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風蕭蕭兮易水寒

石之軒突然出現，對程鵬大加贊賞，然后便說出了讓他震驚的話。

這位當今魔門第一人的“邪王”大人，居然要程鵬繼承補天閣！

補天閣？

程鵬很是納悶。

在他的印象里面，補天閣擅長的是潛行刺殺一類，比方說幻魔身法啊、影子劍法啊……都是為了無聲無息地靠近敵人，然后一擊斃命，遠揚千里——楊虛彥就是這么殺了翟讓，導致了瓦崗軍的崩潰。

而程鵬自己，不管怎么看似乎都跟補天閣扯不上關系。

但石之軒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扔給他一卷黑木竹簡，然后便飄然遠去。

“這是什么？”龍彪看程鵬帶著一卷奇怪的竹簡回來，好奇地問。

“天魔策，第四卷。”程鵬隨口回答，目光依舊留在那卷打不開的竹簡上。

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讓龍彪頓時就跳了起來，好在他還知道輕重，立刻轉換到私聊模式，大吼：“天魔策？！魔門的天魔策？四大奇書之一的天魔策？這東西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石之軒給我的，他說要我繼承補天閣，想來這一卷就是補天閣的傳承吧。”程鵬很老實地回答。

“……我辛辛苦苦花了無數時間和精力才弄到一些零碎的佛門秘籍，你出去練個槍石之軒就把天魔策送上門……你絕對跟女有一腿……不，就是你老婆對吧！一定是這樣的！”

“想不到你也會吐槽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吐槽了？我是在抱怨啊！”

龍彪抱怨得有道理。

尤其是當他發現天魔策到了自己手上，就顯示為不知名的竹簡，任務道具之后，便越發郁悶，狠狠地跑出去練功了。

程鵬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好依舊捧著那本“天魔策第四卷”繼續研究。

這卷竹簡不知為何根本打不開，打不開自然就沒辦法讀懂，雖然屬性明明白白顯示的是天魔策第四卷，魔門至高無上的傳承典籍之一，但他卻拿這卷典籍無可奈何，當真是寶山在前卻只能空手而回，郁悶得簡直想要吐血。

好在程鵬還算是有見識，知道心浮氣躁做不成事情，所以他干脆定下神來，將武館的事情安排妥當了，便開始閉關參悟這卷秘籍。

這一閉關，就是整整三天。

這三天時間里面，程鵬也沒去試著打開天魔策，就是把它拿在手上，將精神和真氣不斷集中在上面。

說來也怪，天魔策明明只是一卷竹簡，卻能夠源源不斷地吸收真氣，而且無論吸收多少也不見它有什么變化，簡直就像是個無底洞一樣。

三天時間說長挺長，可說短也很短，轉眼間便過去了。

當程鵬出關的時候，除了一身疲倦和滿頭霧水，沒有任何收獲。

整整三天，他除了下線休息之外，就是在不斷向天魔策注入真氣，但那卷天魔策吸收了差不多相當于他滿狀態十倍的真氣，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依然還是空蕩蕩的，依然還是一卷打不開的怪異竹簡。

“你的情況很糟糕。”龍彪已經調整了心態，又恢復了往常的豪邁，“去歇歇吧，練功什么的不著急，反正天魔策又不會飛走。”

程鵬搖搖頭，右手接連不斷把揚州小籠包送進嘴里，左手卻依然拿著竹簡，目光依然停留在上面。

天與不取，反受其殃。石之軒絕對不是一個可以好好講道理的人，他既然把這卷天魔策給了程鵬，程鵬就必須學出點名堂來。要是等石之軒上門的時候他還像現在這樣一點頭緒都沒有，下場絕對會很慘！

龍彪看程鵬這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奇遇”這玩意，果然未必是好事啊！

于是他就想到了自己——能夠遇到那個跟“處女”完全扯不上關系的帥和尚，還被稱為“有緣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奇遇，只要這位佛陀轉世的大高手隨便點撥兩句，就比起在荒野里面跟狗熊犀牛河馬大象什么角力強上一百倍！但這位八十八個圣斗士里面的最強者居然要自己去修行佛法，什么時候有所成就，什么時候才能收自己入門……

“我該到哪里去學這勞什子的佛法啊！”

想起這段時間的辛苦，想起一點頭緒都沒有的“佛法”，他忍不住怒氣勃發，憤怒地揮動手臂，暗暗詛咒那該死的帥和尚喝水噎著、走路摔著、連打坐的時候都要腿抽筋！

這個動作稍稍大了一些，正巧碰到程鵬手上的竹簡。

若在平時，程鵬手上拿的東西定然不可能被人輕易打飛，但此刻他心神恍惚，手上也根本沒用什么力道，龍彪這一下力量又是極大，頓時便把竹簡打飛——

程鵬大驚失色，丟下才吃了一半的包子，縱身追上去，在空中一把抓住了竹簡。自己卻因為這個動作而失去平衡，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天魔策正打在額頭上。

耳中轟然一響，眼前猛地一黑，程鵬頓時失去了知覺。

“荊卿此去，大事必成，丹在此多謝了！”

“承太子吉言，軻必不負太子所托！”

朦朧中，程鵬聽到了這么兩句對話，還依稀看到很多白衣人正聚在一起，仿佛是送別，他們唱著悲涼的歌，好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等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一處巍峨雄偉的宮殿之中，這宮殿處處裝飾多用黑色，質樸而雄偉，殿中文武大臣一個個趾高氣昂，殿下衛士禁軍一個個殺氣騰騰，自己身后幾步，有一個身材極為雄壯、卻嚇得面無人色的漢子；前方不遠處的高臺寶座之上，則坐著一個面色陰沉、身穿黑色禮服的男子。

