加持的緣故，在琳看來，這只邪惡的怪物，對于人類似乎有一種異常的情緒在。

——迫切地想要殺死人類，毀滅人類的情緒。

明明沒有那個必要，它依然屠戮了成千上萬的平民。在其他的地方，人們只是被虛無之潮奪去了情感和沖動，變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狀態，可是在這片大陸上，由于災厄的正體便在此處，虛無之潮爆發的時候，強度幾乎是超過其他地區數倍有余——琳現在，甚至都感覺不到，這片大陸上還有多少的活著的氣息了。

“要戰勝這家伙，僅靠我一個人根本不行……但是現在，我卻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和這只怪物周旋了。”

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肺中渾濁的空氣盡數呼出體外，同時也將心中的猶豫，一并掃了出去。惡戰將及，她已經沒有那么多閑心去擔心這個憂慮那個了。

萬幸的是。琳依然還有著一定程度的“地利”的優勢。

“可以的話，我真不想要使用這種手段……”琳也是做出了很大的心理斗爭后，才下定了這個決心的，“但我是個很惜命的人，不好意思。為了我這個自私的愿望……請助我一臂之力吧！”

在這個琳自己都身心俱疲，難以恢復體力魔力的時候，她還能夠將希望寄托在何物上呢？或者說，她是憑什么認為，自己尚且還有一戰之力，足以支撐到麻薯和安古勒的支援的到來？

琳輕輕地割開了手腕處的血管，讓血液從中涌出，一滴一滴連續不停地滴落在這片已經被污染腐蝕了的土地上——每當血液滴入到土地之中的瞬間，便會有一列陰冷怨毒的情感，從這污染的大地中逸出。匯聚到琳的身上。琳臉上的表情也甚是糾結，一張嬌俏的小臉蛋，已經完全被痛苦所占據……對于琳而言，安撫亡魂才是她應該做的，可她如今的所作所為卻和她的職責背道而馳。曾經琳給自己下過的禁制，此刻也是被盡數激發了出來，盡管并非出自本意，但她的行為，確實是違反了當初琳自己的諾言。

她在做著和那些邪惡的死靈法師如出一轍的瘋狂舉動。

“呃呃呃……這種感覺！比連續吞下五塊五仁月餅還糟糕！”

仿佛胃都被人扯出來了一樣，琳現在承受的禁制的反制。自身的軀體已經開始出現了崩潰的跡象，若不是后來琳從尼婭那里獲取到了更強的生命力，對死亡的控制也更上一層樓，現在琳自己的身體。便已經分崩離析了。

然而一邊破壞著自己的身體，一邊還在“重組”，這份疼痛，當真是讓琳有種“就這么昏死過去也挺好的”想法。

其實“正常”的死靈法師，施法的時候哪有這么危險痛苦？那些名聲極差的死靈法師，基本也都是些損人利己的家伙。斷然不會這么折騰自己——只是，琳不可能像那些人一樣，將不甘的死者的靈魂，當做一次性的消耗品，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絕人后路的行為。盡管琳迫于形勢，不得不使用類似的方法，借取尚未解脫的亡靈的力量，她畢竟還是為這些死去之人留下了退路的。

當此間事了，這些死者依然可以得到安寧——為此，琳就必須遭受這一番罪，以自己身體的特殊性，來作為這方圓數百里的無辜死者的怨念的“容器”。通常死靈法師是會準備好容納怨恨的法器的，但也就琳這樣的瘋丫頭，敢把自己的身體，充當此功能了。

“糟糕了……眼睛已經……看不太清楚了……”

副作用比起琳事先預想的還要糟糕一些，在她不斷吸納亡者怨恨的時候，琳發現自己的感官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影響。視力、聽力、嗅覺……琳可以很清楚地通過對比，察覺到前后的變化——以她現在得狀態，基本上可以算是個“殘疾人”了。

放在一般人身上，等于已經是基本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程度。

但若只是這點級別的阻難，尚且難不倒也困不住琳的——五感雖然被大幅度地干擾，削弱，可是作為一名施法者，琳的精神力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優秀。死者怨念對琳身體的侵蝕，尚且還不可能讓她的精神力感知也失效。

琳也只能無奈地嘗試著這種，完全依靠精神力，不依賴其他任何感官的感知方式——可惜，她不會什么暗天波動眼，要不然借把短劍說不定現在的情況就會輕松不少？

“好像蝙蝠啊……有點麻煩，這種感知方式我不怎么習慣，稍稍在行動和思維上，會有一些小小的延遲……”

所幸所要面對的敵人，倒也不是什么擅長高速奇襲，需要長時間保持高度注意力和反應力的類型，但就是這一點點的“延遲”，便已經讓琳感到束手束腳，不論是手腳協調上還是在反應速度上，都有那么一絲的不自然。

這個問題可小視不得——也許一個關鍵的咒語法術。便因為這一絲的停頓，便無法發揮作用，導致法術結構崩潰！

偏偏，琳接下來的抗爭的底牌。還真的馬虎不得，復雜得很。

“……既然這樣，那就索性放手一搏算了！”

琳一咬牙，赫然解除了自己設定好的“安全限界”，讓更多的亡者怨念納入到她小小的身體中——這一次的反應就無法消除了。只見琳身體表面的皮膚上，裂開了一道道血色的皸裂，盡管尚沒有完全裂開撕裂琳的皮膚，但看上去，也是頗為猙獰恐怖了。