“這是秦朝的服飾！那家伙……這場面……荊軻刺秦王？”

程鵬心中念頭急轉，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呵呵笑著，說了句“小地方的下人沒見過大國的氣派，一時間嚇呆了，萬望陛下恕罪”，就來到了寶座前面，將右手提著的盒子放上去，又將左手抱著的一卷帛卷放在另一邊。

“這是樊於期的人頭，我們燕國以前錯了念頭才庇護這個家伙，現在把他的首級獻上，望陛下暫息雷霆之怒。”

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個虬髯大漢的人頭，這大漢雖然死了卻神情安詳，似乎并沒有受到什么痛苦一般。

“只是這樣？”那男子略略看了一眼就失去了興趣，用陰沉沉的、毫無人情味的、充滿了惡意和殘暴的眼神看著他。

“當然不止如此，我們還獻上了督亢之地，希望可以讓陛下滿意。”程鵬——不，荊軻如此說著，打開了那份帛卷……

程鵬心中暗暗嘆息。

接下來的一切正如歷史所記載的那樣，荊軻雖然騙過了贏政，但自己的武藝卻遠不能和劍術高強、力氣過人的秦王相比，一開始仗著氣勢震懾了秦王，可最后還是失敗了。

頭腦一陣眩暈，眼前突然黑了，程鵬發現自己似乎成了一個盲眼的樂師，正在敲擊樂器，為秦王演奏。

“這是高漸離！他現在是在為秦王擊筑……秦王靠近了！他撲出去了！可惜啊！位置差了——就差了一點點！再往左偏半尺，就能把這暴君的人頭砸個粉碎！”

頭腦又是一陣眩暈，程鵬發現自己站在臨近大道的山頂上，肩上還扛著一枚大鐵椎，身邊有個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美男子，正在聚精會神地注視下方的山道。

“這是滄海君，那是張良，地點應該是博浪沙吧，看來又要刺殺贏政了！”

程鵬猜的一點都沒錯，當浩浩蕩蕩的始皇帝東巡隊伍從山下路過的時候，滄海君便大吼一聲，將那枚大鐵椎朝著隊伍中央那幾輛華麗大車之一擲去。

大鐵椎呼嘯著從山巔落下，準確擊中了目標，將大車車頂轟得粉碎，車中卻不是贏政，而是無關的宮人之類。

“可惡！”張良狠狠地一拳頭砸在身邊的石頭上，拳頭破了，鮮血流淌。但他渾不在意，只是憤然罵道，“暴君！你躲得了一次兩次三次，我不信你能躲得了一生一世！”

“就算我不在了，也會有別的勇士站出來，只要你不死，遲早會看到下一位勇士殺到你的面前！”

“洗干凈脖子等著吧！”

頭腦又是一陣眩暈，程鵬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石龍武館，正躺在內室之中。

室外不遠處傳來了石之軒的聲音：“……所謂佛法，原本就沒有固定的套路。你不屑于一味寬恕和忍讓，那就選擇金剛怒目之道，面對邪魔外道，渡化怎及得上消滅！”

“這樣也可以？”龍彪驚疑地問，“這不算是曲解佛法嗎？”

“曲解？一手持經文，一手便該持著禪杖，經文用來講經說法弘揚善道，禪杖則用來打殺邪魔匡扶正氣。佛門之中的那些個‘賢王’們，不就是這么做的么？難道你覺得他們曲解了佛法？”

“畢竟只是賢王么……”

“你這小子個頭挺大，腦子卻著實不好使！我且問你，佛門之中，可有金剛？可有明王？”

“有。”

“金剛和明王是干什么的？”

“護法。”

“如何護法？”

“斬妖除魔。”

“現在你懂了？”

“懂了！”

“總算還不是無可救藥！”石之軒哈哈大笑，長身站起，推開了這邊的房門，“程鵬，你得授天魔策已過三日，可曾領悟到什么？”

程鵬坐起來，深深吸了口氣，恭恭敬敬地回答：“我看到了補天閣諸位先賢的壯舉。”

“你看到的是哪幾段？”

“荊軻刺秦、漸離擊筑、留侯博浪。”

“……哦？是這三位？”石之軒微微有些吃驚，問道，“你沒看到聶政？”

“沒有。”

“……倒是我看錯你了，原來你并非我想象之中的那種人……”石之軒沉默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樣更好！或許你能比我預計的成就更高！”

他走到程鵬面前，以最認真的姿勢端坐，注視著程鵬的眼睛，問道：“你可知道何為‘補天’？”

“天有不足，我來補之。”

“如何補？”

程鵬微一轉念，用一首詩作為回答：“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灑淚祭雄杰，揚眉劍出鞘！”

他以為這個回答很合適，但石之軒卻冷笑搖頭。

“揚眉劍出鞘？他占著道理、握著大軍、高高在上，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你憑什么拔劍？”

程鵬一時語塞，答不出來。

“揚眉劍出鞘，是那些英雄豪杰的任務。可暴政橫行之時，未必能有英雄豪杰出現。這個時候，就需要不要命的人站出來，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命，去向暴君發動希望渺茫的一擊。”石之軒慢慢說道，“蒼天破裂，女媧煉石補天，石不能補蒼天，女媧便以自身補上。”

“現在……你明白什么是‘補天’了吧？”

程鵬愣住了。

石之軒的這番話，猶如一道閃電，刺破了他心中的迷霧，讓他豁然開朗。

“我懂了！”

尊敬的玩家程鵬：你領悟了魔門補天閣心法“易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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