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舉動。

稍有不慎，琳的意識便會受到這些恐怖而偏執的怨恨的侵襲，縱然琳能夠固守本心，保證心靈的中央不會被攻占，但也難免被怨恨所壓制，自身的意識若沒有外力的幫助。說不定就此沉睡上個十來年都是很正常的情況——這還是建立在琳具備著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和體質的基礎上的，換作他人，怎么可能經得起這么連番多次的作死？

可是琳也顧不得這么多了，一旦自己在戰斗中失敗，沒能夠等到麻薯的支援，那后果根本就不是能讓人笑得出來的情況了。

遠方傳來的惡魔的低吼聲，愈發地猙獰，如果不是因為這方圓百里幾乎已經沒有活人的存在，這般壓抑恐怖的低氣壓，便已經可以逼瘋一群膽小怕事的人了！

經過了一次休整。琳發現，這只惡魔似乎也是愈發的邪異了——比起之前，現在對方向著自身周圍散發的“有毒電波”強烈了很多很多。大量的危險信息，就這么從對方身上散播出來。就算是琳，接受到了這些信息后，也是頗為感到一陣不適。

——污染性。

那可不是單純的“怨念”的力量了，怨念到了深處，雖然也可以直接咒殺人類，但終究還是能夠依靠著“勇氣”來驅散恐懼。大幅度削弱其力量的。而現在這只惡魔可不一樣，接觸到其信息便會受到影響、傷害，乃至于危及到個體自身的生命，這種情況，在琳看來已經有相當程度，具備了“邪神”概念的影子了。

倒是沒有辜負“栽培”了它的人的名頭。

“……愈來愈接近其本體的性質了呢。”

如果說此前，在另一個世界里所見到過的類似性質的家伙，尚且因為具備著圣靈之力的碎片，而保留著一定程度的“善意”的成分，那如今琳所遇見的敵人，便是徹頭徹尾的“惡”——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它便是一個肆無忌憚地向著周圍，散播著足以使人瘋狂的惡意信息的“邪神”了。

其扭曲的形象，也是和那驅使火焰的“邪神”大相庭徑。

“這真的是邪神啊……給世界和人類帶來深重災難，毫無憐憫心的邪神。”琳苦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曾經光潔如絲綢一般的肌膚，如今交錯著猙獰的血痕，為了獲取能和其一戰的力量，琳也可以說，尋求了“惡魔”的力量了呢，“仔細想想，以邪惡手段來抵制更為邪惡的事物的侵襲，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為了對抗觀海……不，奈亞子，不還需要召喚克子的手段，才能應對這無貌之神的威脅嗎？

“希望濕醬知道了這件事之后，別生氣才好……”

琳沉下了臉色，針鋒相對地，將此前積攢容納下來的，堪稱恐怖數量的死者怨恨，一并調動了起來——在澳大利亞這塊如今遭到了滅頂之災的地區，本已經被黑暗籠罩，一副世界末日（事實上也沒錯）的架勢的天空，突然遭到了另一股邪惡的力量的撕扯，竟然硬生生地在這塊黑色的幕布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那是比黑暗還要深邃，比死亡還要恐怖的東西……

“哦啊啊啊啊啊啊——”

琳發出了劇烈的嘶吼聲——然而這已經不是因為疼痛而發出的聲音，而是琳的意識，從清醒轉入混沌之中，無意識發出的本能的吼聲。

沒錯，將人性替代，隱藏了琳為人、為善的一面，以截然相反的邪惡之姿，統領這方圓數百里的死者之恨，琳此時此刻，已經化成了一個特異的存在。她依舊是她自己，她的心靈也并沒有被怨念所侵蝕……正好相反，琳反轉了自己的善念，以惡意取代了平常的善良，竟然是以這種瘋狂的舉動，來盡可能利用起這份邪惡危險的力量！

同樣，這也是只有琳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如果是別人，這么做的后果，就是從此變成一個極端危險、邪惡、殘忍的魔鬼。由于是直接反轉了自身的情感和人格，這種轉變不是基于外力，所以壓根就沒有“凈化”、“感化”一類的途徑可以改變。

但是琳，卻還有著另一半的靈魂是她無法控制的。

即使琳徹底反轉成了毀滅性的魔鬼，但是終究她所反轉的，只有歸她這一側管理的“一半”，還有等量的部分，是在麻薯的控制下的。這便是琳能夠行使這個瘋狂的計劃的關鍵——無論如何，她還有著麻薯這個“制御器”在，最重要的是，麻薯也有著足夠的力量，可以將琳的局面，扭轉過來。

雖然可能那時候，會多吃幾發修正拳？大概吧……

琳在自己的意識消失的最后，不禁腦補了一下麻薯得知自己的瘋行后，會是怎樣一個態度……然后她便干脆地放棄了思考——真的，好像會很可怕的樣子？

無聲的少女，保持著完全沒有起伏的目光，冷冷地看向遠處的海面——在那幾乎已經被染成了黑色的海水中，一個猙獰的巨大身軀，一點點分開海面，重新回到了這塊戰場之中。

和此前相比，它的模樣已經有了巨大的變化——但是，除開站在它面前的強敵之外，已經沒有人可以說出差別在何處了……所有的目擊者，都已經在此前的災難里，化作了塵埃。

而他們現在……卻已經開始籌備著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